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破曉殺伐 文 / 扶搖阿七

    隔縣令府數十里遠的佟府門前，程霂瑾取下帶著的頭紗，眼色複雜地徘徊在門口。宋承逸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下山，這丫頭後腳就牽來了藥老馬廄裡的馬跟著他下了山。聽見宋承逸說起阿姐和他的孩子的時候，她心裡總是像長了根芒刺似的紮著痛，她早已明白該放下，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這裡。她反覆地告訴自己只是想看望一下阿姐和她的小侄子是否安好。

    終於鼓起勇氣準備上前一步去敲門，卻隱約聽見有馬匹的聲音在向這邊靠攏，細聽馬匹的數量應該有數十匹。來不及細想程霂瑾立刻牽了馬躲在一旁打烊了的商舖的棚子後面。她生來聽覺極好，只是現在都快深夜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匹馬到佟府？

    她隔著棚子柵欄中間留著的縫隙偷偷地向外張望著，發現方纔的那些馬匹上都坐著穿著同一鎧甲的侍衛。她認得那些鎧甲，在京城中她曾看見過幾次羽林衛，他們穿著的便是這樣的鎧甲。只是這大半夜的他們來佟府幹嘛？待那些羽林衛在打頭的那個的帶領下直接踢開佟府大門闖了進去的時候，程霂瑾知道大事不妙了。

    而這邊同批的羽林衛也到達了縣令府。宋承逸聽聞腳步聲便箭步飛上屋頂觀望。他自小和程霂瑾翻牆爬屋頂，所以這縣令府的院牆他最是熟悉，後面的那顆榕樹很好的遮蔽了他。那些羽林衛闖進來看見滿目的血色和慘死的屍首也是一驚，而其中為首的似是思索了幾分後便對身後的人喝令道，

    「等會皇上問起的話便說程府的婦孺不肯為奴便自裁了。聽見沒有？！」

    「是！」

    說完便有幾個侍衛上前簡單地清理了一番，營造出一種「自裁」的假象。待一切完畢後羽林衛的領頭地便帶了他們放心地回去交差了。

    宋承逸此刻在榕樹背後的臉已經冷到了極致，這宋芊嫿和宋巖實在是太過囂張！不僅敢派人暗殺程府滿門，連羽林衛裡都分佈著他們的人！而令他更為寒心忐忑地便是他方才在屋子裡尋了一圈都沒有瞧見柳蘭和她的孩子。宋承逸從屋頂上跳下來後跪在程夫人死去的屍首前磕了幾個響頭後面色凝重地伸手為程夫人蓋住了睜著的雙目。

    出了程府後宋承逸便快馬加鞭地趕往佟府。他猜測若是柳蘭不在程府那便一定在佟府！他不能允許她出一點點的事！一點都不行！

    待宋承逸趕到佟府門口的時候瞧見被強行撞開的佟府大門，那顆提著的心瞬間墜入谷底。瘋也似地衝進府內，除去和程府一般光景的血流滿地外，此刻，正廳前正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便是程霂瑾。

    她此刻懷裡正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面色卻如死灰。那是怎樣的一種神色，又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在瞳孔裡已經看不見一絲光彩，比失明之內多上了幾分寒意卻透著深深的絕望，那般的絕望甚至連眼淚都不曾有過，卻是無盡蒼涼。

    程霂瑾直勾勾地對視著宋承逸不敢置信的眼睛，如地獄來的亡靈語氣裡竟是寒意絕望道，

    「我來的時候便見阿姐被他們強行拖走，我救不了她。卻發現了她最後藏在立櫃裡的這個孩子。」

    宋承逸只覺得此刻心如四分五裂般撕扯地痛徹心扉，若是柳蘭落入他們之手，那麼後果必是比死還要令人羞辱！不行，他要阻止他們！這樣想著，握緊拳頭暴出的根根青筋愈發刺眼，轉身就準備上馬追去。

    「已經晚了。」程霂瑾如死水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染上幾分顫抖，「一切都已經晚了…」

    宋承逸眼睛紅腫，卻是怒目圓睜地回頭看向靈魂如被抽走般的程霂瑾，他知道，聰慧如她，從她阿姐被拖走，她就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程霂瑾抱著懷裡剛失去母親尚在啼哭的嬰兒從宋承逸身邊走過，目光平靜卻是週身寒氣，轉頭問道，

    「我阿爹…可還能救？」

    宋承逸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卻是無能為力地一陣揪心的疼痛。程老爺的命，多半是沒有了。他不想騙她，卻不忍在她的傷口上再添一份痛苦。對上程霂瑾灼灼的目光，宋承逸擰緊眉眼秉住呼吸，最後沉重地搖了搖頭。

    程霂瑾的眼神裡先是滑過一絲早就預料到的失落，隨即卻是近乎癲狂地冷笑，笑聲震破蒼穹。卻在最後仰頭的一瞬間一滴眼淚自眼眸間滑下，滑落在懷裡嬰兒的面頰上。

    宋承逸瞧見她這般模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滅門之痛，應該何以安慰，若換做是他自己，怕是早就喪失理智癡若瘋人了吧。卻最終只能默默地拍了拍那丫頭的肩膀以示安慰。

    「誰幹的？」冷笑過後，程霂瑾輕輕拭去懷中孩子臉頰上的淚痕，眼底裡竟是破碎與陰鷙。

    宋承逸略為訝異地看向她。而下一秒，程霂瑾心下瞭然地擰緊眉眼，眼底的殺伐和陰鷙一閃而過，最後用宋承逸從未聽見過的陰冷冰寒的聲音道，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粉身碎骨！」

    說完只留下一個清冷凜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