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燦燦原本看到那男的調戲徐宜桐,又瞅見徐森帶人過來,就沒自不量力打算上前營救,她正在悄悄地往後退,好不讓人發現自己。跟在她身後的碧雲也很配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起輕輕往後退。
誰知道還沒退到林子裡,就被人發現了。
華衣男子看著年齡並不大,雖然鼻子大一點,濃眉大眼的生得還算端正,可是那一雙眼睛卻似粘在了徐燦燦身上,看著讓人討厭得很。
他很快便從馬上滑了下來,把韁繩扔給隨著他下馬的僕從,長腿一邁跨過小溝,走向徐燦燦,嘴裡依舊調笑著:「小美人,怎麼不和爺見禮?」
徐燦燦急得出了一身冷汗,白羅單衣貼在脊背上,涼陰陰濕漉漉的,難受極了。她竭力穩住自己,放下了裙裾,抬頭瞅見徐森已經走了過來,便向徐森那邊走了過去。
那華衣男子上前擋住了徐燦燦,他身後的僕從便笑著敲邊鼓:「我們爺可是舒國舅的四公子,跟了我們爺,那將來的日子可是穿不盡的綾羅綢緞使不完的男僕女婢!」
徐燦燦不理他們,低著頭向徐森那邊走去。
碧雲攔住了追過來的人,行了個禮正言道:「我們是吏部徐侍郎府上人,請公子自重!」
那個舒公子聞言略一躊躇,便給僕從使了個眼色。
那個男僕上前擋住了碧雲,而舒公子則追上去伸手去拉徐燦燦的衣袖。
徐燦燦衣袖被拽住了,夏季衣衫單薄,她不敢掙扎,便看向徐森,這才發現徐森已經護著徐宜桐和流金走向馬車。她不由愣住了,再看遠處的馬車,發現馬車門緊閉,老太太和徐宜蓮一直坐在馬車裡,根本沒打算出來。
她一陣氣苦,倒是生出了勇氣,恨恨瞪著這個舒公子,拽著衣袖掙了一下,沒有掙脫,她便低頭對著那抓著自己的手咬了下去。
這位舒公子的確是舒國舅的四公子,叫舒蘊之,是舒民之的堂弟,卻因為是長房嫡脈,在國舅府要比舒民之要受寵得多。他一直發誓要娶一個絕世美人做妻子,因此雖然房裡姬妾成群,卻一直未婚。他從鄭州回汴京,看見徐宜桐只不過是賤皮發癢想調戲一下,沒想到徐宜桐後面還有一個真美人兒,嬌嬌滴滴的不知道比先前那個黑美人美多少倍!
徐燦燦狠狠咬著他的手背不鬆口,他忍著疼,感受著小美人嘴唇的柔軟溫潤,扭曲地笑:「小美人在徐家排行第幾?待我回去請人提親!」
徐森那徐宜桐主僕安排進馬車,這才帶著兩個家丁跑了過來。
徐燦燦死不鬆口,當然不能說好。舒四卻非要問她排行第幾,雙方正僵持著,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徐燦燦雖然咬著舒四的手,眼睛卻瞟了過去,發現一群黑衣人蒙面人拿著大棒從林中衝了出來。
她一愣,終於鬆了口。
舒四先把被徐燦燦咬過的手背貼在嘴上陶醉地用舌頭舔了又舔,這才厲聲叫自己的僕從:「還不過來保護爺!」
這時候已經晚了,黑衣人呼嘯而來,拿著棒子照著舒四腦袋上就是一下,舒四雖然身材高大,卻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他的那些僕從也被黑衣人圍住棒打起來,一時間哭爹喊娘的聲音不絕於耳。
徐燦燦乍然脫險,不禁身子一軟,癱了下去。她情知不妥,但卻控制不了自己。
誰知道一瞬間她的身子騰空而起——她被人抱了起來,還是公主抱!
徐燦燦忍住眩暈感,向上看了過去,卻發現蒙面布巾上是一雙熟悉的鳳眼,她剛要出聲,嘴唇便感到冰涼而柔軟——那人吻住了她!徐燦燦瞪圓眼睛,看著距離自己很近的濃長睫毛,感受著挨著自己臉的高挺鼻樑,閉上了眼睛。
這是她前世今生的初吻。
場面亂極了,幾乎沒人注意到有人吻徐燦燦,除了被打倒在地的舒四和徐燦燦身旁的碧雲。舒四他雖然狼狽,卻依舊盯著徐燦燦!碧雲則是擔心地試圖遮住徐燦燦,不想讓人看到。
舒府的人全被打懵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呻吟聲叫罵聲哭疼聲不絕。身材高挑的黑衣人抱著徐燦燦走到了徐燦燦乘坐的馬車邊,早有人把車門打開了,他把徐燦燦輕輕放在了座位上,在徐宜桐和流金驚詫的視線中「刷」的一聲拉上了門。
黑衣人呼嘯而來呼嘯而去,除了舒府滿地的傷者,什麼都沒留下。
徐燦燦這時候不顧其它了,按捺住思緒,隔著車窗吩咐徐森:「徐管家,還不快走!」
徐森當即明白了過來,一揮手,車伕便揮鞭駕車向東林寺方向躥了——這時候離汴京已經遠了,還不如去距離近的東林寺。
徐森和眾家丁也飛快騎馬跟了上去。
徐燦燦端坐在馬車上,不顧碧雲擔心的眼神,垂下眼簾想著心事。
方纔那一吻似乎還存在著,她的唇灼熱似火,對方嘴唇冰涼柔軟的觸覺似乎還在,清淡的香味似乎還在鼻端縈繞。
徐燦燦閉上眼睛。
她覺得那人是傅予琛!
已經被她淡忘的傅予琛又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徐宜桐也呆住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開口問徐燦燦:「方纔那人真的是舒國舅的兒子?」
徐燦燦怕她說出不三不四的話來,便道:「四妹妹,咱們到了東林寺和祖母商議之後再說吧!」
徐宜桐悻悻道:「二姐姐剛被人抱了,已經沒了名節,還是先看看你自己能不呢活下去再說吧!」
徐燦燦一看眼睛,不再說話。她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既然大伯想要利用她,那麼今日之事大伯一定會要抹去的。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會不會配合。
舒民之大步流星進了蘆雪庵見傅夫人。
定國公如今常駐宛州獨山軍營,府裡就是傅夫人做主了,在傅予琛自宛州回來之前,連傅予琛的竹聲院他也如履平地來去自如。
進了正堂,舒民之就向屋子裡侍候的四個大丫鬟使了個眼色。
四個大丫鬟都退了下去,舒民之這才行了個禮,低聲道:「姑母,事情沒成!」
傅夫人一直在等好消息,沒想到事情會沒成,她不禁坐直身子雙手握緊厲聲道:「怎麼回事?」
舒民之臉上帶著沮喪:「傅予琛帶著人出府之後,我們的人就一直跟著,可是到了杏花營他們就不見了影蹤!」
傅夫人閉目思索,良久方道:「以後還有機會!」
舒民之試探著問道:「不是說他把打死的姬妾孌童都埋在偏院了嗎?咱們何不尋人去官府告他?」
傅夫人聞言,馬上道:「不可!這關係到國公府的顏面!」
舒民之忙道:「侄兒明白了!」
傅夫人歎了一口氣才道:「玫英一會兒要過來,你等著她,陪她散散步!」
舒民之抬頭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七妹……」
傅夫人瞪著眼睛看著他:「不要打瑰英的主意!」
她的七姑娘傅瑰英是七個閨女中最漂亮的,許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很容易,六姑娘名聲不好生得又不行,她不想嫁出去,想招贅了舒民之做女婿繼承定國公府呢!
舒民之不敢違抗姑母,只得答了聲「是」,在東側的高倚上坐了下來。
傅予琛帶著陳安和薛英以及親兵飛快進入密林中,來到了一條林中小路,和守著馬匹行李的傅桂傅柳匯合了。
他們拿出過來時穿的衣服,脫下黑衣和蒙臉的黑布,開始換衣服。
傅予琛默不作聲去掉了腰帶。
薛英悄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素日有些蒼白的臉帶了些紅暈,長睫毛掩映下的鳳眼波光粼粼,雖然沒有笑,可是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著,嘴角上翹,看來心情特別好。
傅予琛邊換衣服邊想心事。這也是他的初吻。因為少年時傅夫人的詭計,他一直不能和女人親近,近一點兒就噁心嘔吐,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無論如何接近徐燦燦都沒事!還有,他一直不……可是上回在潦河鎮桃花林救徐燦燦,身體卻有了反應……
想到徐燦燦,傅予琛覺得自己的心猶如蕩鞦韆般蕩在高空,心裡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傅予琛換好了衣物,薛英這才上前問道:「公子,接下來……」
傅予琛正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道:「聖上賜給我的莊園就在官渡西,我們去那裡吧!」
薛英答了聲「是」,帶著傅桂提前出發探路,陳安指揮著親兵們將換下的黑衣布巾等妥善收好,眾人這才上馬隨著傅予琛離開。
剛開始因為道路狹窄兩邊大樹枝葉繁茂,他們不敢放開馬奔跑,直到拐入大路,眾人這才騎馬奔馳起來。
坐在倒座上的碧雲擔憂地看著徐燦燦,卻不敢說什麼。方纔她一眼就認出救姑娘的那人是公子,也看到公子似乎低頭親了姑娘,此時看姑娘眼睛水汪汪臉頰微紅,咬著嘴唇想心事,她心裡就很擔心。出事的時候,太夫人縮在車裡不出頭,就怕她老人家到了東林寺開始清算!
徐府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東林寺。
徐森昨天就提前派了家丁來東林寺打點了,因此一到東林寺,方丈冷月和尚便帶著一群和尚迎了進來,因天氣炎熱,便直接把徐家人安排進了專門待客的外院。
因為旅途勞頓,再加上途中受驚,老太太、徐宜蓮、徐宜桐和徐燦燦都先進了自己的房間歇息。
徐燦燦不敢歇息,她得先去見老太太,求把今日之事按下來。
這個小客院也分前院和後院。徐森帶著車伕家丁住在了前院,老太太帶著徐燦燦姐妹三個住在後院。
徐燦燦帶著碧雲到了老太太所住的正房門前,卻發現大丫鬟紅雲正守在門外。
見徐燦燦碧雲過來,紅雲擺了擺手,低聲道:「老太太正在屋裡見徐森!」
徐燦燦只好帶著碧雲先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紅雲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過來了。
她生得很俏麗,嘴角彎彎的,不笑也像在笑。她先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道:「老太太讓奴婢給姑娘送些西瓜!」
徐燦燦忙道了謝,又看了碧雲一眼,碧雲就拿了一個荷包塞給了紅雲。
紅雲捏著荷包,眼睛也彎了:「剛才老太太命徐森把今天的事情摀住呢!老太太說誰要敢亂說,先打死再說,然後把他們的母親姐妹都賣進窯子裡去!」
徐燦燦這才舒了一口氣:老太太辦事還是很老辣。看來現在是不會讓事情傳出去令自己貶值了!
天剛黑透,徐廷和便騎著馬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