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姨娘帶著徐宜桐出了客棧房間的門。
昨夜的暴風驟雨肆虐了一夜,如今雖然停了,可是立在二樓欄杆內往下看去,只見滿地的枯枝敗葉落花和一灘一灘的積水——一夜之間,夏季最後那點影子徹底不見了,秋天已經徹底來到了人間。
魏姨娘看了眼在秋風中攏緊已經洗得發白的紫紅半臂的徐宜桐,心中再次堅定了信念。
不管怎麼說,這次一定要成功,不然母女倆真要淪落到窯子裡***掙銀子了。與其零售,不先如找個富貴雙全的男人搞批發——女人活著的意義就是找一個能幹男人來養活,她可是不願意出苦力自己養活自己的。
出了客棧,魏姨娘親自去街口尋了輛車子,母女倆坐了上去。
馬車緩緩啟動,向雲州總兵府方向駛去。
徐宜桐悄悄問道:「姨娘,咱們的銀子已經不多了,這裡距離傅宅又不遠,完全可以走著去的,為何還要僱車?」
魏姨娘含笑道:「咱們可是傅大帥的親戚,若是這樣子步行過去,未免降了身份。」
她伸手拍了拍徐宜桐的手:「放心,只要傅大帥看上了你,這點銀子算什麼?!」
徐宜桐低下了頭,抿了抿唇,讓唇上敷的胭脂更均勻些,好增添幾分光彩。
魏姨娘看了一眼打扮得格外艷麗的女兒,心中滿是必勝的喜悅:傅帥自己是俊秀細條型的,這樣瘦弱的男子往往喜歡高大豐壯艷麗逼人氣場強大類型的姑娘,譬如自己的閨女,坊上演的唐高宗和武則天的故事說的不就是這個道理?!
只要宜桐勾搭上了傅帥,就是先做外室,可是只要能生下兒子,早晚能被接進去做個妾室!
天下人誰不知道傅氏皇族人丁單薄,只要宜桐有兒子,早晚會頂了徐燦燦的位子,將來或許還會當上太后也未可知呢!
到了那時候,她就有了穿不盡的綾羅綢緞和使不完的男僕女婢,再豢養幾個俊美的面首,對了,就要傅帥那個型的!
魏姨娘和徐宜桐在傅宅大門外等了良久,才等到管家傅柳的回話——「我們府上今日事物繁多,少夫人怕耽誤了兩位的時間,說多謝惦念,等有空了再見兩位。」
傅柳說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看著魏姨娘和徐宜桐。
徐宜桐見徐燦燦不肯見自己,心中恨她架子大羞辱自己,轉身就要走,卻被魏姨娘拉住了。
魏姨娘給徐宜桐使了個眼色,臉上帶著哀求,眼中滿是懇切,望著傅柳道:「煩請小哥再進去稟報一下,說四姑娘真的是有急事要見你們少夫人!」
說著話,她伸手拔了髮髻上的點翠赤金累絲鳳簪往傅柳手裡塞:「小哥,求您了!四姑娘真的是有急事要告訴你們少夫人啊!」徐燦燦不肯見她們,那就說明傅帥如今正在家裡,所以她才不敢讓自己母女進去。
傅柳是傅予琛的貼身小廝,而傅予琛對手下人從來不小氣,單說傅柳自己,他已經是小富翁一個了,因此根本不把這點子東西放在眼裡。再說自從傅予琛把他給了徐燦燦,傅柳就自覺是少夫人的人了,自然得忠於少夫人。
傅柳自然是聽從少夫人的。
他臉上帶著笑,卻始終不肯鬆口。
魏姨娘最後急了,道:「小哥,我們真的是有急事啊,你若是真的不肯通傳,我便守在這裡不離開!」
傅柳看她眼睛都紅了,怕她真的是有急事,便給門口站崗的禁軍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不要放這倆女人進來,他這才進了大門。
傅予琛梳洗罷便出來了。
因為要在家裡陪徐燦燦,所以他穿的很隨意,頭上是月白葛巾,身上穿了一件寬鬆的淡黃襴衫,一條紅玉腰帶勾勒出細細的腰身,瀟瀟灑灑從臥室走了出來。
這時候徐燦燦正坐在榻上倚在靠枕上聽碧雲傳傅柳的回話,朱顏在一旁侍候她。
傅予琛看了徐燦燦一眼,發現她肌膚白裡透紅眉目如畫,嘴唇紅潤晶瑩,看上去氣色極好,怕是自己昨夜竭力灌溉之功,心中不由一陣驕傲。
他再看徐燦燦,發現她頭上戴著自己讓許氏銀樓制的用波斯白石鑲成的花冠,上面插戴著白色香花,身穿繡紫玉蘭月白窄袖衫,外罩身銀紋蟬紗罩衣,下面是紫色煙羅曳地長裙,看上去美麗又淡。
他裝作不在意地走到榻邊,在梨花木小桌的另一側坐了下了下來。
傅予琛坐了下來,鳳眼流波看向徐燦燦。徐燦燦正在煩惱,見傅予琛過來,便瞪了他一眼。
傅予琛心裡能藏住事,也不說話,端起小桌上放的碧瓷茶盞,抿了一口。
碧雲立在外面,沉聲回道:「傅柳說魏姨太太和四姑娘留在門外不肯走,魏姨太太還口口聲聲說四姑娘有急事要見少夫人!」
徐燦燦覺得這母女倆真是噁心,心裡想著主意,一時屋子裡有些沉默。
傅予琛沒想到居然有人敢纏著徐燦燦,心裡殺意漸生,臉上卻依舊沉靜,默默地想著主意。
他很快便想出了一個一箭數雕的主意,便看向徐燦燦,心想:燦燦那麼可愛乖巧,怎能讓她手上沾上血腥,這些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好了!
徐燦燦覷了眼傅予琛,見他只顧品茶,心裡不由一陣煩惱,她也怕傅予琛誤會她飛上高枝就看不起娘家親戚,只得道:「請她們進來吧!」
傅予琛聞言起身道:「你要見女客,我先去前院!」
徐燦燦眼睛瞅著他,嘟著嘴不說話。她好不容易見傅予琛一面,倆人只顧「床上」交流,還沒好好和傅予琛說說話呢!說不定一會兒便有緊急軍情,他又要立刻離開了!
傅予琛看徐燦燦眼中滿是不捨,一副小兒女之態,心中一蕩,走到徐燦燦身前,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下,柔聲道:「燦燦乖,我一會兒就回來陪你!」
徐燦燦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那你說話要算數哦!」
「嗯。」傅予琛鳳眼幽深看著她,俯下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等著我!」
他摸了摸徐燦燦的手,覺得有些涼,便吩咐朱顏:「取件外衫給你們少夫人穿上!」
徐燦燦笑著撒嬌:「我不冷!」
傅予琛知道她確實身體壯實,不易生病,便含笑又在她臉上又捏了捏,這才起身離開了。
朱顏和碧雲在一邊見此情狀,不由都紅了臉,覺得見了公子和少夫人的閨房之事,怪不好意思的。
徐燦燦心中如小鹿亂撞,摀住滾燙的臉看著傅予琛離去。
朱顏低頭微笑不說話。
碧雲看著徐燦燦因為羞澀白裡透著紅的臉,心中歡喜,便故意調笑道:「哎呦我的少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奴婢們沒來得及迴避,窺探了您和公子的恩愛甜蜜了!」
說罷嘿嘿笑了。
徐燦燦笑著瞪了她一眼:「壞丫頭,趕緊去給我引客人進來去,傅柳眼見一年大似一邊,聽說明日就要往軍中效力去了,怎能讓他老跑內宅回話!」
碧雲聽她提到傅柳,心中歡喜,便道:「奴婢錯了,奴婢現在就去引客人進來!」
朱顏忙道:「奴婢去小廚房取少夫人的花生銀耳粥!」少夫人不肯吃燕窩,只能換些普通的食材煮粥了!
魏姨娘和徐宜桐往內院走。傅柳跟在後面,看她們到了儀門外,他想著少夫人應該會讓碧雲來接引客人,他怕碧雲再騷擾他,便駐足不前,遠遠看著魏姨娘和徐宜桐往儀門走去。
徐宜桐邊走邊想著姨娘方才交代她的話,大眼睛逡巡四顧,希望能和傅予琛來個巧遇。
魏姨娘則在貪婪地打量著傅宅。
傅宅雕樑畫棟富貴異常,院子裡花木扶疏菊香飄逸,就連院中小徑上鋪的也是貴重的琉璃磚,真真人間仙境一般,韓氏陪嫁的侍郎府和傅宅一比,一下子就被比成了寒門小戶。
她的雙手在衣袖裡緊緊攥了起來——榮華富貴險中求,她少不得要幫自己的閨女了!
徐宜桐忽然聽到前方儀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便下意識停了了腳步,心臟怦怦直跳,大眼睛閃著光望著前方。
一個穿著淡黃襴衫腰圍紅玉帶的細條青年大步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年紀小小的黑衣小廝。
魏姨娘和徐宜桐都認出來這個俊美青年便是傅帥傅予琛。
徐宜桐一下子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看著傅予琛,一動不動。
魏姨娘很是機警,伸手拽著徐宜桐往左邊移了移,擋住了傅予琛的去路,臉上帶著諂媚的笑:「見過傅姑爺!」
徐宜桐昏昏噩噩隨著她屈膝行禮。
傅予琛停在那裡,鳳眼幽深看著這對母女,然後繞過她們揚長而去。
跟在他身後的觀雪停了一步,等公子和聽雨的身影隱在花木中看不到了,這才湊近魏姨娘低聲道:「我家公子今夜子時會去拜訪姨太太和四姑娘,請姨太太和四姑娘一起候在房裡……」他把重音放在「一起」這兩個字上了。
魏姨娘和徐宜桐都呆住了。
魏姨娘是又驚又喜——年青俊美位高爵顯的傅帥看上了我?!
徐宜桐是又喜又怒——傅予琛怎麼這麼無恥,要我們(母女)一起服侍?看來姨娘說的對,只要是男人,都是一樣的無恥好色!
碧雲從儀門內側的竹林裡走了出來,一臉的凝重。
魏姨娘給徐燦燦行了禮,含笑道:「哎呀,見二姑娘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她和徐宜桐在西側高椅上坐了下來,母女倆眼睛都看向坐在梨花木榻上的徐燦燦,心中都有些居高臨下俯視的歡喜——看啊,你再美,你男人還不是看上了我們?!你不過是個頭戴珠冠衣飾華貴的棄婦罷了!
帶著這種心理優越感,魏姨娘越發的開心,開口道:「二姑娘啊,請屏退丫鬟,我有句話要對你說。」
徐燦燦瞅了她一眼,懶洋洋道:「朱顏去洗些水果過來,碧雲在外面候著!」
碧雲和朱顏一起出了屋子。
待朱顏離開,心中擔憂的碧雲自己立在門外守著,聽著屋子裡的動靜。
魏姨娘這才開口問道:「二姑娘,如今有身孕沒有?」
徐燦燦下意識警覺起來,想也不想道:「沒有。」
魏姨娘一臉神秘的笑:「二姑娘啊,你需要一個和你一心的人來幫你啊!」
徐燦燦猜到了她的意思,看她不懷好意,不願再應酬她,便道:「我身體有些不適,碧雲送客吧!」
魏姨娘和徐宜桐目的早已達到,也不糾纏,起身便要離開。臨走時魏姨娘開口道:「二姑娘,能不能借些盤纏給你四妹妹啊!」
徐燦燦皮笑肉不笑:「不能。」
魏姨娘:「……」徐燦燦可真不要臉啊!
她原本想著花著徐燦燦的銀子睡著徐燦燦的男人的,現在看來只能先睡徐燦燦的男人,再花徐燦燦的銀子了!
傅予琛來到外書房,剛坐下便吩咐觀雪:「讓人跟好舒連慶。」雲州知府舒連慶是舒連雲的堂弟,傅予琛要想徹底控制雲州,便得想一個讓舒連慶死得名正言順的法子。
待觀雪出去了,他這才看向傅柳:「你今日就去南海大營,去玉明部報到!」
傅柳心中歡喜,卻還擔心少夫人,便道:「少夫人那邊……」
傅予琛鳳眼微瞇瞅了他一眼,傅柳嚇了一跳——公子可是醋罈子啊!
他連忙補救:「奴才多慮了!」
魏姨娘和徐宜桐離開之後,徐燦燦覺得肚子有點疼,便起身去了臥室。
碧雲滿腹心事走了進來。見徐燦燦要去床上躺一會兒,她忙道:「少夫人,奴婢幫你卸去簪環吧!」
徐燦燦答應了一聲,在妝台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