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這一路滿腹心事,全是關於如何進行戰略部署的,因此很快便把家裡的那點兒事情給拋到了腦後。反正家中除了紫湘,他還安排了傅楊保護徐燦燦,家裡暫時應該是出不來問題的。
一回到南海軍營,他便忙得團團轉。
他在雲州陪了徐燦燦半個多月,積下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大梁沿海總共有四個大的據點,分別是清湯、河澤、南海和玉溪,清湯的守軍是吳貴陽部,河澤的守軍是孫世偉部,南海最為重要,守軍是英和部和蘭雲部,玉溪的守軍是由玉明弟弟玉星率領餘下的玉家軍大部,玉明帶著傅柳護送商隊開拓西域去了。
傅予琛預備在總共發動之前,先把把這四個據點視察一遍。
英和的造船場和蘭雲的船塢都在南海縣,傅予琛便先過去了。
能夠遠洋航行的巨船英和一時半會兒造不出來,傅予琛也並不苛求,只是對於蘭雲的船塢要求很嚴——海戰迫在眉睫。
視察了船塢之後,傅予琛便最終確定了攻佔空明島的戰略。
在視察的過程中,傅予琛收到了薛英的又一封密信。
薛英在密信裡說空明島上糧食有限,如今島上餘下的三萬海盜物資匱乏,尹炎陵預備三日後夜裡子時進犯大梁,清湯、河澤和玉溪三地都安排了小股海盜進行佯攻,而南海才是尹炎陵麾下海盜主力進攻的地點。
傅予琛接到密信之後,立即在南海召開軍事會議。
在會議中他做了戰略部署——吳貴陽部只留下兩萬人守清湯,孫世偉部留下兩萬人守河澤,玉家軍也只留下兩萬人由玉星統領守玉溪,其餘人馬趕往南海馳援英和,而蘭雲則在戰鬥開始之後帶領組建僅僅一個月的船隊截斷空明島海盜的退路。
至於火炮營,早就被傅予琛分成了六部分,清湯、河澤和玉溪各六分之一,而南海則部署了二分之一的火炮。
按照慣例由傅松帶著火槍隊扈衛傅予琛。
軍事會議結束,蘭雲等人按照傅予琛的部署,白日睡覺夜裡練習海戰,做各種偽裝來迷惑敵人。
三天後夜間子時,尹炎陵果然對清湯、河澤、南海和玉溪四地發起了進攻。
傅予琛輕易不願涉險,他在傅松帶領的火槍隊的扈衛下,佔據高地指揮戰役。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尹炎陵的海盜總數是三萬,可是來進攻南海的海盜都有兩萬五千人了,這些海盜大部分都是越國失去了土地的流浪漢,異常的凶悍,他們在黑暗中衝上了岸,正在慶幸傅軍沒有發現他們時,「轟隆隆」的炮聲震天齊響,隨著「彭彭彭」幾聲巨響,他們身後的海水被擊起了幾丈高的浪花。
海盜倒下一片便又有一批衝上去,卻很快又倒下了,海灘上很快倒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海盜屍體。而這個時候,他們連傅軍的影子還沒見著呢!
尹炎陵指揮著海盜衝鋒失敗四次之後,終於發現已經落入了傅軍的包圍圈,忙命人吹響撤退的號角,預備後退。
將近一萬的海盜一起撤退,可最後登船離開的只有五千餘人。
這五千海盜驚魂未定,便看到了前方密密麻麻的軍船,每個船頭氣死風燈下都臥著一個黑紅色的炮筒。
天快亮的時候,蘭雲和英和率領傅軍船隊圍住了空明島。
而此時的空明島上只剩下老弱病殘——譬如假裝殘廢的薛英,譬如海盜們的家眷胡春娘。
蘭雲找到了扮作殘疾人的薛英,正在歡喜,可英和卻立即下了命令——屠島!
蘭雲有一絲憂慮,薛永便道:「這些越國海盜在大梁沿海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既然斬草,那就一定要除根!」
薛英和英和一樣,主張殺盡海盜,好為大梁在同越國開戰之前積蓄力量多爭取一點時間。
第二天早上,戰役徹底結束,到了中午,所有的戰俘——一萬四千命海盜——被集中到了南海!
這些衣衫襤褸的海盜跪在沙灘上,雙手被用草繩反捆著,每個海盜的身側都立著一個舉起雪刀的傅軍士兵。
傅予琛立在高處看著。
這裡面大部分是越國人,一小部分是越國同大梁的混血,還有一小部分是大梁的叛徒。
秋日的陽光照在傅予琛精緻的臉上,他微微瞇起鳳眼,揮手做出砍下之勢。越國海盜殺了無數的大梁百姓,兩國的仇怨早已無可化解,那就不要化解,拚個你死我活好了!
指揮這次殺俘行動的英和見狀,手中的三角旗用力揮下,士兵擂響戰鼓,三聲鼓後,行刑的傅軍士兵手起刀落,一個個梳著越國三角髻的人頭滾到了地下。
收到傅予琛大捷的消息,永安帝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臉上才露出了笑容。
傅予琛這次南海之戰倒是殲滅了越國的海盜,立下了大功,可是也快要花空大梁的國庫了——那些西洋火炮和火槍,簡直是在燒銀子!
不過,永安帝還是很開心的,他已經在心裡開始草擬對傅予琛的封賞了。他知道,傅予琛想要的大概就是明確皇嗣之位了,可是,永安帝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傅予琛準備班師回朝,卻把吳貴陽部、孫世偉部,英和部、蘭雲部和玉星帶領的玉家軍留在了南海,分別鎮守清湯、河澤、南海和玉溪四地。
而他則帶著火槍隊回了雲州,他的老丈人這次包紮傷口救治病患,立下了汗馬功勞,傅予琛舉賢不避親,準備帶上岳父回去,為岳父向朝廷掙點封賞,將來好名正言順的給小舅子一個蔭封。
傅予琛離開之後,對於紫湘的各種越俎代庖,徐燦燦起初只是冷眼旁觀。
徐燦燦打算先讓她蹦躂幾天,再看看該怎樣對付她。
看著傅予琛的身影消失在花木蔥蘢的小路上,紫湘悄悄地歎了口氣。她方才想試一下傅予琛,看他是不是還會吐,誰知道卻沒試成。
內院的西廂房一共有兩明四暗六間房,碧雲和朱顏住了一間,紫湘便住了一間,讓她帶來的四個小丫鬟分別住兩間。
她先回了自己住的房間。
小丫鬟都是她調0教出來的,見她回來,除了那個被安置在正屋伺候徐燦燦的,其餘三個便都圍著她轉,一個給她倒茶,一個給她端水果,一個給她捶背,忙的不亦樂乎卻又有條不紊。
紫湘歇了一會兒之後,便讓小丫鬟叫了碧雲過來——朱顏軟硬不吃,不如碧雲好對付。
碧雲進了南廂房,笑嘻嘻叫了聲「紫湘姑姑」,便立在屋子裡不說話,單等紫湘來問。
紫湘是定國公傅雲章專門給兒子培養的內管家,因此自恃身份,端端正正地坐在坐榻上,見碧雲進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碧雲見她一個做奴婢的擺出主人的款,心裡鄙夷,臉上的笑卻更燦爛了。
紫湘放下手裡喝茶的紫金缽,用帕子細細揩了揩嘴角,這才道:「碧雲,公子既把這個家交給我,我少不得是要好好管管的,若是誰敢欺瞞我——」
她眼睛一瞪,眼神凜冽:「誰敢欺瞞我,打還是小的——」
碧雲笑,卻並不害怕——她雖是紫湘教出來的,可是主子卻是少夫人,少夫人自會護著她和朱顏。
紫湘看她笑得沒心沒肺,便道:「少夫人嫁過來之後,是獨宿還是……還是和公子……」
她的話沒說完。
紫湘已經二十多歲,卻還是個處女子,因此雖然依舊擺著天下最正經的姿勢,臉卻已經悄悄紅了。
碧雲侍候徐燦燦良久,免不了見了幾次傅予琛和徐燦燦親暱,因此臉皮甚厚。她揣摩著紫湘話中之意,覺得紫湘是想讓公子和少夫人關係不好的,便故意用誇張的語氣道:「公子很疼少夫人,怎麼捨得和少夫人分開呢!」
她嘻嘻笑了兩聲,故意道:「要不然怎麼會少夫人明明好好的呆在國公府裡,公子卻非要派人把少夫人接到雲州呢!」
紫湘比傅予琛大幾歲,作為奶姐姐她自小侍候傅予琛,才不相信傅予琛和徐燦燦真的親近呢!
「如此甚好!」她微笑道,「府裡的帳是誰管著呢?是少夫人嗎?」傅予琛讓她管家,卻沒給她賬本,掌握不了財權,這管家就不叫真正的管家!
碧雲天真地笑:「外院的帳是傅楊管著,內院的帳是少夫人管著呢!」其實是朱顏替少夫人管著,可是她才不說實話呢!
「是嗎?」紫湘笑了笑,「好了,你去吧!」
碧雲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紫湘再自視甚高,個不過和她一樣是個丫鬟罷了,她用不著像當年在別莊一樣對她噤若寒蟬了。
想到這裡,碧雲便覺自己的臉又開始疼了——那時候她才七歲,紫湘交下的活沒做好,被紫湘扇了好幾個耳光!
她一直記到現在。
徐燦燦此時正在浴室裡泡桂花澡。
紫湘不在眼前,徐燦燦便把紫湘佈置的小丫鬟支了出去,讓朱顏侍候她泡澡。
碧雲一進來,便壓低聲音道:「少夫人,奴婢都按照您交代的說了!」她把和紫湘的對答向徐燦燦重複了一遍。
徐燦燦只有腦袋露在水面上,她的臉被熱氣熏得白裡透紅水嫩晶瑩,聽到碧雲的回稟,她稱讚道:「表現不錯!」
又道:「明日早晨你們早起一會兒,按照咱們素日的規矩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別等別人來安排!」
碧雲朱顏齊聲道:「是。」
徐燦燦就不信了,紫湘拿著雞毛做令箭,沒有掌握財權,憑著她手上的四個小丫頭,又能在她徐燦燦的家裡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徐燦燦覺得自己是和平主義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也不能被別人給欺負了。
第二天徐燦燦睡得正香,便被外面的聲音給吵醒了。
紫湘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覺得徐燦燦作為主母,應該會一大早就起來處理家務的,因此很早便來正屋要給徐燦燦請安。
誰知道剛到正屋便給碧雲攔住了。
碧雲似笑非笑道:「少夫人昨夜走了睡意,早上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還沒醒呢!」
紫湘聞言,故意放大聲音,聲音清脆道:「我是來請示少夫人,想看看少夫人早飯想吃什麼呢!」
朱顏從裡屋掀開珠簾走了出來:「喲,是姑姑啊!」
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少夫人把這活安排給我了,我早就通知過廚房了!」
紫湘笑道:「是麼?!你們倆辛苦了!我得請示少夫人,安排人出去採購肉菜呢!」
碧雲和朱顏都笑,但都沒有進去請少夫人起床的意思。
紫湘臉上掛著淡笑,心裡卻在想:一大早的女主人高臥不起,不及時處理家務,家裡如此沒有規矩,公子知道嗎?
公子那樣一個講規矩的人,怎麼會允許少夫人這樣?
徐燦燦在臥室裡把外面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不喜歡事無鉅細都自己去處理,因此把所有的事情都分給了碧雲、朱顏和傅楊,自己只是偶爾過問一下罷了!
若是將來傅予琛繼承了國公府,那麼大的家業她若是還事必躬親的話,怕是早累得半死了!
既然紫湘在外面等著,那她就再睡一會兒好了!
徐燦燦這一睡便是兩個時辰,到了中午的時候她才醒了。
紫湘等不在,便自己先離開了。
她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發現外院有傅楊,內院裡丫鬟廚娘園丁看門婆子都是各司其職,作為內管家,她好像真的沒什麼事情能插進去手。
紫湘這時候已經明白了,徐燦燦正在排擠自己。
現在看來,徐燦燦並不像公子在家的時候所表現得那樣是一個好拿捏的人!
她便決定先忍一忍,裝的無害一點,等公子回來再一步步揭穿徐燦燦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