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慶賀見傅予琛不說話臉上現出沉思之色,想到唾手可得的阿爾薩河以東的廣大疆域,他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便道:「王爺,您又不是沒有妾室,竹聲院偏院裡不全是您的妾室通房嗎?多了一個圓月公主又怎麼了?再說了,即使您不喜歡圓月公主,大可以把她關在深宅大院裡,等閒不見她一面——」
他的聲音在傅予琛冷得嚇人的目光中戛然而止。自從傅帥病重之後,他不由自主有些急躁了。
薛英原本正上前一步,伸手欲把衝著傅帥嗷嗷叫的梁慶賀給拖回去,見狀便縮回了手,眼睛帶著焦急看著傅予琛——大帥的靈魂何其強大,卻被安放在這孱弱的軀體裡,令他唏噓不已,也更恨當年的始作俑者舒夫人。
傅予琛瞇著眼盯著梁慶賀,冷冷道:「你立刻放出消息,就說我正在考慮此事;明日談判,你與塔剋剋方虛以委蛇,既不承認,也不要否認此事,令塔剋剋一方產生誤會,以為我正在考慮此事!」他的這次病重,也檢驗了下面這些人的心思,而梁慶賀,則是沒有通過檢驗的那一個。
他心中默默想著如何收拾梁慶賀,眼睛看向薛英,「傳令蘭雲、卓杉、陳素、玉明、玉星等各部主將,一個時辰之後在我這裡集合!」他要召開會議,制定迷惑塔剋剋人之後偷襲阿爾薩河以西塔剋剋部族的計劃,趁著他還活著,屠盡塔剋剋人,完全佔領塔剋剋。
軍事會議結束之後,蘭雲玉明等將領立在大帳裡,看著病榻上的傅予琛,心中都暗暗下了決心:不管如何,一定要讓大帥看到塔剋剋國土併入大梁!
陰雨連綿中,傅槐一行人日夜兼程趕到了草原上阿爾薩河東岸傅軍的駐地。
徐燦燦捎來的東西擺在傅予琛的病榻前,傅槐細細向傅予琛稟報。
看到徐燦燦讓傅槐捎來的銀票,傅予琛清冷的臉上不由現出了一絲微笑——徐燦燦還是傻乎乎的不知道攢私房錢,這樣的她,怎能讓他放心離開……
他臉上的笑容稍縱即逝,很快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傅槐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回了一趟洛陽,王爺就病成了這個樣子,忙問一邊侍候的聽雨:「徐先生呢?」
聽雨看了正劇烈咳嗽的傅予琛一眼,咬了咬嘴唇,道:「徐先生為王爺尋找藥物去了,至今還沒有回來。」
尋藥?傅槐當即道:「徐先生去哪裡尋藥?」
聽雨皺眉道:「聽說是去了孤鷹雪山。」
「確定?」傅槐眼睛一亮。
「是徐先生的徒弟常柳說的,應該是真的。」聽雨想了想,頗為肯定地說。
傅槐看向剛剛平靜下來的傅予琛:「王爺,奴才現在就去尋徐先生!」說罷不待傅予琛同意,邁腿大步走了。
傅予琛摀住胸膛,不再說話。
接下來的日子,大梁和塔剋剋的談判進行了僵持狀態,但是傅帥將納塔剋剋圓月公主為妾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雙方軍營。
傅軍方面士兵們普遍覺得自己的大帥納了敵國公主為妾,簡直是佔了大大的便宜,同時也侮辱了稱霸草原數百年的塔剋剋部族,因此非常的贊同,有些愣頭青還叫囂著:「公主身份高貴,大帥玩夠了就把公主送給我等!」
塔剋剋方面卻是靜悄悄的,士兵雖然覺得一國公主與人為妾,有些不成體統,可是塔剋剋部族本來就有著女系氏族的殘留,圓月公主在國內很有威望,所以他們只是默默腹誹,並沒有人敢去圓月公主面前叫囂。
這些日子傅予琛因為病重,不再出現在人前,士兵們一直也被蒙在鼓裡。
可是從傅予琛下令的那一刻起,傅軍從主將到萬夫長,從萬夫長到千夫長,從千夫長到最底層的軍官百夫長,再到普通士兵,一層層傳遞著傅帥因塔剋剋人傳播疾病而病倒的消息。
傅軍作為傅予琛的嫡系,士兵得知了大帥病危的消息,想到一直擁護的大帥、大梁皇位唯一的繼承人傅予琛命若懸絲,悲憤與怨恨的情緒便開始在傅軍士兵中悄悄蔓延——就是因為塔剋剋人大帥才會一病不起!
傅予琛要的「哀兵必勝」效果已經開始呈現。
此時的傅予琛靜靜地躺在床上,傾聽著死神臨近的腳步。
他已經不再咳血了,可是頭痛、心慌、乏力、手足麻木、心律增快這些症狀還在,並且越來越嚴重。
在麻痺塔剋剋族的同時,傅軍在靜悄悄地集結。
薛英帶著軍隊趁夜潛入阿爾薩河西岸,預備等大帥一聲令下,直接繞到塔剋剋新王多吉駐軍大營的西面。
卓杉帶著軍隊悄悄移動,每夜移動一些,終於繞到了塔剋剋駐軍的北面。
而玉明兄弟則鎮守傅軍大營。
夜幕已經降臨。
半夢半醒間,傅予琛依稀聽到外面傳來陌生的女聲——「我是圓月公主,我要見你們王爺!」
聽雨和傅椿阻攔的聲音也朦朦朧朧傳了過來。
傅予琛無聲地歎了口氣,睜開了眼睛,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沒過多久他聽到了熟悉的女聲:「你是誰?」
傅予琛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
他屏住呼吸,繼續傾聽。
「我是傅帥新納的小妾!」是那個陌生的女聲,應該是圓月公主。
聽雨、傅椿和帳外侍衛的聲音傳了過來——「見過王妃!」
是徐燦燦!傅予琛呼吸急促起來,掙扎著要起來。在一旁侍候他的觀雪忙道:「王爺,您先別動,奴才出去看看!」
從洛陽到肅州,再到涼州,然後又到了薩瑪城,最後到了阿爾薩河東岸,徐燦燦催促著傅楊和水寒日夜兼程,終於找到傅予琛的大帳。
從二月初走到二月下旬,徐燦燦變黑了,變瘦了,原先的美貌被黑瘦的臉和粗糙的肌膚掩蓋了,如果不是梳著已婚婦女的髮髻,如今的徐燦燦不過是一個肌膚黝黑大眼靈動的鄉村少女罷了。
水寒眼睜睜見證了一個絕世美人因為常常不好好洗臉不注意保養,一路風餐露宿,為了鍛煉身體有時候馬車也不坐,帶著兩個丫鬟在高原春天強烈的陽光下步行,連帽子也懶得戴衣裙也不講究,最後變成了肌膚粗糙黝黑的黑裡俏少女的過程。
到了薩瑪城的時候,看著坐在趕車的朱顏旁邊的王妃,水寒忍不住說了一句話:「王妃,您得想一想,你現在這種自暴自棄的樣子,若是見了王爺,他會不會——」
「他不會!」徐燦燦打斷了多管閒事的水寒,「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他都不會嫌棄我!」據徐燦燦的猜測,傅予琛怕是在潦河鎮第一次見她,就對她一見鍾情喜歡上她了。那個時候,她雖然生得好,可也不過是小鎮上常見的普通少女。
傅予琛自己那麼美貌,徐燦燦堅定地認為傅予琛不在乎她的長相!
水寒見她如此自信,不由瞠目結舌:「王妃……」你也太自信了吧?!我是男人,我難道不理解男人的想法?
水寒和傅楊在涼州城見到了鎮西將軍吳貴陽,一行人由吳貴陽帶著來到了傅予琛的帥帳,卻在大帳門前遇到了帶著兩個女兵和聽雨傅椿爭執的圓月公主。
圓月公主一身燦爛的紅衣,身材高挑胸部豐滿,見到身穿半舊藍衣白裙嬌小玲瓏的徐燦燦,她感到了一陣危機。
站在徐燦燦面前,她高聳的胸部把徐燦燦比成了稚嫩未發育的小姑娘!
徐燦燦看看圓月公主的高聳的d罩杯胸部,再看看自己因為生病從c罩杯直降為a罩杯的胸部,往大帳門口退了一步,依舊保持著風度,但是問出的話卻很不客氣:「你是誰?」
「我是傅帥新納的小妾!」圓月公主傲慢地答道。
聞言徐燦燦不由一愣:這這麼可能?
她還沒說話,一旁的聽雨、傅椿和侍衛便躬身行禮:「見過王妃!」
徐燦燦懶洋洋道:「起來吧!」
圓月公主當即愣住了。她知道按照大梁的禮儀,自己得給這個不起眼的王妃請安,可是她一時僵在了那裡。
徐燦燦傲慢地笑了笑,道:「把這騷擾王爺的奸細給請下去!」
聽雨和傅椿相視一看,傅椿向後退了一步,護住了立在大帳門口的王妃,而聽雨當即揚手命令大帳外的侍衛:「把這擅闖帥帳行刺王爺的奸細請下去!」
圓月公主聞言大怒,刷的一下拔出了腰間懸著的腰刀,和兩個女兵背靠背做出防護的姿勢。
徐燦燦知道聽雨這些人的能耐,也不過多糾纏,直接掀起帳簾進了大帳。
當她看到扶著柱子立在大帳裡看著她的傅予琛時,徐燦燦的眼睛立即紅了:「傅予琛,你怎麼了?」
眼前的傅予琛瘦得脫了形,臉色白的都要透明了,襯著漆黑的眉眼嫣紅的唇,帶著一種絢爛到極致即將消散不復存在美……
徐燦燦的心臟在看到傅予琛的瞬間停滯了片刻,連呼吸也困難了,只是眼巴巴看著傅予琛。
她只想把傅予琛抱進懷裡,保護他疼愛他!
徐燦燦後悔極了,她後悔自己沒有堅持跟著傅予琛過來,後悔這麼晚才過來找傅予琛……
作為傅予琛的妻子,她收穫了太多,付出的卻遠遠不夠!
傅予琛看著臉曬得黝黑小村姑般的徐燦燦,心裡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雖然知道男子漢大丈夫淚血不流淚,可是一見到徐燦燦,想到自己這些日子苦苦掙扎在死亡線上,他便覺得委屈極了,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
徐燦燦嘴唇微微顫抖,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挪向傅予琛。
她把傅予琛抱在了懷裡,用自己嬌小的身軀去保護他,疼愛他。
徐燦燦緊緊抱著傅予琛,問躬身行禮的觀雪,壓低聲音:「我爹呢?我爹去哪裡了?」
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傅槐的聲音透了進來:「王爺,徐先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