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顏準備好筆墨紙硯,朱雀便攙扶著徐燦燦下了錦榻,慢慢去了起居室。
徐燦燦懸著筆略一思索,便在雪浪紙上寫了下面這句話——「傅予琛,趕緊求聖上為董大人的嫡次女董敏莉和順陽侯的嫡次子宋毅成賜婚,不然我會很沒面子呀呀呀!!!」
她提筆加了三個感歎號,以示緊急。
朱顏和朱雀在一旁看見了,不由都笑了:「太子妃您真是獨具慧眼,董二姑娘和宋二公子當真是絕配呢!」
董二姑娘盯上了太子殿下,糾纏了好幾次了,實在是太不要臉。
而宋二公子風流倜儻,家常住的是花街柳巷,常作的是一些諸如「煙花巷陌,偎紅倚翠」的詩詞,端的是一個風流浪子。
花癡配浪子,這樣的配對倒也何適!
徐燦燦寫完便把筆放下,看著朱顏和朱雀整理書信,自己心裡得意的很。
朱顏拿起信紙吹了吹,讓墨水干的更快;朱雀另拿了張雪浪紙,糊成了一個信封。
傅楊隨著碧雲進了正堂,給徐燦燦行了個禮:「見過太子妃。」
徐燦燦端直地坐在錦榻上,正色道:「我寫了一封信,需立時送太子殿下手中,你能做到麼?」
傅楊抬頭看了她一眼,低下頭道:「奴才竭盡全力。」
徐燦燦便命朱顏把封好的信封交給了傅楊。董夫人和董敏莉一定會進宮去見董貴妃,她一定要趕在董貴妃之前把這件婚事給敲定下來。
徐燦燦看著傅楊,道:「這封信很急,一定要快一點!」
傅楊答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董夫人母女倆令車伕快馬加鞭,直奔皇宮而去。
董貴妃正在琦玉殿前的梔子花叢前立著,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由白轉黃萎謝了的梔子花。
永安帝喜歡梔子花,最寵愛她的時候命人在琦玉殿裡種滿了梔子花。
如今她還年輕美貌,可是君恩已經不再了,就像這萎謝變黃的梔子花一樣……
琦玉殿的掌事女官孫玉艷見狀,便含笑勸說道:「娘娘不要哀傷,咱們殿裡的梔子花雖然萎謝了,可是聖上新培育出的重瓣梔子正在花期,您去討幾株回來不就行了!」
「哼!」董貴妃冷笑了一聲,「你看如今聖上何時召我伴駕了?」
孫玉艷眨了眨眼睛:「可聖上不也很少宣別的娘娘麼?」
董貴妃聞言,瞇著大眼睛思索起來:是啊,聖上自從去年病危一次之後,就很少召幸宮妃了,偶爾幾次宣她過去,也只是伴駕而已,並沒有幸她,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性,董貴妃的冷汗涔涔而下——她可是無子嬪妾啊!。
她當即道:「去讓人準備一下,我要去見聖上!」
正在這時候,琦玉殿的大太監英亮走了進來,稟報道:「娘娘,董夫人和董二姑娘有急事,入宮遞了牌子請候見。」
一絲不耐從董貴妃臉上閃過,很快便消失無蹤了,她平靜道:「宣她們進來吧!」
傅予琛正和永安帝在崇政殿偏殿裡擺弄沙盤,黃琅走了進來,含笑稟報道:「太子殿下,水隊長似乎有急事,正在外面候著呢!」
「哦,」傅予琛把一面小旗插在阿爾薩河的東岸,隨意道,「讓水寒進來說吧!」
黃琅笑著覷了永安帝一眼,見他也沒什麼反應,便答了聲「遵命」,退了下去。
水寒很快就隨著黃琅走了進來,向永安帝和傅予琛行過禮後,他把徐燦燦的書信奉給了傅予琛。
傅予琛拍了拍手上的沙塵,在黃琅和小太監的侍候下淨了手,這才拆開了信封,展開了信封裡的同心方勝。
見到兒媳婦給兒子寫信還疊成同心方勝,永安帝不由好笑,問道:「徐氏有何急事?」
傅予琛看著信紙上那兩豎排圓滾滾的小胖子,長睫毛掩映下的鳳眼頓時添了一抹笑意,順手把信紙遞給了永安帝。
永安帝掃了一眼,不由笑了,把信紙交給一旁侍立的錢進,道:「不能讓朕的兒媳沒面子,錢進去擬賜婚之旨,准了太子妃所奏!」
錢進答了聲「是」,便退下去擬旨去了。
傅予琛這才道:「徐氏本來就淘氣,父皇你不要慣她,她會更加上頭上臉的,兒臣都管不住她了!」
永安帝笑道:「朕就這麼一個兒媳婦,就算寵一點又怎樣?」阿琛這麼疼愛徐氏,他也是愛屋及烏,更不用說徐氏懷著皇嗣,身份貴重,更是得護著寵著了。
他想了想,又道:「阿琛,朕記得你以前為徐氏討過珠寶?」
傅予琛點了點頭,又把一面小旗插在了阿爾薩河東岸——這些都是他預備安插哨所之處。
永安帝便吩咐黃琅:「把錫林國貢上的珠寶給太子妃送去,就說是她安心養胎,朕賜她的!」
自從傅予琛滅了塔剋剋救了錫林國,錫林便對大梁俯首稱臣,以屬國自居,今年的貢品已經提前送到了。
傅予琛聞言,抬起頭來,俊俏的臉上帶著一抹笑意:「這個倒真是徐氏喜歡的。」
永安帝也連連點頭。女人麼,天性就是喜歡那些金珠寶石之類亮晶晶的玩意兒!
董貴妃安撫住董夫人和董敏莉之後,便帶著人徑直去了崇政殿。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雖然西方依舊有些晚霞還未消散,可一彎月亮已經掛在了深藍的天際。
崇政殿外除了宮裡的禁軍,還立著幾位陌生的侍衛,其中為首的那個穿著甲冑立著外面,被殿外罩燈映著,顯得格外的俊秀。
董貴妃自恃身份不好上前,便立在那裡,由孫玉艷和英亮上前交涉。
良久之後,孫玉艷和英亮走了過來,低聲稟報道:「娘娘,聖上說不見。」
董貴妃一股濁氣湧上喉頭:「官家為何不見本宮?」
孫玉艷低聲道:「黃琅說是皇太子在裡面,不太方便。」
董貴妃艷麗的臉上帶著些淒然之色,立在夜風中默然片刻,輕聲道:「走吧!」回去吧,先送董家母女離開再做計較。
傅予琛陪著永安帝用了晚膳,這才乘著金黃大轎回太子宮。他這些天忙成了狗,得在轎中睡一會兒,回家後才有精神陪徐燦燦。
徐燦燦正在吃這一天的第四頓飯——一碗涼面。
這依舊是徐王氏親自做了送過來的,把細細的手工面煮好撈出來過水,潷盡水分後把用芝麻油、蒜泥和醋和成的料湯澆上,然後撒上黃瓜絲和荊芥葉子,略加攪拌就可以吃了。
又酸又利口,是徐燦燦夏季的最愛之一。
傅予琛進正堂的時候,徐燦燦正在吃麵。因為她如今是少食多餐,所以這一碗麵量很少。
她看到穿著銀龍紋白袍的傅予琛進來,忙一口就把剩下的面吃了,用濃茶漱了口,這才去迎傅予琛——她還急著問董府和順陽侯府賜婚的事成沒有呢!
她已經漱過口了,可是傅予琛還是聞到了蒜味,他一臉嫌棄,一邊拔腿就往臥室走,一邊道:「難聞死了,你給我好好再擦擦牙漱漱口,不然我不和你說話!」
見傅予琛一溜煙進了臥室,徐燦燦如今行動不便,只得停住了腳步,眼巴巴看著他不見了。
在東廂房漱了口洗了澡之後,徐燦燦因生了傅予琛的氣,便在東廂房睡下了。
形單影隻躺在東廂房臥室的床上,徐燦燦覺得心裡很難受——她不過吃了點有味道的東西,傅予琛就這個德行;等她年老色衰了,傅予琛還不知道怎樣嫌棄她呢!
她知道自己不該為這點小事生氣,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傅予琛沖完澡出來,坐在臥室裡等徐燦燦,可是等了半日也沒等到,丫鬟們又不敢進來,他只得拿了件黑綢夏衫套在浴衣外面,隨手拿了白玉帶圍上,便出了臥室。
朱顏被留在正堂,正帶著幾個小丫鬟侍立在那裡,見太子殿下出來,忙屈膝行禮。
傅予琛一臉的不耐煩:「太子妃呢?」
小丫鬟們嚇得腿都軟了,朱顏只得道:「稟太子殿下,太子妃在東廂房歇下了。」
傅予琛當下便沉下臉,不言不語出去了。
徐燦燦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淚,便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著便是碧雲帶著丫鬟們請安的聲音。
她的眼淚頓時流的更急了。
傅予琛立在床前,看著徐燦燦背對著他側躺著的單薄的背影,心裡頓時軟了下來——燦燦懷著我的骨肉啊!
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一邊撫摸著徐燦燦,一邊自言自語道:「本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徐燦燦先問了出來,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問出了什麼,便閉上嘴不說話了。
傅予琛伸手去摸她的臉,摸到了一手的淚水,心裡不由覺得好笑,卻不敢真的笑出來,柔聲道:「你寫了一封十萬火急的信,我都給你辦到了,你還生什麼氣?」
徐燦燦背對著傅予琛,正在驚駭中:傅予琛一向獨斷專行說一不二,何時這麼溫柔柔順了?物極反常逼為妖!他到底怎麼了?
想到這裡,徐燦燦雙手扶著床褥便要掙扎著起來——她雖然懷孕才五個多月,可是她的肚子一向是有些偏大的,都有點行動不方便了。
傅予琛忙伸手扶了她起來。
徐燦燦狐疑地看著粉紅玉罩燈映著的傅予琛俊俏的臉,問道:「你今日脾氣為何這樣好?」
傅予琛鳳眼中帶著一絲憂傷,看著她扶著已經隆起的腹部,美麗的臉上全是疲憊,他心中全是憐惜,柔聲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在你面前又能怎樣?」更不用說你還辛辛苦苦為我懷著孩子!
徐燦燦聞言心臟一悸,鼻子一酸,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鼻翼流了下來。
見她流淚,傅予琛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伸出右臂攬住了她,低頭在徐燦燦臉上吻了一下,低聲道:「你的眼淚是鹹的。」
徐燦燦把臉伸到傅予琛衣襟上胡亂蹭了蹭,然後道:「眼淚有蒜味吧?!」
傅予琛:「……」
徐燦燦依偎進他懷裡:「我知道我不該生氣,可就是控制不住……」
傅予琛心疼她,便低聲道:「我抱你回去!」
「好啊!」徐燦燦笑了,長睫毛上還帶著淚珠子,「我看你能抱我走多遠!」
回到臥室之後,傅予琛抱著徐燦燦又親又摸的又疼惜的,哄了好一陣子。
可是沒過多久,隨著傅予琛的反攻,傅予琛和徐燦燦就又變回了往常相處的模式,傅予琛趴在床上,徐燦燦歪在一側,伸出兩隻白嫩的腳為他按摩呢!
翌日清晨,傅予琛在外書房院子裡的梧桐樹下打一套用來強身健體的拳術,水寒陪著他為他做示範。
練了兩刻鐘之後,傅予琛突然開口道:「水寒,是不是懷了身孕的女人都容易生氣又愛哭?」他這話誰都沒法去問,只有問婦女之友水寒了。
水寒臉都黑了:「稟太子殿下,標下不知道!」心中卻在想:太子妃哭了嗎?看著整天沒心沒肺的,也會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