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幽冥綠光 文 / 昔人黃鶴
第十五章幽冥綠光
一
彭祖遂想起伏羲剛才的咒語「天地玄黃，葫蘆乾坤」，感慨不已：想不到，這小小葫蘆就藏著大大的乾坤啊！
喜鵲飛到葫蘆身上，用翅膀撫摸著葫蘆，感激地說道：
「謝謝你，葫蘆兄！你讓我的一生不寂寞。」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伏羲望著天空，如有所思，終於不再嘻嘻哈哈，而是用少有的深邃的目光盯著彭祖，意味深長的說：
「英雄的事業是不會寂寞的！哪怕他就孤獨的一個人，天下的蒼生也會始終惦記著他，盤古、女媧、刑天……所有的這些英雄，他們的心靈是與蒼生在一起的，英雄的心靈是與天地契合的！」
彭祖認真地傾聽著眼前的這位長者的教誨，他抬頭遙望著西天，又環顧著四周，如有所悟地點點頭。
伏羲又說道：
「生命本無色，花開豈有聲。清風不相識，潭面起漣漪。」
彭祖皺著眉頭，不解的盯著伏羲。
「娃兒呀，記住，任何一項大業往往都是長期的，艱巨的，不可能輕輕鬆鬆，一蹴而就！生命本身沒有顏色，花開本來也沒有聲音，但當你的生命足夠精彩了，花兒足夠絢麗了，你就會感受到生命的色彩，花開的聲音。」
伏羲頓了頓，放眼堰塞湖，湖面不斷翻騰著浪花。
繼續說道：
「就如寬闊的潭水，清風並不認識它，但它足夠廣闊，也就漣漪陣陣了！」
彭祖茅塞頓開，他思忖道:
「爺爺是在教誨我，要以一顆恆久之心開創南山大業啊！」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靈從未像今天這樣曠達通透，他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幾乎以宣誓的口吻對伏羲道：
「南山不煥然，彭祖誓不休。」
伏羲滿意地點點頭，又略帶擔憂地說道：
「如剛才后羿所言，雖然你已得到泰逢將軍真傳，更有刑天斧、落日弓相助，但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南山之地，更今非昔比，處處藏魔伏虎，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為好，並時刻不忘修煉，增強功力，那才能發揮出刑天斧的最大神力！」
彭祖很感動，他從短短的接觸中，從后羿的話語中，知道伏羲是個性不羈，無拘無束，生性隨意，嬉笑怒罵皆由一顆赤子之心，這樣的一個方外之神仙。如今卻對自己如此倍加關懷，諄諄叮囑，這是伏羲對自己的莫大信任與關愛！
他更感受到自己肩負的重任，於是鄭重答道：
「爺爺放心，彭祖一定謹記在心！」
伏羲最後叮囑道：
「你要先治水患，讓百姓可以生存了，他們自然就會回來幫助你。」
太陽早已西沉，暮色也已蒼茫，伏羲轉身對后羿道：
「我們也該走了！」
說罷，他把手中的葫蘆一拋，葫蘆飛上天空，葫蘆嘴朝下，漸漸變大，二人就化作兩縷輕煙，飄到葫蘆裡，向天空飛去。
二
彭祖緊握弓箭，目送著葫蘆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
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烏龜的腦袋在湖裡慢慢沒入了水中，泛起圈圈漣漪……
黑夜拉上了帷幕。
彭祖倚靠在一塊較平坦的石頭上，喜鵲就站在他的身邊。風吹過來，抖動了喜鵲的尾巴和羽翼。
他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星空，璀璨的北斗七星懸掛在西北的蒼穹上，周邊還有疏疏朗朗的星光點綴著。中天之上，還有一鉤弦月，在藍天襯托下，顯得靜謐而美好。
可是在這片祥和的星空下，南山卻是洪波萬頃，滔天的洪水正不知從哪裡滾滾湧來，高大的群山黑黢黢的影子，卻像一具具僵立著地沒有生命的巨型屍首，因為山上竟看不到一點草木的影子。
夜裡本該是百獸出沒的時候，可南山的夜晚，除了洪水的滔天震響，絲毫捕捉不到半絲生命的氣息。周圍的洪水正在繼續往上漲，彷彿要淹沒所有的山頭。南山什麼時候才會像夜空一樣美好？
於是，彭祖想到了白天伏羲說的一番話，他開始審視之前來南山的動機，自己當初是一時的年少衝動，還是因為太急於建立功業了？當初想來的時候，自己是否考慮周到會遇到多少的困難呢？還是天真地以為事情會一帆風順？他覺得都不是。他覺得既然來了，就應該義無返顧！伏羲老爺爺不是說了嗎：生命本無色，花開豈有聲。清風不相識，潭面起漣漪。
彭祖開始問自己：
此刻，你覺得寂寞嗎，彭祖？
是的，他很寂寞！
白天激烈的戰鬥，兩位前輩的諄諄教誨，讓他內心充滿火熱的激情，可現在一切歸於沉寂，他的內心漸漸地被失落和孤獨佔領。
喜鵲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也不願意去擾亂他的心緒。
忽然，一陣勁風拂過，彭祖打了個激靈。他緊閉著雙眼，搖搖頭，醒醒神。白天伏羲、后羿的諄諄教誨、熱情期待和莫大的信任，一下子湧上他的心頭，讓他為自己剛剛的消極思想後悔不已。
於是，彭祖又想到了混沌世界開天闢地的盤古，煉石補天的女媧，他們都是寂寞的英雄，但他們也都永遠活在世人心中。何況，自己還有小喜鵲相伴呢！
——呵呵，英雄不寂寞！
想到這裡，他竟然笑了。
喜鵲看他笑了，也笑了。
於是，兩個人慢慢閉上了眼睛……
三
忽然，「吼……啾……」一個可怕聲響，撕裂了夜幕，這是彭祖從來沒聽過的聲響，像是從幽遠的空中傳來，又像從海底深處發出，沿著水面傳來。
因為太疲憊了，彭祖並沒有睜開眼睛。
「吼……啾……」同樣的聲音又響起，比剛才更大聲，更淒厲、恐怖，竟然壓過了洪水的響聲，迴盪在南山的群山間，讓人毛骨悚然。
喜鵲的羽毛直聳起來，一躍而起。彭祖也警醒地睜開了眼睛。
遠方的水面和山谷裡的情景讓彭祖不寒而慄。
只見水面上、山谷裡遍佈著點點的綠光，那些綠光兩盞一束，兩盞一束的，有的一團綠光糾纏在一起，有的在快速的移動，有的在不斷地閃爍，有的在亮了之後瞬間消失。
會不會是人們點著火把呢？
不，不可能！人類的火把是文明的，給人的是溫暖的撫慰。
可是，那裡的綠光卻是寒冷的，陰森的，似乎透露著野蠻的殺氣。因為喜鵲看得渾身顫抖，它不由得往彭祖身上靠。
更何況伏羲說了，鄉親們已經逃離到山外去了。所以，那絕不是人！那會是什麼呢……
共工的鬼魂？水麒麟？還是……
彭祖不敢往下想。
他已經毛骨悚然，緊緊地揉著喜鵲，那種驚恐是他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
他再無半點睡意，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彷彿一閉上眼睛，那飄忽的幽冥綠光就會向他襲來。他一翻身爬了起來，抱起喜鵲，握起刑天斧就往湖邊跑，他想接近湖水看個究竟。
來到了湖邊，在水的折射作用下，綠光顯得更明顯，更充滿寒意。
忽然，水面又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兵器撞擊的聲音，接著就是幾聲慘叫。慘叫聲中壓抑著死亡的氣息。漸漸地，兵器撞擊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多。慘叫聲也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恐怖。
喜鵲早已經全身羽毛直聳起來，彭祖也不知不覺得手心汗濕了。
他怕了！
但他不能怕，他告誡自己。
於是彭祖壯起膽，他想繞過去看個究竟。他又迅速跑回休息的地方，他拿出火折子，「擦擦擦」的點燃火苗。
可就在他點燃火折子的瞬間，湖面上的綠光竟一下子全部消失。兵器撞擊聲和慘叫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所有的光和聲已經事先商量好一般！
彭祖的心已經涼到了骨髓！
但他決定，明天一定去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