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7章 非誠勿擾 文 / 更童
父母已搬進了舊居改造的亞美新區，老街坊們大多都回來了，只不過樓變高了以後，人們的距離似乎也變遠了，原來小院中有幾個亭子，鄰居們閒時可以在這裡聊天打麻將，現在只有幾個雙人石凳，沒什麼人去坐。以前舊家屬院八棟樓也不過住一千人，現在一棟高層就能住五六百人以上，出出進進，看到的多是陌生的臉。古家的新房約一百三十平米，裝修與家居相對比較簡單，像個普通家庭，而古靈卻覺得這兒才是家，母親喜悅著收拾房間，古靈協助父親擦玻璃，又是一年到頭，古家的生活算是徹底變了樣兒。
古靈未告訴父母自己辭職的事兒，因為母親還是老觀念，總認為有個財政編制一輩子穩當，古靈在學校那點工資現在連養車都不夠。不過還好，父母最近不怎麼過問古靈工作上的事情，可以瞞一時算一時。令他們最操心的還是古靈的婚事，以前家裡沒房子沒車，想找條件好一點兒的有些底氣不足，現在可以盡情地挑了，當然這是母親的想法。她好像還沉醉在古靈中那五百萬彩票的興奮中，假如老媽要知道古靈這陣子中了幾千萬的話，不知會怎麼想。
年前鄰家曹嬸來串門，嘖嘖誇獎一通，然後聊起了古靈的對象問題。
「還沒找到合適的呢。」古靈的語氣很無奈。
「你條件這麼好，去上一期浙江衛視《愛情連連看》吧，那裡面女孩看著都不錯。」曹嬸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個看著太假，像做節目似的，要上就上江蘇台的《非誠勿擾》，那個多真實！」老媽最近迷上了這檔徵婚節目，扯著全家人跟著一塊看。
「那就趕緊在網上報名吧，百合網，報名就有機會當嘉賓。」曹嬸懂得好像比大齡女青年還多。
古靈含笑不語，心想假如自己上了《非誠勿擾》，介紹自己的特長說會預測，算出過幾十期足彩大獎，那孟非和樂嘉這兩個光頭型男還不得哭著喊著要拜自己為師學算球，那自己還能回石家莊嗎，《非誠勿擾》也就改成了《不准勿擾》，哈哈。
那一年的春晚缺了趙本山，古靈也沒像往年一樣在除夕之夜堅持到凌晨。過年回老家親戚們也不再像往常似的見面沒三句話就問對象的事，古靈沒敢開車回去，人們都不知道他已經發了橫財。
正月十一那天，別的單位應該都開班了，但學校假期長，古靈想帶著父母去旅遊，他想去三亞逛逛，父親不發表意見。母親剛看了報紙上的一則信息，說正月十六在西郊植物園有一場大型相親會，屆時會有大量單身人士前去尋找人生的緣分。
「來不及出門了，你正月十六去植物園吧，有這樣的機會不容易，見著合適的你就追。」老媽的心思現全在這兒。
「行啊！」古靈軟綿綿的打不起精神。
當天晚上古靈從網上得知，立春那天在邢台要召開一次傳統文化交流學習論壇，邀請了國內一批知名文化人士來講座。古靈立刻決定要去走一趟，母親問要去幾天，她擔心正月十六的相親大會。
「三天，我正月十五上午就開車回來了，放心吧媽媽。」
立春是在正月十三，按陰曆來說這可夠晚的，天氣不見回暖，早晨氣溫很低，路面上也有霧，不能走高速。古靈頭一天開車去論壇所在的賓館報道，發現人已住滿，只好就近住下。小旅館條件較差，暖氣壞了，空調也破舊不給力，只能將就著，好在一路上挺累，很容易睡著。
這次傳統文化論壇主要講弟子規、孝道、悌道、誠信，以及仁愛之心，古靈在這待了兩天心靈很震撼，回想起自己缺乏對父母的關心，很是慚愧。另外古靈發覺近期心態不是太好，夫子曰君子憂道不憂貧，顯然自己沒達到這個要求。
這裡每一個人都是內心充滿陽光，真心向善，會議氣氛很融洽，舉辦者有企業贊助，參會者吃住可以免費，願意捐款的可隨心隨力。古靈自然少不了，臨走時他捐了兩萬，但沒記姓名。
有一位吳教授的話很能引發古靈的共鳴，「無論在什麼時代，要推廣一種文化一種價值觀，首先要有具備一定影響力的提倡者，提倡者的影響力越大，則這種文化越容易推廣。」
提高影響力，怎麼提高？學者們無非出書著論，或者上上百家講壇，靠攻擊權威出不了好名聲，對儒家文化的推廣沒什麼積極作用。古靈握有一項資本，足以使他走牛x驅動路線，但他不願輕易冒這個頭，因為由此帶來的麻煩無法預料，甚至可能對家人的安全帶來威脅。
正月十五的月亮藏在雲中，月光朦朧，古靈在陽台上準備了花生、瓜子、水果，然後合掌對月祈禱，「月老呀，托您洪福，賜我一段美好的因緣吧，也許此時有個長得像貂蟬一樣閉月羞花的女孩也在向您訴說，您不必害羞，將她賜予我就行了，嘻嘻。」古靈聽人說，掌管人間婚姻的月老其實是個老頭，月老現身以後，要把他逗樂了他才會給人安排姻緣，於是也學會了在神前扮俏皮。
正月十六是星期二，天氣還不錯，明媚的陽光使得北方大地稍稍有了一縷春意。古靈早上八點多便開車出門，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以前很少穿的休閒西裝，顯得很陽光。
那天單位都放了假，逛街的格外多，路上車堵得很厲害，車開得那個憋屈呀，在某些路段真不如騎個自行車，古靈後悔走鬧市了，想轉向外環。過建華大街十字路口時綠燈只有兩秒，他想闖過去，結果一個女孩子急匆匆過人行道，幾乎就走到古靈車前，古靈猛一踩剎車，車頭幾乎要撞到那女孩身上，那女孩嚇得一甩胳膊急抱頭。
古靈趕緊搖下車窗，「沒事吧，對不起，讓您受驚了。」
那女孩摸摸鬢角，「沒事，對不起，是我走得太急了。」女孩眼睛大大的，身姿婀娜，面容清秀，標準的美女，見古靈正在注視自己，便頜首一笑，飄逸而去。
古靈感覺這個女孩有些面熟，似曾見過，但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綠燈再度亮起，他帶著一絲惆悵發動汽車，「真美，再晚一下，就撞著人家了，可別撞出事，最好是撞出浪漫的火花來。」
植物園門前一帶車滿為患，古靈只好將車停在路邊上。青年男女們三五聚集，來此邂逅自己的奇緣。還有一些中年夫婦也來了，估計是替自己的孩子來相親的。門前售票的場景十分火爆，人們排隊魚貫而入，門內廣場處拉著一條大橫幅，「首屆千人相親會，緣分等你來約定」，還有一對男女主持人拿著話筒講話來調動大家的熱情。
「這裡今天人人都可以相親，到處都可以約會，希望奇跡就在這裡發生，緣分就從今天開始，還在等什麼，勇敢去奔向你心目中的那個人，拿朵玫瑰向她告白，幸福的征程就從現在開始……」
「看今天來的男孩子比例特別高，要厚下臉皮哦，害羞的話小心空手而歸哦！」漂亮的女主持話剛講完就有一位英俊的男士上前獻花，男主持撅起嘴，扭扭身子，「不好嘛，大家都要吃錯啦，喜歡她就抱一抱啦。」氣氛頓時熱烈非凡。
廣場的音樂亦同樣刺激著人們的細胞，只聽清一句：「今天你要嫁給我……」
女孩子其實來了不少，她們大概不好意思擠在男孩子堆裡，於是來了便進入園裡。她們更習慣於坐在一個地方等那些手持玫瑰的男生們主動上前。
這個季節園內很少長出鮮花，點綴植物園的除了那些衣著光鮮的少女便是賣花小孩手裡的玫瑰。
「哥哥，要一朵吧，哥哥，來一朵吧，送給姐姐！」古靈被纏得無奈只好買了一朵，二十元，夠宰人的。古靈拎著玫瑰漫無目的地閒逛，他看見的女孩子，要麼三五成群，要麼身邊有個男士，要麼實在看不過眼，難道這一趟空跑了！
古靈看到兩個女孩結伴，一個站在河邊要照相，古靈感覺人家長得還行，於是走上前搭訕，那兩個女孩說「你誤會了，我們純是來玩的，都有了小孩了。」
古靈暗罵，「當媽了還穿的這麼清純，跑這兒來充數。」
河邊柳樹下的一處石凳上坐著一個短髮女孩。五官很端正，身體也勻稱，古靈下意識地走上前，「你好。」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將身子挪了挪，「坐下吧，這兒就我一個人。」
「我叫古靈，就是本市的。」
「我叫蔣怡君，也是本市的，家在新華區。」
古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來時沒做任何這方面的準備，蔣怡君看他一副無趣的樣子，索性將頭扭向一邊，兩人就這樣僵了十幾秒鐘。
古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愛看《非誠勿擾》嗎？」
「你指的是電影還是江蘇台的那個徵婚節目？」
「江蘇台那個，我媽特愛看。」
「沒興趣，離現實太遠。」
古靈有些噎得慌，但出於荷爾蒙的驅動，他還是想辦法找話題，「你對愛情和婚姻有什麼基本要求？你心目中理想的男友是什麼樣的構想過嗎？」
蔣怡君變得有點扭捏，「從上初中我就設想過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要像金城武那麼帥，那麼儒雅，後來現實教訓了我，我從來沒有機會碰上那麼好的，追我的男生個個都不是我的菜，我真擔心這輩子嫁不出去了。你雖然不夠太帥，但跟以前追我的那些男生比要強多了，起碼不噁心，如果把儒雅的標準調低，你也可以勉強算得上是儒雅。」
古靈不知怎的臉上發熱，一邊聽一邊呵呵傻樂。
蔣怡君瞟了一眼河岸的柳樹，聲音轉低沉了些，「我想嫁的人不需要有車有房，只要有上進心肯奮鬥就可以，關鍵是人品和性格。」
古靈聽了有些感動，心想這一點符合我的價值觀。
「最難的其實是過我爸那一關，我爸的性格簡直是極品，你相信算命嗎？有個算命的說我爸命帶魁罡貴人，我以為是什麼吉星呢，原來是天下最倔最擰的那種，一說話就能將讓人氣死。」
古靈了然一笑，「知道知道，魁罡是有個性的標誌。」
「前些年我爺爺奶奶在的時候他還好些，這兒年越來越來沒法理喻了，整天一個人鑽屋子裡研究彩票，一天買一沓，一個月糟蹋幾百塊錢還不許家裡人說。什麼活兒也不幹，出門除了買彩票買煙別的不買，我媽嘮叨他幾句他就摔東西，或者等我媽出門他將門反鎖不讓我們回去。氣得我媽胃疼，年前檢查得了胃潰瘍，牙根還老疼，吃不下東西，瘦了好幾斤，有一次我買了兩個南瓜回家，想給我媽包頓餃子吃，進了屋想讓我爸放在陽台上保鮮，結果他卻一把摔地上，摔的到處都是，還吼道，不知道我不愛吃這個嗎，當時氣得我兩眼發黑，想哭，怕我媽聽到更傷心，只能忍著。更令人受不了的是，我爸他這幾年將家裡的電話線全拔了，說不能聽電話響，擾亂他的思路，還摔了一次手機，我媽沒辦法就把手機調成靜音。有一次，我大姨病了，來市裡住院，我表姐給我媽打手機結果我媽做飯呢，沒聽見，吃了飯也忘了看手機，都不知道，你說可氣唄？有一次我跟我爸談話，說您再這樣，我就不好往外嫁了。你猜他怎麼說，嫁不出去就嫁給山區老光棍，你說他說的這是人話嗎？我這兩年都不敢談男朋友，怕他冷不丁說出什麼話來，讓人家以為我們全家人都有毛病呢！唉，我真是痛苦，我的丈夫只要脾氣好，不跟他一樣就行。」蔣怡君說著說著就開始啜泣起來。
「你媽當初怎麼就看上你爸了？就這種性格還要嫁給他，真是不明白。」
「那時我爸談對像根本就談不上，因為脾氣太古怪，不過他那時候接我爺爺的班，是個工人，我媽當時在農村，如果結了婚也能進廠子，那時的農民最羨慕的就是工人大哥，就圖他這一點，結果幾十年過的都不是人過的日子，所以我現在什麼也不圖，就圖脾氣好合得來，如果買彩票的話就一票否決，你買彩票嗎？看你也不像是投機主義者。另外一定要對我媽媽好，懂得體會別人的心意，不抽煙、不花心、不交不三不四的朋友，珍惜生活。最重要的一點，人格要健全，不能命犯魁罡，你符合嗎？」
古靈支支吾吾起來，「呃，差不太多吧。」其實他想走。
「一看你就心不實誠，看你歲數也不小了，難道以前就沒談過戀愛嗎？你的個人感情經歷我也不感興趣，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一直不結婚，你條件也可以呀，是不是也有什麼問題？你坦率說出來看我能否接受。」蔣怡君冷冷的盯著古靈，那眼神讓古靈想起了電影中的江姐。
「我、我，你這麼一會兒已經將了我好幾軍了，佩服，說實話我也命犯魁罡，抱歉！」古靈擺擺手然後幾乎是逃命似的離開。
古靈將手裡的玫瑰扔進垃圾桶，準備找個地方吃東西，快餐處離他不遠，時間也不晚，古靈想看看風景，平時也不常來，結果又被兩個賣花的小孩給纏住了，古靈怕衣服紐扣被他們拽掉，只好又買了一朵，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