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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掌 大雜院的故事 文 / 更童

    大雜院的生活令古靈深切體會到什麼是市儈階層,在這個形狀奇特的大院落內,住著五戶人家,另有幾位鄰家婦女常聚在門口空地嘰嘰喳喳,張家長李家短互說是非。透過她們的嘴,各式各樣的稀罕事兒都能聽到,像什麼某某老頭勾搭自己兒媳婦,結果弄得兒媳婦懷孕啦;某村一戶人家養著一條狗,兒子在院里拉屎,狗在他屁股後面吃,結果將孩子的小雞雞咬掉了。人們議論說,現在不流行太監了,這可怎麼辦?

    還有一個叫裴嬸的歪嘴婦女專愛講邪乎事,據說,在通往嘉陵江的國道上有一個加油站,這天值班的是個女的,樹姑屯的,半夜有一輛車來加油,她收了對方的錢,給那輛車加滿了油,結果第二天一早她醒來一看發現汽油流的滿地都是,而抽屜裡的錢竟是幾張印著閻王爺頭像的冥鈔,當時那女的就嚇癱了,調出夜裡的監控錄像顯示是一輛白紙糊成的靈車,而這女的回憶當時是一輛拉煤的大貨車。

    另一個姓申的黃牙娘們兒對此深信不疑,還說她們鮑家溝有一個開大車的,在一天夜裡開車時碰上兩個年輕女的要去鮑家溝找父母,請他捎一段路。這個司機很納悶,因為沒有聽說村裡誰家有這麼兩個漂亮閨女啊,但他還是帶上她倆,到村裡後還親眼看到她倆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過了幾天這個開車的去那家串門說起此事,那戶人家也覺得很奇怪,沒這事啊,但是想起他家的養的一頭母豬確實在前天剛下了兩隻小豬崽,母的。後來,那開車的再也不敢夜裡開車了。

    關於古靈的同院鄰居們,這些人閒言碎語也不少。有心無心,就能聽個大概。主家湯華欣是個留守婦女,丈夫在城裡打工,大前年死了公婆,現在就帶著剛上初中的女兒裴婭生活。湯大嫂沒有正經工作,平常就聚群打麻將,愛在外面招惹,偶見有男人拍她屁股開些葷笑話她也不惱。

    賣饅頭的是爺倆,父親房增伍五十多歲,是個退伍軍人,性格剛烈正直,非常勤快,常給古靈講起當年習仲勳在此領導發動軍變的事情,講起來頭頭是道,比歷史老師葛義夏還專業,彷彿他親身參加過似的。兒子房冬卻是個性格溫吞的小伙子,三十歲左右,身材敦實,愛開玩笑,他的妻子生孩子時大出血死了,現在打光棍。

    古靈對門住著一大家子,家主姓鄭,叫鄭謙,在街裡賣水果,人們都喊他鄭小販。兒子鄭果果剛上高中,就在雙當一中,愛上網,平時住在學校。鄭小販的女兒叫蔥頭,才三四歲,很不聽話,脾氣倔強,稍有不順意便在地上打滾,哭號震天,這是個易受傷的小丫頭,有一次古靈親眼見到蔥頭被她媽打罵,蔥頭被揪著耳朵丟到門外,她哭著要進屋,小手剛扶住門框,她媽在屋裡猛地一關門,「砰」一聲,蔥頭的手指尖被夾爛了,血流一地,古靈看著這一幕,都疼到了肝裡。鄭小販的妻子叫封蘭,是個尖下巴三角眼的女人,性格古怪,聲調尖酸刻薄,經常和鄭小販吵鬧。有一次古靈在鄭小販處買水果,由於是鄰居,鄭小販稱好之後又給古靈搭了一個,但封蘭卻眼疾手快的又把那個蘋果拿了出來。古靈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因為是鄰居。鄭小販的母親姓童,她的丈夫在文革武鬥中被打死,那時鄭小販還不滿週歲,被送到姥姥家寄養,童大娘由此精神錯亂。每天早晨童大娘總要在院裡清聲講誦一段國家大事,普通話還相當標準,原來她年輕時曾當過縣播音員,仔細聽一聽她早晨講的內容,居然是前一天晚上的中央新聞聯播。這位童大娘不喜自己的孫女蔥頭,卻對孫子鄭果果疼愛有加。聽說鄭果果上初三時迷戀網吧,封蘭交給他一籃子饅頭要果果給他大舅送去,鄭果果卻挎著籃子進了網吧,三天沒出來,餓了就啃口饅頭,渴了喝口涼水,困了就在沙發上瞇一會兒。後來被老師找到時,一籃子饅頭快吃光了。鄭小販氣急敗壞地踢打鄭果果,童大娘見狀,衝上去給了鄭小販兩耳光,然後摟住鄭果果痛苦。也許,這個鄭果果長得比較像他死去的爺爺吧。童大娘還有一個毛病,就是從來不去院裡的公共廁所,天天在屋裡解決,每天中午倒尿桶,就倒在古靈屋子旁邊的一個坑裡。據說是因為她有一次在院裡廁所內發現一具死嬰,也不知是塑料玩具還是真的,反正從此以後就不去廁所了。總之,古靈覺得這一家人實在不可理喻。

    裡院除了房主湯大嫂之外還住著兩戶,緊挨著湯大嫂的是一個叫曾霞鳳的青年婦女,她在縣人民銀行當臨時工,幹一些打掃衛生的雜活。這個人總顯得神神叨叨的,眼中常流露著恐懼的表情。聽說她丈夫以前見到一個孩子從山上摔下來,他從此精神受了刺激,總害怕自己的兒子也會摔死,總想總想,最後瘋掉了,把兒子活生生地從半山腰扔下,然後自己也縱身跳下,父子倆當場就死了。曾霞鳳守寡後就從村裡搬了出來,而且再也不敢回家,因為回家就要經過那個山坡,她不敢走。她還有一個上小學的女兒,叫劉秀,這個劉秀目光呆滯,彷彿缺了半個魂,聽說劉秀確實能看東西,有時夢囈般地叫爸爸和已死去的爺爺,常常把曾霞鳳嚇得大哭,湯大嫂一直想趕她們走,但這對兒母女也確實無處可去。

    另一戶是對兒年輕夫婦,暫無兒女。男的叫趙曉傑,家是山裡的,曾在外地打工,後來在建築工地上受了傷,腿腳被砸之後沒恢復好,走路不方便,只好回來做些技術活兒,他的摩托車維修門市部緊挨著申老頭的卦攤,古靈的自行車沒氣了,就上趙曉傑門市去借打氣筒。趙曉傑的妻子叫常建紅,也是山裡家,據說曾在大城市的洗浴中心和髮廊待過,染著黃頭髮,眼神很市儈,不喜歡小孩兒,也不愛搭理人,身材還算標緻,就是胸部過於扁平了點兒。趙曉傑修摩托車經常弄得一手黑,常建紅臉上卻經常抹著厚厚的一層粉,將雀斑粉刺全遮住,古靈經常懷疑,她激動地時候,臉上的粉會不會噗噗的往下掉。她的職業也是串門打麻將,還愛罵街,但人們談論起常建紅來,並不全是鄙夷的眼光,原因是常建紅嫁給趙曉傑後還真沒聽說她在外面搞過什麼不正當男女關係,也許這一點將她的毛病全遮蓋了。

    趙曉傑算是古靈在大雜院中唯一的朋友,一來,這人性格不錯,二來,趙曉傑也愛看球,尤愛足球,古靈有時間都是到他屋裡看電視。趙曉傑不愛說話,他妻子一個人把話全說了。蘇格拉底說男人娶個好妻子會享有幸福,而娶個不好的妻子,男人就會變成哲學家。趙曉傑的表現就印證了蘇格拉底的智慧格言。有一次古靈在趙曉傑屋裡看nba,趙曉傑掏出煙要古靈點上一根。古靈推辭不抽,趙曉傑便將煙收起,然後找出一瓶飲料要跟古靈分享。這時,常建紅便指著趙曉傑鼻子罵起來,罵他花錢大手大腳,罵他家裡人對自己態度不好,說了一大堆不是,摔門而出。古靈忙奪過飲料又放回原處,稱不必客氣自己不渴。趙曉傑蔫坐在床上,皺著眉頭,半天才歎了口氣,「唉——婚姻與現實總是使得女人越來越庸俗而男人變得逐漸卑瑣,很多人其實都能意識到這一點,卻無法擺脫這一點,越是像俺這樣的平常人就越是無可奈何,這一點著實令俺痛苦不已。」古靈回到自己屋裡想了想趙曉傑的話,竟然笑得流了鼻血。

    還有一點讓古靈覺得奇怪,居然沒見有人來大雜院串門嘮嗑打麻將。後來有個常在對面曬太陽的老太婆跟古靈簡單講了講這個大雜院的往事。這個老太婆叫吳喜萱,與算卦的申老頭是老兩口兒,他們以前也在這個大雜院住過,後來在附近蓋了一處小院。

    「這個大雜院原來是兩戶人家,一戶姓宋,一戶姓裴,就是湯華欣的婆家。姓宋的那戶人家在七十年代後期開始在自家院裡養雞,但雞總被黃鼠狼偷吃。宋老漢有一天在院裡放夾子夾住個小黃鼠狼,準備要弄死,這時就有小石子小磚頭土坷垃什麼的朝他投來,宋老漢卻看不見是誰在扔,也不知從哪扔來的,他頓時嚇壞了,將小黃鼠狼鎖在籠子裡,然後跑出去叫人。很快來了一院子人,有幾個膽大的小伙子還上了房,想看看是誰在扔,但石子磚頭在院裡亂降一氣,就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有個愣頭青喊了一聲:有本事朝我扔一個!馬山就有幾十個石子砸在他身上,嚇得他不敢吱聲了。人們紛紛跑出去再也不敢來了。」

    古靈瞪大了眼,「那後來呢?」

    吳老太一手擋著嘴,「過了一天,有個上歲數的跟宋老漢講,那窩黃鼠狼很可能是成精了,因為他年輕時在月圓之夜過荒地時,常見有幾隻黃鼠狼在投石頭,像打排球一樣。見過好幾次呢,這上歲數的勸宋老漢跟人家和解,那東西都成精了,不好惹。於是宋老漢放了小黃狼,又在院子門口處擺了三碗酒,對著月亮祈禱了一頓,意思是從今願和解,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那就沒事了?」

    「第二天早晨,宋老漢看見院門口趴著一隻醉醺醺的大黃鼠狼,碗裡的酒沒了,他也沒招惹。到了下午,黃鼠狼不見了,院子裡堆著一尺厚的石頭子和土坷垃,宋老漢後來去鄰縣跟著她閨女和女婿住去了,院子低價賣給了裴老漢,就是湯華欣丈夫的爺爺。裴家將兩院的隔牆拆掉,又多佔了一處夾道,於是這院子形狀就不方正。後來又蓋了兩間屋子開始出租,但這處雜院一直有個傳統,那就是來一戶走一戶,租房客一直是五戶,而且不能超過十二個人,一旦超過了便要死一人或搬出去一個,二十年來沒有例外,主家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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