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9章 懷舊 文 / 更童

    十四場比賽不緊不慢算完，中午飯不慌不忙吃完，將彩票買到手，下午不鹹不淡混過去，大家比較關心的一場比賽也要打響了。中國坐鎮主場，迎戰新加坡，這是2014年世界盃外圍賽中國隊首戰，同時也是國足新主帥卡馬喬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古靈、郜仁、孔寒生幾個圍坐在值班室，守著一台舊式彩電，邊看邊聊。

    郜仁愛上足球並不久，激情滿滿的，手持啤酒瓶大呼小叫，古靈和孔寒生一臉平靜，淡定得好像在看韓劇。

    上半時新加坡反而先入球，半場結束時中國隊竟然以0:1落後。郜仁忍不住大罵，「娘的，打個新加坡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要碰上約旦、伊拉克可怎麼辦！」

    古靈哈哈大笑，「估計卡馬喬現在是全世界最鬱悶的人，他帶皇馬和西班牙，就算贏不了，也不至於這麼窩囊，可能人家心裡正犯嘀咕呢，哎吆媽呀，坑爹吶，我怎麼就成了這幫人的主教練了，看來要錢就不能要臉呀！」

    郜仁噗嗤也笑了，「我他媽要是在現場看這幫孫子們丟人現眼，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孔寒生仰面大笑，「81年的時候，俺上初中，聽說中國隊附加賽輸給了新西蘭，傷心不已；85年的時候，俺上高中，聽說中國隊在北京輸給了香港，大哭了一場；89年的時候，俺上大學，眼睜睜看著國足在馬來西亞被卡塔爾、阿聯酋連著弄個黑色幾分鐘，自殺的心都有了，當時我恨不得找輛車撞死，我們宿舍一夥子都不看球，我跟他們說我想死了，讓他們安慰安慰我，結果他們都讓我快點去死，有的建議我跳樓，有的建議我喝藥，還有的提出摸電門或者像海子一樣去臥軌。我當時就急了，說『我是認真的』，他們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也是認真的』。我操，幸虧我這人神經線比較堅韌。後來93年97年一次次看著中國隊倒下，那種九死無悔的熱情也沒了。2001年中國隊出線也感受不到太強的興奮。這些年，唉——看中國足球就像摸老婆的手，改變的也不知是足球還是俺自己，嘿嘿，關注國足三十年，我這心臟壁也被磨練得刀槍不入了。郜老弟你還得慢慢練，再過二十多年，也就能寵辱不驚了，我操！」原來場上比分已經扳平，1:1。

    歡樂了片刻，古靈喃喃自語，「其實好懷念曾經那段九死無悔支持國足的青春歲月，那時候天總是很藍，球場總是很綠。」

    「你別說了，要說懷舊我更有資格，我們八十年代那個時候的天才真叫藍，夢想總是很圓，操，足球跟夢想一樣，曾經讓人憧憬令人期待，現在卻變成人們插科打諢的對象。如今國足承載的更多是娛樂大眾的職能，人生也慢慢變得很滑稽，我也不知道夢想該往哪飛了，噢——」孔寒生振起雙臂，原來中國隊又進球了，比分反超。

    郜仁激動得蹦了起來，然後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坐到椅子上，「再過二十多年，我們可能對輸贏已沒了感覺，而您可得要珍愛生命遠離國足，呵呵呵呵。」

    古靈自始至終沒感覺，也可能因為對手是新加坡吧，這要換了韓國、伊朗，國足能逆轉取勝的話，他也早就蹦起來了。

    比賽結束，主教練卡馬喬在擦汗，球員們在歡呼。孔寒生歎了口氣，「不錯，總歸是贏了，想當年米盧時期中國1:0慘勝馬爾代夫，跟這個多彷彿，知足吧。」

    郜仁信心十足地說中國隊肯定能出線，古靈苦笑一聲，沒發表任何言論。

    那天夜裡，歐洲杯預選賽進行得如火如荼，11088期的結果也全部出爐。立陶宛在主場被列支敦士登0:0逼平，爆出了本期最大的冷門。俄羅斯表現不佳，在主場只是1:0小勝馬其頓。匈牙利2:1力克瑞典，也著實令人吃了一驚。保加利亞則0:3完敗於英格蘭，卡希爾先拔頭籌，魯尼隨後連下兩城，三獅軍團在上半場就鎖定勝局。荷蘭11:0狂掃聖馬力諾，讓對方場上隊員一人吃一個蛋，做到了平均分配。德國戰車6:2碾碎了奧地利。愛爾蘭與斯洛伐克果真是誰也沒進球。法羅群島比較爭氣，他們僅以一球小負意大利，卡薩諾攻入唯一入球。北愛爾蘭0:1負於塞爾維亞。斯洛文尼亞主場1:2輸給愛沙尼亞也令人意想不到。威爾士2:1艱難征服黑山。葡萄牙客場以4:0讓塞浦路斯稱臣。阿爾巴尼亞1:2不敵法國。馬耳他與克羅地亞比分定格為1:3。11088期足彩一等獎共304注，每注獎金四萬七，上上稅，還剩不到四萬，僅夠買一些基本的傢俱家電。

    古靈還是很高興的，儘管表面上絲毫不露，兩期彩票算下來，安家費有了著落，心裡一塊石頭也總算落了地，下面就該為奔小康而努力啦。

    9月5號，新一期足彩開售，古靈意圖上演中獎帽子戲法，那天恰是週一，古靈上班後例行整理歸還的圖書，沒幾本，很快就整好，正要回圖書辦公室，他看見一個高個子中年男子在第一排書架前翻書，走近打招呼才發現是屠乾任。

    「哇，屠校長好，您可是稀客。」

    屠乾任輕輕扭過身，「就你一個人嗎？」

    「他們幾個在東樓頭辦公室裡，都在，我們是輪流在此值班的。」

    「哦，這裡有什麼優秀的管理書籍沒有？」

    「嗯，管理類的書籍都在那頭第二排架子上，分好幾類，像巴納德的《經理的職能》、德魯克的《管理的實踐》、明茨伯格的《管理工作的實質》、賽姆勒的《獨樹一幟》、泰勒的《科學管理原理》、戴明的《走出危機》、科特勒的《營銷管理》、卡爾松的《真理時刻》、阿基裡斯的《個性與組織》、汗迪的《理解組織》、博亞茨的《稱職的管理者》、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彭斯的《領導》、松下幸之助的《追求繁榮》、懷特的《組織人》、馬斯洛的《激勵與個性》、沙因的《組織文化與領導》、托拉克的《不連貫的年代》、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這都是一些出名的，還有不出名的一大堆。《哈佛管理寶典》也有，都是春天的時候新購進的。」

    屠乾任張大了眼睛，「有沒有關於教育方面的書？」

    「教育類的呀，有杜威的《學校與社會》、凱洛夫的《教育學》、布魯納的《教育過程》、洛克的《教育漫談》、誇美紐斯的《大教學論》，雜誌有《高校教育管理》、《教育期刊》、《教育雜誌》，這都是比較有影響的，還有國內主編的幾部《教育管理學》。」

    「這些你都看過嗎，我發現你對書不是一般的熟悉。」

    古靈呵呵大笑，「我們這裡是孔夫子搬家——儘是書，我沒事就翻著看看，但我對西方管理學沒什麼興趣，也就比較喜歡曾國藩和松下幸之助，歷史類、文化類的東西看的比較多。」

    「嗯——，那請你談談你是如何理解老子的無為管理之道的。」

    「無為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不要亂折騰，治大國若烹小鮮嘛，折騰多了勞民傷財不利於穩定，比如秦隋，又修長城又挖運河，弊反而更大嘛。」

    「那你說我們學校能否採用無為而治？組織行為學的原則之一不就是教育文化機構適用於鬆散式管理嗎？而目前高校大學生在外同居現象日益嚴重，引發很多社會問題，要放任不管的話顯然是不負責任的，要管該如何管？」

    古靈沉思一下，「管理通常有三種方式，放任式、民主式與**型，當然它們各有其適用的範圍與環境，對於文藝界、知識界、宗教界頂級人士，採用放任的態度就行了，老子所謂的民不知有其君其實是針對他自己的素質和覺悟來說的，對於一般有知識有修養而又通情達理的人來說，比較適用於民主式，像針對文化教育機構的從業人員不適宜動用行政式命令和指令，而對於無思想無理性無素質的人群或比較特殊的職業如軍警等等，則必須要樹立權威，維持秩序。學校裡對教授老師們採用鬆散式管理，但對於學生還是需要樹立一套規矩的，尤其是品德方面。不過呢，防止大學生未婚同居現象氾濫還是應當以說教為主，使男生懂得去承擔責任，讓女孩子懂得自尊自愛，這比學校每晚查宿舍白天查教室人數更有效。」

    「嗯，」屠校長點點頭，「很好，還是有思想有見地的人談管理比較到位，以前我們學校搞管理比較注重強制。文人一直被認為清談誤事，於事業無助，現在我們要改一改這種思路了，實踐離不開理論的指引嘛。」

    古靈淡淡一笑，「陳寅恪在《贈蔣秉南序》中說，歐陽永叔少學韓昌黎之文，晚撰《五代史記》，作《義兒》，《馮道》諸傳，貶斥勢利，尊崇氣節，遂一筐五代之澆漓，返之純正，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為我民族遺留之瑰寶，孰謂空文於治道學術無裨益耶？」

    「歐陽永叔是誰？」

    「歐陽修啊，字永叔，號醉翁，唐宋八大家嘛！」

    「哈哈哈哈哈……」屠乾任的手機響了，他擺擺手出去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