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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95章 文 / 平林漠漠煙如織

    夜深人靜,大帳緊靠樹林,即使呆在帳子裡,也能聞到空氣中草木清新的氣息。

    白日震天的軍歌聲和操練時的喊殺聲早已銷聲匿跡,唯有大帳外草叢裡的蟋蟀和遠處小河裡的青蛙依舊熱鬧著。

    酒宴早已散去,傅楊指揮著親兵把狼藉的杯盤收拾乾淨,又細細打掃了一番。如今的大帳裡,除了空氣中殘留的淡淡酒味之外,已經沒有什麼不妥的之處了。

    傅楊睡在大帳前面,時刻預備侍候在後帳歇息的公子。

    原本他還在側耳傾聽,只是後帳一直沒動靜,他便不自由主睡著了。

    躺在後帳鋪上的傅予琛並沒有睡著。

    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心裡想著徐燦燦。

    以前沒有過女人他也不覺得怎麼樣,可是自從有了徐燦燦,他便嘗到了漫漫長夜裡那種難熬的滋味。

    他繃直身體,竭力驅走腦海中徐燦燦的模樣,好令自己恢復平靜。

    無效之後,傅予琛便翻身趴在床上,在心裡發誓要盡快平定雲州叛亂好把徐燦燦接過來。

    第二天一大早,用過早飯之後,大軍開拔,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往雲州方向而去。

    大軍還沒開到雲州,傅予琛就接到了暗探送來的情報——雲州叛軍雖然捉住了雲州總兵元含冰和雲州知府舒連慶,把軍隊裡的長官都逮住了,還揚言要獻雲州給越國海盜,卻始終沒有行動,而是在一個叫英和的百夫長的帶領下,緊閉城門據城不出。

    聽完暗探的回報,傅予琛沒有說話,蹙眉思索著。

    傍晚時分,傅予琛麾下二十三萬大軍兵臨雲州城下。

    圍住雲州城之後,傅予琛並沒有立即進攻,而是讓火槍隊掩護炮營擺出同時抵達的波斯火炮,對準雲州南城門連轟三發炮彈。

    在此後的三十多年征戰生涯中,傅予琛的戰略非常的簡單粗暴:絕對優勢的兵力,絕對優勢的武器,絕對力量的恐嚇,最後恐嚇不成便用大軍火炮碾壓對方!

    這個策略令他在東方大陸橫行無忌,最終統一了長期戰亂割據的東方大陸。

    隨著傅軍「轟隆隆」的炮聲,雲州南城門和兩側的城牆瞬間倒塌,控制城門的叛軍要麼跑了,要麼被埋在了廢墟下面,雲州城直接被傅予琛給豁出了一個大口。

    城牆和城門的坍塌聲平靜下來之後,傅予琛騎在馬上在玉明、蘭雲、卓杉、吳貴陽等將領的簇擁著,在火槍隊的兩翼護衛下,率領大軍大喇喇開進了雲州城。

    跟著傅予琛進城的有一隊特地選出的聲音特別洪亮的士兵,在火槍隊的簇擁下,一進城門,他們便大聲宣讀傅予琛諭令:「傅帥諭知一切雲州守軍,所有舊行既往不咎,大家回到軍營,等候消息。」

    雲州叛軍的首領是駐軍中的百夫長英和。

    他看到士兵被傅予琛帶來的火炮轟破了膽,又知傅予琛是大梁未來的皇帝,覺得傅帥一定會言到必行,而他又確實想報效國家,便率領三萬駐軍放下武器,立在軍營內的空地上等候傅帥接管。

    英和年紀雖輕,卻很有頭腦,他要投降了,卻還把降軍的隊伍整好,整整齊齊的等候傅帥受降,好博取一個好印象。

    傅予琛帶著一群悍將進了軍營,令禁軍的蘭雲、玉家軍的玉明和傅家軍的吳貴陽接收雲州駐軍。

    他令卓杉制住雲州知府舒連慶,自己召見雲州總兵元含冰。

    雲含冰雖然被叛軍囚禁,卻沒有像舒連慶一樣被打得遍體鱗傷,只是神情有些萎靡。

    他一進大帳,便跪了下來,叫了聲「公子」便痛哭起來。

    傅予琛親自起身扶起了雲含冰,讓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開始細細詢問起來。

    不出傅予琛所料,原本雲州駐軍隨著雲含冰極力抗擊南海海盜,可是雲州知府舒連慶已經拖欠了半年的軍餉,這些士兵為國作戰卻衣食無著,這才在百夫長英和的帶領下衝擊知府衙門,活捉了舒連慶。

    而雲含冰自己,卻是被自己的親兵給捆住的。

    雲含冰含著淚道:「他們並不是要叛國投敵,只是因為被舒連慶逼得狠了……」

    傅予琛靜靜聽著。雲州總兵元含冰雖是爹爹的親信,人也是一個好人和正直的人,卻沒有什麼才幹,要不然也不會被自己的親兵給綁了!

    他會保護雲含冰,但雲含冰不能在軍隊呆了。

    待雲含冰說完,傅予琛並不表態,只是很和藹地對他說道:「你先下去歇一歇,我讓人送你回宛州。」

    雲含冰想了想才明白這是傅帥在救他的命——他手下的士兵全部叛亂,他若是回了京城,應該很難保存一條性命。

    雲含冰告辭之後,傅予琛問聽雨:「那些千夫長都帶過來了麼?」

    聽雨忙道:「稟公子,玉將軍帶著他們來了!」

    又道:「那個英和也來了!」

    傅予琛揮了揮手,道:「讓玉明把他們一個個帶進來!」

    兩個時辰之後,傅予琛已經瞭解了真相,無非是官逼兵反四個字。

    他的處置很簡單粗暴:萬夫長殺四個,千夫長殺三個,百夫長殺十個。

    傅予琛一點都沒有通報兵部的打算。

    因為要舉行公審兼處決叛徒大會,這天早上傅予琛立在大帳裡,讓傅楊幫他穿上永安帝賞賜的金甲。

    這是他第一次在雲州軍民面前亮相,一定要展現出的大帥風範。

    行軍之中當然沒有穿衣鏡,可是傅予琛覺得自己一定很英俊,他很想讓徐燦燦也看到自己甲冑齊整的模樣。

    但是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耳光,傅予琛又陷入了沉思,反覆琢磨下面要推行的政令。

    第二天,傅予琛在雲州城外的點將台舉行審訊大會,在全軍和全城百姓的見證下,傅予琛一聲令下,劊子手手起刀落,十七個人頭當場落地,點將台上血流滿地成河。

    而領頭的英和,則是當眾杖責一百,讓他立下軍令狀,又把他放回了原雲州駐軍,由他擔任雲州駐軍的統領。

    一身閃亮金甲的傅予琛這才起身,看向台下無邊無際的士兵和百姓,沉聲道:「傅某殺的是有心背叛國家的人,保下的是堅持國家大義的人!若有叛亂,皆如此例!」

    他的話擲地有聲,負責傳話的士兵齊聲傳揚了出去,安排在人群中穿著便服的傅家軍士兵趁勢帶頭大呼:「傅帥英明!傅帥威武!」

    人群群情激奮之下,齊聲有節奏地喊著:「傅帥英明!傅帥英明!傅帥英明!傅帥威武!」

    傅予琛嘴角挑起了一絲笑意,瞬間便消失了:現在終於是可以派人去接燦燦的時候了!

    傅予琛不是容易激動的人,他表面上把雲州駐軍全交給了英和,實際上雲州駐軍已經被打亂,他把傅家軍的萬夫長秦玉順和他手下的萬名士兵編入雲州駐軍,並任命秦玉順為雲州駐軍的副統領。

    天黑之後,各部將軍齊集傅予琛的大帳外,等待著傅予琛的接見。

    英和進去之後單膝跪地,清朗的聲音猶帶金石之聲:「標下以後便是傅帥的奴才,甘願為傅帥出生入死肝腦塗地!」

    傅予琛面無表情看著他。

    英和是一個清秀的青年,中等身量,看著很不起眼。他雖然出身低微職位卑下,可是有勇有謀沉著冷靜,又能主動要求寫下契書做他的奴才,也算能屈能伸,那就給他一個機會吧!

    (從現在開始的三十多年間,英和同薛永和玉明一起,在傅予琛的帶領下橫掃東方大陸,為清平帝傅予琛統一東方大陸立下汗馬功勞,成為大梁歷史上的一代名將。)

    下午傅軍便兵分兩路,一部分修築雲州的工事,一部分開始整合備戰,準備進攻被越國海盜佔領的距離雲州僅三百里的南海縣城。

    傍晚的時候,傅予琛召開軍事會議。

    會議結束之後,還有幾位將領諸如蘭雲、玉明還磨磨唧唧不肯走。

    傅予琛也不和他們多說,直接問道:「誰去回汴京接我的家眷?」

    大帳裡沉默一秒之後,蘭雲和玉明都向前一步:「標下願去!」

    傅予琛一雙幽深鳳眼在蘭雲和玉明臉上逡巡片刻,然後道:「蘭雲去吧!」玉明太喜歡欣賞美的事物了,對自己他還敢唧唧歪歪,見了燦燦還不流口水?

    玉明眼巴巴看著傅予琛,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可是傅予琛硬是鐵石心腸不為所動,派了傅楊跟隨蘭雲即時出發往汴京而去。

    傅雲章吩咐傅柳碧雲他們送徐燦燦回去,自己帶著剛從宛州回來的管家傅大梁和小廝去了蘆雪庵。

    舒氏無數次挑戰他的底線,傅雲章卻一直隱忍著,只為了當年舒氏對他的恩情。

    四十多年前,舒氏救了尚是定王世子的他,又愛上了他。而他為了回報舒氏,娶了舒氏為妻,讓她成為大梁除了皇后妃嬪外最尊貴的女人,並放任舒家勢力膨脹。

    可是,事到如今傅雲章才發現,他的以身相許並沒有真的令舒氏滿意:為了讓傅予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屢次下毒手;因為自己疼愛唯一的子嗣傅予琛,她便把女兒們寵得無法無天,屢次給他惹禍;因為自己對她有所忌憚,開始冷淡她,這些年來她杖殺了幾十條人命……

    傅雲章心中憤怒,臉上卻甚是平靜,大步往蘆雪庵而去。

    轉過拐角,傅雲章發現了立在蘆雪庵大門前等著他的七姑娘傅瑰英。

    傅瑰英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六姐罵了一頓留在了紅楓苑,自己出來為母親求情。

    她看見爹爹過來,便迎了上去,淚水盈眶:「爹爹,弟弟的人欺負母親!」

    傅雲章見到這個一向乖巧的七閨女,不忍斥責她,便道:「你跟我一起去吧!」去看看你的母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傅七姑娘一陣心虛:她們姐妹當然能猜到母親做的事情,無非是要收拾弟媳徐氏罷了!

    可是無論母親做了什麼,母親就是她們姐妹的母親,除了幫助母親,她沒有其它的選擇。

    想到這裡,傅瑰英淚眼朦朧跪了下去,死死抱住了傅雲章的腿:「爹爹,母親貴為公爵夫人,卻被弟弟的一個小廝帶著禁軍守住了門,她的尊嚴何在?體面何在?弟弟弟妹實在是欺人太甚!」

    傅雲章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令身邊的人全都迴避。

    傅大梁立刻招手帶著小廝和丫鬟退得遠遠的。

    見附近沒人了,傅雲章這才開口道:「阿琛是我,也是整個傅氏皇族唯一的子嗣,你不知道?你母親不知道?她為了害阿琛用了多少毒計你不知道?難道為了她的一己之私,讓整個傅氏斷子絕孫?讓太祖皇帝創下的基業拱手讓給舒氏?」

    他眼中蘊含風暴:「你知道她做了什麼?她想讓舒錦之強了你弟媳,好生下舒氏後代冒充傅氏後裔!」

    傅雲章不管女兒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把舒氏的底全露了出來。他不是年小的徐氏,看不懂舒氏的計策,還以為她只是要壞她的名聲!

    他聲音愈發寒冷:「你們姐妹難道和舒氏更親?難道打算眼睜睜看著傅氏百年的基業落入舒氏手中?」

    傅雲章低頭瞅著還不打算鬆開自己的七女兒,輕輕抬腳使巧勁踢開了她,然後向大門走去。

    徐燦燦回到竹聲院,因怕定國公叫自己去對質,便既不洗澡也不洗臉,坐在堂屋的榻上,端著一個裝滿切好的西瓜塊的玉碗大吃特吃。

    可是,等她吃完西瓜吃午飯,吃完午飯睡午覺,睡完午覺起來熬不住去洗了臉,還沒聽到定國公的傳喚。

    徐燦燦便吩咐傅柳派了人去打聽,終於得知了定國公對此事的處理意見——傅夫人禁足三個月,不得出蘆雪庵!

    徐燦燦:「……」害人一場付出的代價不過如此,怪不得傅夫人從不手軟了!

    同時,徐燦燦聽說了玉珠被傅夫人活活打死的消息。

    想起那個珠圓玉潤的丫鬟,徐燦燦鼻子有些酸澀,眼睛濕潤了:活生生一條人命,就這樣沒有了,只因為她沒有阻攔住自己!

    在這一刻,徐燦燦發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讓傅夫人也嘗嘗被人活活打死的滋味!

    晚上的時候,傅雲章命人叫了傅柳過去。

    因為擔心傅柳,徐燦燦晚飯都沒吃,一直坐在明間裡等傅柳的消息。

    傅柳回來的時候,小黑臉上笑盈盈的,隔著簾子道:「稟報少夫人,奴才有兩個好消息,您想先聽哪一個?」

    徐燦燦:「……」我最想聽傅夫人被殺死這樣的消息!

    見少夫人沒有回應,傅柳便笑道:「第一個好消息是外家太太已經到了宛州,大管家已經回來了!」

    徐燦燦大喜,馬上開口問道:「第二個好消息呢?」

    傅柳忍住歡喜:「國公爺看了邸報,公子已經收復了雲州城,他老人家要奴才送您去雲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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