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見不煩 文 / 秋十三
華灼走得不快,她需要時間理清思路,這時聽到八秀的疑問,不禁一笑,道:「畢竟都是一家子,哪有那麼深的恩怨,當年的事,是非對錯說不清,但全部怪到本家頭上,卻也不應該,只能說本家要擔起大半的責任,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計較,兩位姑姑也不會活回來。咱們榮安堂畢竟不比當年風光,眼下正是家有恆產卻宅牆不高的光景,若沒了本家的照應,只怕橫禍就在眼前。與其為了已經死去的親人而彼此怨恨,不如為了還活著的親人借勢保安寧,左右榮昌堂遠在京城,不在一個屋簷下,只需維持表面上的來往,不讓外人瞧出底細就好。」
八秀聽得似懂非懂,還想再問,但是華灼又繼續低頭邊走邊理清思路,沒再理會她。
「小姐,老爺這會兒心情不好。」
書房外,九慧一直守在門口,見華灼來了,連忙上前行禮。
華灼衝她笑笑,仍是上前推開書房門,也不急著進去,只探進一顆小小的腦袋,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向裡面轉了一圈。
父親華頊正站在書案前面,地上落了幾本書冊,明顯是生氣時掃落下來的,上面鋪了一張宣紙,父親低著頭,正在紙上寫著什麼。
每逢大事有靜氣。
這是華頊的人生信條,所以他每次生氣,都會關起門來一個人,用練字來平復心情,父親的涵養很深,這次氣得居然需要練字來平復心情,明顯是氣狠了,怪不得會做出將平管事趕出書房這樣有失體面的事情,肯定是平管事已經提出要接她去本家小住,勾起了父親的新仇舊恨。
躡手躡腳進了書房,華灼小心翼翼把地上的書冊都撿起來,放到旁邊的書架上去,因個頭矮,又搬了了墩子爬上去,華頊還在專心練字,一點也沒發覺女兒進來,華灼放好書,索性就湊過去看父親在寫什麼。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忠於事君,終於立身……」
原來是《孝經》,華灼輕輕歎了一口氣,她隱約明白了父親的矛盾心情,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始於事親,忠於事君,終於立身,這是父親當年為祖父和祖母守墳三年時,立下的誓願,但是這些年來,父親仕途並不順利,在府尹的任上得不到陞遷,雖然這裡有很多原因,諸如父親不擅於奉承上官,政績不顯之類的,但最關鍵的一條,肯定還是因為和本家的關係不好,使得孝名有污,而當年聖上又是以孝治國,所以每年的吏部考核,父親都只得了中下的品評。
得不到陞遷,自然無法重振榮安堂,不能光宗耀祖,揚名後世,以顯父母,更不要說忠君、立身這兩項更加偉大的誓願。在父親的心裡,顯然是對祖父、祖母的愧疚更多些,再加上一直無法解開對榮昌堂的心結,這才亂了心緒,大發脾氣,將平管事趕出書房。
「灼兒?」
華灼的歎氣聲終於驚動了專心練字的華頊,放下筆,臉一板,開口就教訓了一句:「未得通傳,怎麼亂跑?」
「又沒有客人在,女兒來看望爹爹,還要通傳嗎?」華灼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可愛無比。父親的鐵板臉,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都只會讓她開心。
華頊怔愣了片刻,面色終於還是緩了下來,揉揉女兒的頭頂,道:「本家來人的事,你還是知道了。」
「是,爹爹趕人趕得好。」華灼用力點頭,「不過是本家一個管事而已,爹爹你可是榮安堂的掌堂人,居然還要爹爹來接待他,哪有這個理兒,讓二管家去招待,就算是給他們榮昌堂面子了,哼,這還是看在曾祖父的面兒上,不然連大門都不讓他們進。」
這個說辭,是她深思熟慮後想出的最好說辭,不僅掩飾了華頊趕人的失禮之處,還特地點出華頊是懂孝道的,對本家還是很尊敬的,不然就沖兩家的恩怨,榮安堂派來的人連大門兒都別想進。這樣就算平管事被趕出書房的事傳揚出去,也沒有人能指責父親的不是。
華頊瞳孔一縮,驚異地望了華灼一眼,也不知想到什麼,半晌方輕歎一聲,道:「難為你想得周到,既如此,就讓你母親和華仁去招待他們。」
想了想,又道:「為父這幾日要去繪芳園小住,家中事務,一併交給你母親處理,不必再問過我了。」
典型的眼不見心不煩。
華灼知道想要一下子解開父親的心結是不可能的,到繪芳園小住幾日,已經父親最大的讓步,不過父親對本家的人避而不見,這樣一來,本家的人也就不可能將她接走,無言的婉拒,比正面堅拒,至少在顏面上要好看許多,也不會使兩家的關係更加惡化。
華頊說到做到,當即就讓九慧收拾了幾件衣服,叫了車,帶了兩個長隨就走了,分明是一刻也不想和本家的人處在一個屋簷底下。
華灼還想到方氏那裡去轉一圈,但一想不妥,母親還在招待喜嬸兒,等九慧把父親的話傳過去,還不知道母親會怎麼反應,自己一來,父親就走了,到時候母親問起,她要怎麼說?
還是去看看弟弟,反正弟弟的房間就在西跨院的東廂,母親見喜嬸兒,必然也在西跨院的花廳,中間就隔著幾步路,想打探情況,再容易不過。
走到半路,七巧回來了。
「平管事讓二管家拉去喝酒,劉嬤嬤去了夫人那裡。」
知道劉嬤嬤是去向母親稟告父親發脾氣趕走平管事的事情,華灼沒多在意,只是想著等九慧把父親走了的事情稟報給母親,恐怕母親又要頭疼了。
華焰這會正醒著,被四喜抱在懷裡逗著玩,雙成姨娘坐在榻邊,一邊望著華焰笑,一邊縫著小衣服。華灼進屋的時候,誰也沒瞧見她,還是華焰的奶娘齊嫂眼尖,叫了一聲:「小姐來了。」
四喜連忙把華焰送到奶娘懷裡,拉了一下衣襟,上前行禮。
華灼上前逗了逗華焰,這一逗不要緊,小娃娃居然哇地一聲哭了,嚇了她一跳,心虛地懷疑是不是自己逗得過分了,把弟弟給惹哭。
奶娘伸手一摸,「哎喲」一聲,道:「尿了。」趕緊就抱著華焰去換尿布,四喜跟去幫忙,華灼鬆了一口氣,不是她逗哭的就好。
雙成姨娘笑道:「剛吃了奶就尿,小少爺怕不一會兒又得餓了。」
「能吃能睡便是最好的。」華灼笑著應了一句,湊到雙成姨娘身邊,道,「聽說母親那裡有客人,姨娘不去支應著,怎麼有閒心在這兒給弟弟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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