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 迷茫/童年 文 / 髮廊洗剪吹

    伊露抱著書坐在樹底下，過了以往約定的時間，卻不見約定中的人。他索性攤開書，邊看邊等，直至繁星掛起，仍不見柔絲出現。

    可能她有事要忙吧。伊露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往小院走去。感受到伊露失落的心情，銳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伊露的肩膀，並沒有多說什麼。兩人草草地吃過飯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次日，伊露回到班級心中，似乎有所思慮的事情，比爾的課一點都聽不進，期間伊麗莎白還回頭和伊露說過什麼，伊露渾然不覺，只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這算是度日如年嗎？伊露在心中問了自己一句。

    終於熬到放學，伊露拿起一本書就往院門口奔去。他來到那棵熟悉無比的樹底下坐落，攤開書出神地望著院門口的方向，渾然不知手中的書拿反了。

    聽到不遠處坐在樹底下的青年不時的歎氣，園丁打扮的銳也跟著歎起氣來。銳看了看身邊，以往旁邊也會站著一位和他一身打扮的人，一起偷窺，一起偷聽，一起跟蹤，一起狼狽為……噢，不，是一起修草，一起望景，一起逛街才對。銳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直至夕陽西落，皓月高懸，伊露才起身離開。

    「唉……」

    歸至房間，窗外的月光篩下了滿地的碎愁。伊露拿起書桌上少女曾經要求默寫的文章，看了看就放回桌上，就更衣下去吃飯。

    琳是銳的妻子，在伊露的印象中，她是一位溫文賢惠的家庭主婦，有一雙似乎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的眼睛。嗯，還是一位實力很強勁的魔法師。伊露不得不補上一句。

    此時琳不住地往伊露的碗裡夾菜，並一再叮囑伊露要多吃。琳看著伊露心不在焉地吃完飯，再心不在焉地回房間，無奈地說：「這孩子……」

    一旁的銳正色道：「讓一個人變強大的最好方式，就是擁有一個想要保護的人。」說完，深情地看了一眼琳，難得的正經很快就過去，銳接著唱起了「九妹九妹，可愛的妹妹……」

    伊露躺在床上，出神地望著天花板，萬般複雜的情緒充斥在他心中。她最近可能是有事沒來吧？對，一定是這樣。也或許別人只是熱心地教我一段時間識字而已。哎呀，我到底在亂想什麼啊……伊露在床上輾轉難眠，腦中不停地想著這幾句話。

    越想越有精神，伊露索性起身走到院內的操場上，調了調身上的魔法負重胸針的重量，就繞著操場跑了起來。直到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伊露才拖著身體回到房間睡覺。但一沒事做，柔絲就立刻出現在腦海中，讓原本疲憊的伊露又變得毫無睡意。所以，伊露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個失眠的夜晚。

    武術師不像戰士可以有鬥氣調息身體狀況，也不像魔法師一般可以用冥想來休息。武術師得不到良好的睡眠也和普通人一樣，所以失眠後的一天，伊露頂著黑眼圈來到了班上。

    「喂！請你有點禮貌，我正在跟你說話！」伊麗莎白拍了拍桌子，看到伊露回過神來看著她，說：「我要再次和你決鬥，我現在有把握打敗你了！」

    伊露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轉過頭望著窗外發呆，氣得伊麗莎白青筋暴起，很想掀桌子揍人。在班裡的同學看來，一個是不屑對決，一個是惱羞成怒。當然，沒人敢當著伊麗莎白的面說出來，那樣會被美女抱著各種暴摔。套用銳的話來說，就是雖然痛並快樂著，但快樂不久就渾身痛了。所以眾人權衡了一下，紛紛假裝沒看到。

    比爾拍拍手，吸引了班裡的人注意力，接著講起課來：「穴位，是我們武術師戰鬥時很大的一個依賴知識點……」台上的教師侃侃而談，台下的伊露思緒已飛到九霄雲外。

    放學後，伊露一如既往的拿著書坐在樹底下，心中思念的人也一如既往的沒有出現。臨走之際，伊露發現自己這幾天來好像駕馭住了殺氣……

    伊露覺得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他回到小院，想找銳談談。銳不出所料的在喝茶，看到伊露歸來，他招呼伊露坐下，並倒了杯茶給伊露。

    伊露整理了一下思緒，說：「先生，我最近感到很迷茫，我不知道是不是……」

    「噓……你看看室外的蝴蝶和蜜蜂，它們每天都在忙碌著自己喜愛的工作。」銳打斷了伊露說話。

    伊露茫然地說：「您的意思是說我不習慣現在的生活，讓我像以前一樣修煉嗎？」

    「不，」銳擺擺手，指著自己的心，說，「答案在這裡。」

    伊露將銳說的話記住，陪著銳喝起茶來，在他漸漸明亮的眼眸裡，有著他自己心中的答案。

    銳滿意地點點頭，說：「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呢？」

    伊露握了握拳頭，說：「我要好好修煉！」

    聽到這話，銳把口中的茶水噴了伊露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混蛋，難道你就不會去找柔絲嗎？」那憤慨的語氣，那惱怒的神情，那飛濺的口水，無不在訴說著銳大爺很傷心。

    「呃，」伊露撓了撓頭，說，「我還真沒想過……您這麼一提，好像是可以……」

    銳摳了摳腳趾，抬起手吹了一下污垢，失神地說：「很多很多事和人，總會在不經意間錯過。」

    伊露一怔，銳的話勾起了他的回憶……

    在距離達貢帝國很遠的一個小王國的夜光鎮上，來了一名小男孩，他天天在垃圾場附近徘徊尋找食物。鎮上的人對他的到來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因為戰爭而變成孤兒的人到處都有，但鎮上的人對於左眼灰瞳，右眼黑瞳的小男孩充滿了厭惡感，認為他的雙眼是能帶來災難的禍源。

    在鎮民的印象裡，似乎小男孩從沒說過話，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啞巴。起初偶有幾個人可憐小男孩，把家裡的剩飯給他吃，可小男孩都搖頭拒絕了，於是鎮上的人更加厭惡這個寧願自己去垃圾場找吃的或者到飯店外找被丟掉的發臭食物，而不願接受別人施捨裝清高的孤兒。

    一天，小男孩一如既往來到垃圾堆裡尋找食物和可以用的衣物。他在垃圾場上翻了一陣子，耳中突然聽到幾聲很微弱的聲音。小男孩很好奇地循著聲音找去，發現一隻小黑貓正趴在一個被丟棄的櫥櫃上，餓得發昏。小男孩那雙毫無精神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他笑著從髒亂的褲子上掏出剛剛在飯店外的垃圾桶裡找到的食物，他生怕嚇著了小黑貓，拿著食物緩緩地靠近它後，才把食物送到小黑貓的嘴邊。

    小黑貓鼻子動了動，就吃起了眼前的食物。小男孩臉上浮起一絲微笑，坐在一旁，雙手托腮地看著小黑貓，小聲說：「慢點吃，我不和你搶呢！」

    小黑貓吃完東西後舔了舔貓掌，緩了一會，就跳到了小男孩的懷內，一個勁地蹭起小男孩的下巴。小男孩癢得直發笑，他輕輕地撫摸著小黑貓的毛髮，說：「小傢伙，你也沒有家嗎？」小黑貓抬起頭，喵了一聲，繼續蹭著小男孩的下巴。

    小男孩哈哈一笑，溫柔地說：「以後我們就相依為命吧，你叫我伊露好啦。嗯，要不我以後叫你包子？那些在火爐上烤的麵包可是很香很香的呢！」小黑貓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喵喵地叫著。

    幾年後，在夜光鎮的街上，六七名少年圍著一名男孩不斷地拳打腳踢，口中還叫囂著：「打死他！打死他！！」

    「垃圾場那麼大的空地還不夠你們走動嗎！在別的地方走路要帶眼，沒爹沒娘的東西也敢養寵物，找死！」

    男孩咬著嘴唇，死死地護住懷中的黑貓。圍觀的大人中沒有一個上前阻攔，一些嘲笑，一些不屑，還有一些已挽起衣袖準備上前發洩一些自己的情緒。

    「夠了！」一名中年男人推開圍觀的人，一把抓住一名少年手裡的棍棒。

    「是力查先生啊！」

    「也只有他才願意給這孤兒出頭。」

    「呸，算你運氣好！我們走！」拿著棍棒的少年甩開力查的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的男孩，領著其餘同伴離開。

    力查扶起男孩，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給男孩服下。男孩馬上劇烈地咳出瘀血，他緩過勁來，掙扎著推開力查，看到黑貓雖然被嚇得仍發抖，但沒什麼事後才舒了一口氣。力查歎了口氣，取出幾枚銅幣遞給男孩。

    男孩急忙拒絕，給力查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先生，謝謝您的多次幫助，但我和包子是不接受別人的施捨的，我可以自己找食物。」男孩說完就抱起黑貓，邊安撫著黑貓邊離開。

    力查看著男孩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視野中，想起男孩比幾個月前顏色更灰的左眼，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此時，伊露六歲。

    往後的一個冬天，男孩緊張地把今天找到的食物一股腦地硬塞給一隻黑貓吃下，然後不知所措地看著黑貓又吐了出來。感到包子的呼吸越來越緩慢，伊露心急如焚，咬了咬牙，抱起黑貓跑向鎮內的藥店。

    「先生，求求您，救救包子吧！您要我幹什麼我都願意！」伊露跪在地上不斷地衝著店裡的老人磕頭。即使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也沒求過人，但為了包子，伊露覺得值得。

    老人看到伊露磕出血印在地上，皺起眉頭，厭惡地說：「沒錢就快滾，別髒了我的地方！」

    伊露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被背後掏出一把匕首，緩緩靠近老人，顫抖地說：「快，快給我藥……不，不然，我殺了你！」

    「喲，你還帶勁了？最近沒人打你，膽子大了不少啊。來，捅這裡。」老人主動走近伊露，指著自己的心臟，無不嘲諷地說。

    「追，別讓他跑了！」鎮上一群人拿著火把四處尋找。

    「他捅傷了藥鋪的老闆，這次抓到他一定要打死他！」

    「哈……哈……哈……」伊露抱著黑貓早已跑到了郊外，坐在地上喘著氣。剛才捅傷了老人，胡亂地抓了些藥就亡命地跑了出來，可當他拿起這些藥後卻不知道該喂哪些，想了想就全塞進黑貓的嘴裡。過了一會，只見黑貓渾身不停抽搐，口中吐出越來越多的白沫。伊露頓時急的眼淚在眼眶內打轉，思索了一會，遂決定回到鎮上再弄一些藥。

    伊露放下黑貓，準備動身時，抬頭卻發現一隻郊狼已經離他只有幾米近了，雙眼一直盯著他看。伊露嚇得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臉色變得非常蒼白。郊狼低吼一聲，猛然張開血盤大口撲向伊露。伊露一驚，心中的求生意識使得他就地滾開好幾圈，躲過了郊狼的獠牙，左臉卻被抓出了三道抓痕，右肩也被咬掉了一塊肉。

    郊狼轉過身，嚼食口中的肉，眼中的凶芒更甚，再次撲向伊露。可伊露早已沒了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狼吻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抬起雙手擋住頭部。當狼吻近在咫尺，伊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沒事了。」

    伊露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力查正溫柔地看著他。伊露突然覺得這雙看著他的眼睛是世上最美麗的東西。然而一想到包子，伊露就顧不得身上的傷，突然抱住力查的腳，涕淚交加，語無倫次地說：「先生，包子，求求您，包子……先生……」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力查輕輕擦去伊露唇上的鼻涕，溫柔地說。

    伊露拚命地點著頭，說：「願意！我願意，先生，幹什麼我都願意！只要您能救救包子，讓我幹什麼都可以！」

    「那，我們走吧，」力查抱起伊露和一旁的黑貓，微微一笑，說，「我叫力查·曼森，以後就叫我老師吧。」

    一個叫力查的男人，讓伊露覺得今晚的夜空似乎是他有記憶以來，最明亮的一次。

    一個叫老師的男人可以讓伊露心中黯淡的天空，因為一個關心的眼神，溫柔的關懷而變得不同。

    此時，伊露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