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韓氏在澡間剛泡了澡出來,披散著的頭髮還沒絞乾,徐廷和就進來了。
徐廷和自己雖然是白面書生型的俊秀男子,卻偏偏喜歡魏姨娘那種野性美人,對妻子徐韓氏這種相貌普通性格死板的女子沒有絲毫的興趣,他娶韓氏不是瞧中了韓氏,而是瞧中了韓氏她爹國子監祭酒韓慶忠和她哥中書舍人韓仰恩,以及韓氏的幾個姐夫。
此時韓氏剛出浴,眼睛含水肌膚泛紅,比平時嬌艷了幾分,可他仿若未見,逕直道:「二弟讓人捎了信過來,說全家都要來汴京探望母親!」
徐韓氏聞言,眉頭皺了皺。
徐順和進京與其說是探望母親,不如說是來看他的寶貝女兒。
看徐韓氏垂眸思索,徐廷和有點著急:「我當初逼著他退了燦燦的婚事,這次他怕是來找我算賬的,順和看著好說話,可是惹急了他,他也敢——」
「燦燦的名字都報上去了,二弟又能怎麼著?」徐韓氏白了丈夫一眼,「這些事就交給妾身好了!」
徐廷和第一個目的達到了,笑嘻嘻挨著韓氏在榻上坐了:「今晚我陪著你!」又道:「聽說田自敬要告退,若是能打聽到確切消息就好了!」
吏部尚書田自敬是徐廷和的頂頭上司,他要告退可是個好消息,但是這個消息確實得韓氏回娘家去打聽,若消息是真,還要托韓氏的父兄幫忙呢!
韓氏望著徐廷和,眼神溫柔如水:「妾身明日就回去看看!」
徐廷和心中歡喜,摟著韓氏便親了過去。
雖然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可是日頭依舊毒的很。梅雪搬了張椅子端坐在堂屋外,只要有人來回事就擺擺手示意明日再來——老爺好不容易來太太這裡一趟,她可得經點心。
婆子丫鬟媳婦們看到梅雪門神似的守在正堂外,想著太太怕是有什麼大事,自己沒什麼要緊事就先不回,院子裡一時靜悄悄的。
不知不覺間月亮已經掛在了夜空中,梅雪已經吩咐了小丫鬟備好熱水並要清心院的小廚房備好清粥小菜。
堂屋裡依舊悄然無聲,梅雪正在看天上的月亮,院門外便傳來了喧嘩聲。梅雪大怒,走到大門口,發現是守門的婆子攔住了魏姨娘的丫鬟阿金。
阿金看梅雪過來,蹦躂得更歡快了:「梅雪姐姐,三姑娘病了,都說胡話了!請老爺救救她啊!」
梅雪蹙眉看她:「既然病了,拿了老爺的帖子去請大夫吧!在這裡嚷嚷有什麼用?」
阿金裝作沒聽到,小小的身子蹦了起來,嘴裡大聲嚷嚷著「老爺啊!老爺啊!救救三姑娘吧!」
梅雪正要命婆子們把她拉走,背後已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老爺披著衫子走了過來:「三小姐怎麼了?」
梅雪眼睜睜看著阿金一陣風般撮走了老爺,正在懊惱,小丫鬟梅煙和秦嬤嬤已經攙扶著面色紅潤的太太過來了。
「太太——」梅雪正要上前稟報,徐韓氏制止了她,「你們也隨我看看去!」
三姑娘徐宜桐果真病了,發燒燒得臉上都紅了,使勁攥著徐廷和的手流眼淚:「爹爹啊——」
魏姨娘早就趕到了蓮香院,還是她出主意讓阿金去叫老爺的,此時她正拿著帕子一邊拭淚一邊控訴:「老爺,三姑娘太可憐了啊!國公府的宴會多重要啊,京中的姑娘哪個不想去?桐兒都盼了好久了!」
她話中的「桐兒」打動了徐廷和。當年他把魏姨娘養在外面,一家三口在一起,桐兒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寵愛得很。把桐兒接進府裡,是因為她該說婆家了,不能背上外室女的名聲……
這時候徐韓氏趕到了,也進了徐宜桐的臥室。
徐廷和看到徐韓氏,忙起身道:「太太辛苦一天了,還過來做什麼?」
徐韓氏吩咐秦嬤嬤:「嬤嬤,去外院通知小廝拿老爺的名刺請大夫!」
秦嬤嬤出去了,她又湊到徐宜桐床前安慰了一番,沒多久就找了個理由同徐廷和一起離了蓮香院。
徐廷和有求於徐韓氏娘家,因此難得溫順。
徐韓氏腰桿子硬了許多,攜著徐廷和回了清心院。
徐燦燦沐浴罷出來,小香已經取回了她的晚飯,她就在房裡用了飯。
吃得有點撐,徐燦燦就叫了小香和碧雲在院子裡轉圈子消食。
回到臥室,碧雲就取了徐燦燦卸下的翡翠頭面,拿了軟布細細擦了起來。徐燦燦覺得好玩,也跟她一起擦。小香就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活計——洗徐燦燦換下來的那一套衣裙去了!
徐燦燦看著碧雲把頭面收好了,交代道:「明日找個空把頭面還給大太太。」她雖然也有寶石頭面,可是寶石都要小得多,成色也不見得好,若是丟了大娘的頭面,她可是賠都賠不起的。
碧雲答應了一聲,把頭面匣子收在了一個穩當地方。
小香洗完衣服進來,就把打聽到的蓮香院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徐燦燦。她年紀小,又愛八卦,徐燦燦說了她幾回,她都改不了八卦本色,打聽到什麼事情都來告訴徐燦燦,讓徐燦燦簡直不知道拿她怎麼辦,只好告誡她要注意行跡,不要什麼都去打聽。
聽了小香的敘述,徐燦燦沒說話,面無表情的,心裡卻在想:大伯真真不要臉,住著大娘陪嫁的宅子,還用大娘的陪嫁養著小老婆……
為了轉移話題,徐燦燦就問小香:「我抿的缺子(把布頭和麻用漿糊一張張貼在木板上做成的納鞋底用的材料)曬好沒有?」她說給堂哥做鞋,到現在還沒做好呢!還得給大伯大娘和祖母也都做一雙……徐燦燦很快便想到了傅予琛,不知道他穿多大的鞋……
徐燦燦覺得自己只要恪守閨範,心裡想一想傅予琛總是沒什麼問題的吧?
此時定國公府竹聲院裡正熱鬧得很。
竹聲院的偏院裡,白日圍堵傅予琛的那七個姬妾正被傅桂和傅柳指揮著小廝堵了嘴剝了外衣摁在春凳上打,竹板打在身體上,發出「撲撲撲撲」的悶響,七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已經被打得發不出聲音了。
竹聲院外院裡,那倆個漂亮男寵被脫得正剩下褲子掛在院中的百年丹桂之上,傅桂和傅柳一人拿著一個鞭子在抽。
傅予琛沒在現場,他正在臥室裡泡澡——從回了竹聲院他就開始泡,都換了五次水,白皙的身子被他搓得紅通通的都快破皮了!
他對傅柳傅桂這四個親隨小廝的交代就是:「打死為止!」
從宛州行營回來,他就開始治理他的竹聲院,看得那麼嚴,沒想到還有人敢跑到蘆雪庵和外院去敗壞他的名聲,還正好讓徐燦燦看到。
傅予琛打小犯的錯太多,早就不要臉了,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想到徐燦燦看到這些,他心裡就憋悶得很。
傅楠和傅楊兩個一旁侍候的小廝被傅予琛趕了出去,兩人不敢遠離,就守在門外。
傅桂和傅柳過來了,見傅楠傅楊守在門外,就猜到公子正在穿衣,於是隔著窗子稟報道:「稟報公子,行刑完畢!都問出來了!」
裡面傳來傅予琛有些嘶啞的聲音:「夫人搞的鬼?」
「是!」
「夫人那邊還沒動靜?」
「一直在休息,沒有動靜。」
傅予琛有點疑惑,他在花園裡喝了徐燦燦的茶,男女授受有親,不正中夫人的下懷嗎?她為什麼沒有出手……
傅予琛昨日又是嘔吐又是洗澡破皮,今天身體實在不舒服,就倚著靠枕在床上看書。
周英過來看他,發現傅予琛的四個貼身小廝傅桂、傅柳、傅楊和傅楠都守在內院門口。他們四個難得聚齊,又都是又黑又瘦的模樣,周英不禁笑了:「大哥找這四個活寶貼身侍候,是為了襯托自己玉樹臨風吧!哈哈哈!」
傅桂正要接話,傅柳給他使了個眼色,傅桂想到公子的脾氣,立刻偃旗息鼓了。
周英進了臥室就恭賀傅予琛:「大哥,聽說你明日就要進上書房讀書了!恭喜恭喜!」上書房讀書,太傅們親自教導,這可是皇子才有的待遇啊!大哥這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他可得好好抱緊哥哥的粗大腿啊!
他歡歡喜喜問傅予琛:「哥哥,你昨日為什麼吐了啊?」他娘昨日也在國公府,回去告訴他傅予琛嘔吐的事情。
傅予琛只顧看書,不搭理他。
周英被冷落慣了,就自說自話:「是不是因為有女的摸你?」
傅予琛一聽,伸出長腿閃電般踹向周英。
周英猝不及防被他踹倒在地上,卻雙手撐地樂呵起來:大哥這個反應,說明被他說中了!
他又嘴賤道:「大哥,哪兒被摸了,讓弟弟也摸——」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子就騰空而起。
傅予琛打開窗戶,拎著吱哇亂叫的周英扔了出去。周英是他的表弟,他母親是親戚里唯一對他好的人,傅予琛無論如何,都不能真的怎麼了周英,只能這麼著了。
徐宜桐的病來得快,去的也快,第二天中午她就能起床了,第二天晚上就參加了在老太太的春暉院舉行的家宴。
雖然徐韓氏長期堅持不懈地進行教化,可是老太太和徐廷和並沒有改掉吃飯時聊天的習慣,徐宜桐也跟著老太太學,尤其愛在吃飯時說話。
徐廷和憐惜女兒剛剛病癒,不勞動侍候的丫鬟,親自盛了一碗雞湯遞給了徐宜桐:「亦桐,喝點雞湯!」
徐宜桐大為得意,喝了一口湯之後就笑著問徐燦燦:「二姐姐,聽說今日國公府的公子喝了你的剩茶,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燦燦手一鬆,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徐老太太和徐廷和只是有點驚訝,徐韓氏和徐宜蓮不動聲色,徐宜鵬的臉卻立刻板了起來。
徐燦燦:「……」媽蛋,是誰告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