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會識字，我要吃飯。 文 / 揚心若塵
「哎……你這小叫花子看著路，別在這亂跑，不要想著等會跌倒在地，訛我們東家的銀子。」
納蘭寧熙正站在那裡望著周渝南的背影發呆，身邊突然冒出一個青衣小廝重重的推了她一把，差一點把她推倒在地。
納蘭寧熙這才發現，她已經離開了進城的隊伍，混雜在了出城的馬隊裡。她的手裡緊緊攥著的是周渝南留給她的荷包。
她……這是真的自由了？納蘭寧熙環目四顧，身邊全都是從不曾經見過的陌生人，沒有小環，沒有雲姨，只有她自己，而她現在……卻是自由了。
可是一個人……自由了去哪呢？小環被安排在了青河鎮，雲姨不知所蹤。只遲疑了片刻，納蘭寧熙便決定先進玉照關，隨後想辦法去青河鎮找小環。
只是如今玉照關關口對進出城的人查得極緊，自己一人弱質女流，懷裡又揣著一包銀子，想要賄賂那些守衛，只怕到時連自己都會賠上。
納蘭寧熙在玉照關關門前晃蕩了一圈，還沒等到她找上別人，就有人找上了她。
一個眉目和藹，打扮得端莊樸實的大娘拉住了她：「五丫頭，你怎麼跑這來了？你不知道你娘可是急死了，快跟我回去。」
「我不是……」納蘭寧熙拚命的朝後抽著手，那婦人已是朝著遠處的幾個漢子揮起了手，「劉二麻，大牛，我找著五丫頭了。」
那邊兩個男人頓時朝這邊奔了過來，。劉二麻是個瘸子，走路時有些左搖右晃，卻不影響他的速度。大牛就像他的名字，長得人高馬壯，一看就是個力氣大的。
他們兩人一左一右將納蘭寧熙圍在了中間，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跑，都必定會被他們攔回來。納蘭寧熙頓時安靜了下來，手裡的荷包也失手落在了地上。
那婦人即刻挪了挪身子，用裙子將荷包蓋住，然後用腳拔到了旁邊。瘸子則哎喲叫了一聲，彎腰脫了鞋在地上敲了敲，隨後穿好。不過納蘭寧熙眼角的餘光已是看到他將那個荷包給攏到了袖子裡。
這是一夥拐子，專門拐些幼女或者孤女賣去給人當奴僕或者青樓當清倌。想是剛剛自己一個人在那裡晃蕩被他們給盯上了。
「五丫啊！你爹只是打了你一下而已，你就跑了兩天，可讓你娘好找。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省心呢，要不是你劉嬸子看到你，還不知道要讓你娘找到什麼時候呢。」
那婦人緊緊的箍著納蘭寧熙的手腕，將她朝玉照關口拉去。納蘭寧熙作勢掙扎，最終卻不過他們，被扯到了關口。
婦人堆了一臉笑容，對著關口裡一個三十來歲的守衛喊著：「那五丫頭他叔，你們家五丫頭我給找回來了。」
守衛走了過來，皺著眉頭將納蘭寧熙扯了進去：「你這死丫頭，不想活了是不是？再敢瞎跑，看你爹不打死你。」
他這是借口警告於她呢。納蘭寧熙垂著臉，縮著肩，一幅怕極的模樣。
劉二麻還有大牛，那婦人全都驗過了路引，從關外走了進來，挾著納蘭寧熙一路走到了流春街後的一處小弄堂裡。
進了弄堂，那婦人便把納蘭寧熙的一把推開，面上也儘是嫌惡之色：「說……那個荷包哪來的？」
納蘭寧熙瞇了瞇眼，這麼說他們並沒有看到自己和周渝南在一起的時候。
「發什麼呆？快說。」那婦人見納蘭寧熙只是垂著臉發呆，恨恨的提高了音量，「不好好聽話，叫大牛過來抽上幾鞭子。」
「撿……撿的……」
那婦人皺了皺眉頭，這聲音可真難聽，虧得那模樣還算齊整。
「哪裡人？」
「忘……忘了……」納蘭寧熙抬起臉怯生生的望了那婦人一眼，又把臉垂了下去。藉著這一眼，納蘭寧熙瞧清楚了這個小弄堂，往東是一進大院，透過院門可以看到幾間大屋。
南邊是他們進來的大門，正是流春街。西邊是幾間抱廈，看起來有些陳舊，抱廈隔間頂上立著一個煙囪，此刻青煙繚繞，還有食物清香撲鼻，想是此間廚房。
北邊是幾間緊鎖著大門的屋子，糊門窗的紙全是黑色的，也不知道裡面有些什麼。
納蘭寧熙聞著從廚房飄來的香味，昨日才吃過半隻燒雞的胃火一般的燒了起來，激得她一個勁的朝下吞口水。這一方面是本能，另一方面也是納蘭寧熙想要把這乞扮得更像一些。
「什麼忘了？怎麼蠢得連自己是哪人都不記得？」那婦人正準備把下馬威使足，便聽得北邊黑屋子那邊門開了。大牛隨同另一個中年漢子從裡面抬了個姑娘出來。
納蘭寧熙冷眼看去，那姑娘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眉目清秀，衣著整潔。頭上的釵環雖說沒有金玉富貴等物，但好歹也是只渡金鎏簪。
「怎麼了？怎麼了？」
婦人迎了上去，探了那姑娘的鼻息，又一疊聲的叫了起來：「怎麼這麼倒霉……好死不死，偏生這個時候死。讓我上哪找個會識字的姑娘。」
中年漢子讓大牛把那姑娘的屍首扛了出去，也是一臉的哀聲歎氣：「那二爺……哪是我們惹得起的，現在……可怎麼辦啊？」
納蘭寧熙的眼睛亮了亮，朝他們湊了過去：「我……識字……我……要吃飯……」
那兩人呆了一呆，齊齊抓著納蘭寧熙的手臂問道：「你真的會識字？」問話之時，兩人臉上的神情，別提有多緊張和期待。
納蘭寧熙拚命的點著頭，目光裡滿是熱切：「我……要吃飯……要吃兩大碗飯。」
「好！」男人笑了起來，一臉高興，「想吃十碗都沒關係。」
婦人卻多少還有些擔心，半信半疑的又問了一遍：「你真的識字？會不會寫？」
納蘭寧熙的聲音也跟著高了起來：「會，我要吃三碗飯。」
納蘭寧熙也不是一定要吃三碗飯，不過坐在廚房門口狼吞虎嚥的樣子倒讓他們放心不少。不過那男人仍是有些不放心，趁著納蘭寧熙吃飯的當口問道：「你原是哪人？跟著誰學的字？那丫頭她爹是個私塾夫子，因了她爹生病，把家裡的錢都花光了，不得已才賣出來。要買的那家主子要個家身清白，能看會寫的姑娘。如若你有福跟了主家，以後有肉吃，有衣穿，說不定還有其它的富貴等著你，日子可比這好過多了。
只不過……主家要求高，一定要家身清白的，如若有所差錯……」漢子的聲音嚴厲起來，聲音裡滿是警告，「如若有所差錯，死還是便宜的。」
正在大口吃飯的納蘭寧熙打了個顫，顯是被漢子所說嚇到了，抬起一張小臉，有些怯怯的望著他們答道：「我……我爹……也是個夫子。我家……經常搬……所以……我也不知道以前住哪。我想吃肉……我想要穿新衣服。」
納蘭寧熙說到這裡時，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定定的望著漢子，目光裡盛滿了期待與哀求。
在她的注視下，漢子愣了片刻方才輕咳了兩聲應道：「好。」
「二爺……」倒是那婦人看了納蘭寧熙兩眼，有些弱弱的問道，「咱們要不要再找找？」
二爺顯然有些惱怒：「找什麼找？就她了。帶她去梳洗一下，該讓她知道的，早點讓她知道。別砸了你二爺的差事……你二爺不好過，你們也都別想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