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我是姐姐 文 / 每日深眠
這首鄧麗君的歌一遍又一遍的在樓下放著，她好奇的起身向陽台走去。
探身一看，看見阿東穿著短褲背心，瘦削的身軀一覽無遺，腳下踏著一雙拖鞋，坐在過道裡抱著錄音機。看見她露頭，興奮的對她咧嘴一笑。她才想起阿東的詩，轉身走進房間，拿出那張英語課本紙，上面寫著一首詩，作詩者帶著一份狂熱和期盼，向她傾訴愛慕之意。
她證實阿東正在追求自己，她想，明天碰到他，要好好的跟他說點什麼。她覺得這男孩人很好，不要去傷害他。
阿東晚上夢見王志軍，她手裡拈著那張英語課本紙，羞赧的站在一個花壇裡，清澈的眼眸裡含著脈脈深情。她舉起課本紙向他揮舞，就像揮舞著一面熱烈的小旗，豐腴的身材在陽光下煥發出炫目的迷彩，那豐滿的紅唇透出醉人的瑩光。
他好像在飛，身子急切的飄移過去，在離她身體一寸的地方停下來，不敢貼近她，但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熱浪。她溫柔的笑容在臉上和眼眸裡漫延開來，凝脂般的鼻翼，隨著呼吸扇動，吐納出少女清香的體味。那一頭烏亮的長髮，在風中飄逸。他一身都在顫抖，想緊緊的擁抱住她，但手軟弱無力，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她得意的笑出聲音，身子輕盈的旋轉起來，花壇裡的多彩鮮花隨著她的身形舞動起來
醒過來的時候，阿東發現身下濕漉漉的，臉上開始發燙，心裡有些自卑，他以為自己這麼大還在尿床。
有人在拍窗戶，阿東知道是另外一棟樓的小武，他們約好每天早上五點半去晨跑。
出門的時候，他望了一眼二樓王志軍家，她家一扇窗戶已亮燈。
不知道是不是她？
這個縣城很小，跑完一個環城，天上才露出魚肚白。
阿東拿著歷史書到附近縣政府院子裡早讀時，太陽露出那紅紅的臉。
王志軍看到阿東的時候，他手裡拿著書，正在縣政府院子裡用鼻子嗅著幾朵梔子花。
她是來縣政府上廁所。
這年代，家裡都沒有獨立的衛生間，一般小便都是解在自家馬桶裡，大解就要到縣政府公共廁所。
她路過他身邊，他都沒反應。
其實，阿東聽那咯咯的高跟鞋聲，就知道是她，只是腦海裡又浮現出晚上做的夢，夢讓他羞澀讓他不敢面對她。
「阿東。」
「嗯，王志軍，是你，你也來晨讀？」
她看到他臉上全是紅潮，輕輕的笑起來。
「阿東，你多大？」
「我十七歲。」
阿東不明白王志軍為什麼問他這個，一臉迷惑。
「我已經快十九啦，我是你姐姐，懂嗎？」
王志軍輕盈的笑著，滿臉若桃花盛開。
「哦，那我叫你姐姐吧。」
阿東癡迷的看著她的臉。
王志軍避開他火熱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隔著衣服他都能感覺那手掌的柔軟溫暖。
「好，記住，我是你姐姐。」
阿東看著王志軍漸遠的背影怔怔發呆，為什麼要我記住這個？還有，我的詩寫的怎麼樣？
路口，阿東焦灼的等待，已經過了上學時間。
他再等半小時，還沒看到那綽約多姿的身影，失望的離開。
剛到校門口，就看到沈老師和媽媽陰沉著臉站在那裡。
阿東一走近，媽媽劈頭就問。
「你這死孩子，學不要上，野到哪裡去？」
緊接著，阿東手臂上一陣劇痛，他咧咧嘴。
「你說不說？到哪裡去鬼混來？」
沈老師攔住媽媽的手。
「別打孩子，這樣沒用。阿東啊，你這麼晚還不上學，跟老師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阿東想編個謊話，支吾了半天，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老師心想，這個倔孩子。
「好了，好了，阿東，先去上課，等會第四節體育課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媽媽失望的流出眼淚。
「你這死孩子，書不好好讀書，就知道到處野，枉了我辛辛苦苦賺錢供你讀書。」
阿東聽了這句話心在酸，想起媽媽把單位上活帶回家半夜都在踩縫紉機的場景。
誰能把王志軍從我心裡帶走？
我也想讀書！
第四節體育課，同學們抱著排球歡快的向排球場跑去，阿東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沈老師辦公室。
沈老師嚴肅的看著眼前的學生。
「阿東，你跟老師說說現在到底怎麼回事？每天遲到早退，是不是在談戀愛？」
阿東心虛的看著沈老師，心想，沈老師怎麼知道？但嘴巴上沒吭聲。
其實，沈老師心裡也沒底。剛才跟阿東媽媽溝通的時候，阿東媽媽說阿東每天到家很準時，晚上也沒出去。
沈老師納悶這孩子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阿東，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你要知道，你的行為已經嚴重觸犯校規，我可以勒令你退學。」
她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
阿東果然嚇壞，如果被退學，那爸爸一定會吊起來把他暴揍一頓。
遲疑半天，他說了平生第一個謊。
「沈老師，我每天偷跑去在圖書攤子上看圖書。」
沈老師心裡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壞事，是個小錯誤。
但口頭上的語氣還是很嚴厲。
「你明年就要面臨高考，你哪裡還有時間去看小人書。以後，不要去看啦，再遲到早退，我就叫你回家，不要唸書了。」
「沈老師，我再也不會犯。」
阿東像是很誠懇做了保證。
離開沈老師辦公室，他心裡很糾結，自己能維持這個保證嗎？不過，他也意識到如此繼續下去的嚴重後果。
阿東回到操場，體育老師組織男生進行一場排球賽，看到阿東，就把一個同學換下，讓阿東上場。
阿東是一個很好的扣球手。
女生站在兩邊做拉拉隊。
在比賽的過程，阿東發現王曉麗一直盯著自己，只要他扣下一個球，王曉麗就拚命的鼓掌，看他的眼神裡充滿歡快和讚許。
在阿東的印象裡，王曉麗一直很討厭他，雖然是同桌，他去向她討問任何學習上的問題，她都是厭惡的推辭。王曉麗今天的表現讓他很不解。
中午回到家裡，媽媽扔了一塊洗衣板在他面前，惡狠狠的叫他跪下，她手裡還拿著一把量衣尺。
爸爸和三個姐姐圍坐在飯桌前，準備拿他的皮肉戲當餐前開胃水果。
「你還真出息啦哈，幾十次遲到早退，都可以創世界記錄，快說，這都幹嘛去了？」
媽媽的嗓門出名的大，上次跟爸爸吵架，阿東在街尾都聽到。
啪！阿東手臂上挨了一尺，一陣劇痛傳過阿東頭皮。
「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東可憐的撫著手臂，把跟沈老師講的謊話對媽媽重說一遍。
「什麼？書不讀，去看小人書！」
啪！這次打在撫手臂的手背上，阿東縮回手，看到手背上一道通紅。
「看小人書的錢哪來的？」
阿東媽媽警惕起來，錢的來路比不讀書的嚴重性大得多。媽媽懷疑這錢來路不正，家裡除過年給壓歲錢，基本上不給零花錢，阿東有錢看小人書是值得懷疑，就怕這錢來路不明。
記得阿東讀幼兒園的時候，一個小女孩特別喜歡阿東，她爸爸是工商局長，每個月都會給她幾塊錢零用，她就有時給阿東一塊錢。那時一塊錢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是巨大的財富，阿東隨心所欲的買各種糖果和許多小人書。後來，被媽媽發現，當然少不了一頓暴打。然後，媽媽心疼的劈開存錢竹筒，湊齊錢還給小女孩大人，那家人不以為意，隨手丟在桌上，而阿東家三個月沒聞到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