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燦燦聞言大喜,略一思忖便預備開口。
傅予琛知道她要說什麼,臉上帶著一絲輕佻的笑,伸出一根手指打情罵俏般在徐燦燦嘴唇觸了一下,看著她眨了眨眼睛。
徐燦燦瞪大眼睛看著他——傅予琛為何阻止她?
傅予琛走到太上皇身前抱起傅瑞,遞到徐燦燦手裡,道:「你去偏殿牽著傅瑞的手學走路。」傅瑞已經開始學走路了,只是不能自己走,還得大人牽著他的手保持平衡。
徐燦燦聽話地答了「是」。不管私下裡她和傅予琛如何,在外面她總是很給傅予琛面子。
一直在崇政殿侍立的朱顏和玄冰忙走上前,一起牽了皇太子隨徐皇后去了偏殿。
傅瑞剛學會走路,因此格外的愛動,即使有好幾個人幫忙,徐燦燦還是忙得不亦樂乎,出了一身細汗。
她伸手抿了抿額角的鬢髮,退到一邊帶著笑看朱顏她們護著傅瑞學走路。
在黃琅的協助下,傅予琛親手沏了壺清茶,與太上皇相對品茶聊天。
喝了一口茶之後,傅予琛抬頭看著太上皇,道:「父皇,您還記不記得以前您為我列的那批書目?」
太上皇臉上現出緬懷之色來:「記得。」那時候他已經開始培養阿琛了。
傅予琛垂下眼簾,道:「其中有一本《定安皇后起居注》,您是想讓我看清宮廷裡的明爭暗鬥麼?」
太上皇點了點頭,心想:我的兒,可是你看到的卻是女人的可怕,教學效果簡直是南轅北轍。
傅予琛抬眼看著他,輕輕道:「兒臣記得據《定安皇后起居注》記載,泰和十年到泰和十六年,福雲殿總共死了三個人,一個宮嬪、一個宮女和一個太監,而且都是橫死。」
太上皇看著他,等著他的下。
傅予琛卻不再說了。
見太上皇茶盞空了,傅予琛起身又為他斟滿。
晚膳傅予琛、徐燦燦和傅瑞都留了下來。
傅瑞不過是由徐燦燦餵著吃了一小碗雞湯麵便由朱顏等帶到偏殿玩去了。
太上皇坐在主位,傅予琛與徐燦燦分別坐在太上皇的左右手邊。
崇政殿內也有小廚房,因此他們所用的晚膳並不是大廚房做的溫火膳,而是小廚房精心製作的菜餚——雖說是小廚房,可是連上庖長副庖長庖人,還有催長使役什麼的,大概一二百人還是有的。
其中有一道鹹湯鮮香味美,徐燦燦很喜歡,喝完一碗之後,她的眼睛只不過朝那碗湯看了一眼,負責布菜的女官胡玉珠立即為徐燦燦又盛了一碗。
太上皇見徐燦燦喜歡喝這道湯,便問胡玉珠:「這道湯是誰做的?」
胡熙珠行了個禮,看了看碗上貼的字條,道:「崇政殿小廚房庖長蔣貴良敬上。」
「讓蔣貴良去皇后那裡吧!」太上皇當即道,「皇后如今是傅氏一族的大貴人,只要她喜歡,朕這做阿翁的,什麼都可以給她!」
徐燦燦忙起身謝恩。
用過晚膳,傅予琛又陪了太上皇聊了一會兒,這才提出告辭。太上皇要親自送他,他才狀似無意地開口道:「父皇,阿瑞想要回潛邸去,兒臣帶他去了!」
太上皇一聽是傅瑞的要求,當即道:「去吧去吧!」
等傅予琛三口告辭了,太上皇才想了起來:傅瑞不是還不會說話麼?
他不禁失笑——阿琛一家住慣了潛邸,是有些住不慣宮裡,可是不能把他老頭子一個扔在宮裡啊!
外面早已靜街,開封府的衙役與禁軍護在清平帝的鑾駕要經過的街道兩側,每隔很短的一段距離便有一個青衣太監提著玻璃罩燈籠,照得整條街道明如白晝,均靜候著清平帝鑾駕到來。
隨著一個太監邊跑便拍著手道「鑾駕到了!鑾駕到了!」,衙役與禁軍當即端正了背脊嚴肅了精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徐燦燦和傅予琛並肩坐在鑾車裡,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覺得如果住在潛邸的話,那麼傅予琛上朝散朝,這樣的靜街便得日日進行,實在是勞民傷財……
她思索了一會兒,對傅予琛說道:「這樣日日靜街也不是辦法……不如……」
傅予琛等著她往下說。
徐燦燦卻換了話題:「阿琛,潛邸大還是皇宮大?」
傅予琛瞅了她一眼:「當然是潛邸大了!」潛邸前身是一個巨大的對百姓開放的皇家園林,皇宮比起它也小得多。
徐燦燦還是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傅予琛頓時明白了:「改潛邸為皇宮?」這倒是個好主意。
徐燦燦故意搖頭:「不,是潛邸改為部分皇宮,那些太妃們可不能過來!」女人多了事情就多,太妃們還是不要過來的好!
傅予琛陷入了沉思。
大年三十除夕這一日,即使是皇家也是要吃團圓飯的。
到了中午,皇室中人便要在崇政殿舉行家宴。
太上皇如今懼怕吵鬧,所以那些嬪妃、公主便都沒有過來,只有清平帝、徐皇后、皇太子和定國公來參加家宴。
太上皇與傅瑞一桌,傅予琛與徐燦燦一桌,定國公自己一桌,都是一式的金龍宴桌。
宴會開始了,太監傳上了熱菜和熱湯。
太上皇本來是把傅瑞抱著懷裡,結果一不小心傅瑞掙脫他滑了下去。他正要起身捉住傅瑞,卻發現所有人都看著傅瑞。
太上皇這才發現,傅瑞邁著小胖腿去找他娘徐皇后了。
徐燦燦也驚喜莫名,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傅瑞在朱顏等人的保護下,跌跌撞撞向著她走了過來,終於含著淚迎著傅瑞張開了雙臂。
傅瑞撲進了徐燦燦懷裡,同時清清楚楚叫了一聲「媽」。
徐燦燦緊緊摟著他,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嘴裡喃喃道:「兒子!兒子!我的阿瑞!」
傅予琛挨著徐燦燦坐,見到兒子一下子會跑會說話,他的鼻子也酸酸的,眼睛濕潤了。
太上皇和定國公看著徐燦燦懷中的傅瑞,皆是雙目濕潤。
傅瑞舒舒服服坐在母親懷裡,和母親各種的膩歪,最後還喝了一碗牛乳,吃了兩個入口即化的奶餑餑,然後在母親懷裡睡著了。
徐燦燦帶著傅瑞去了偏殿,把他安置在偏殿的軟榻上,自己帶著朱顏玄冰坐在一旁陪著他。皇宮裡太多陰暗,太多陰毒,她必須在這裡陪著他。
而崇政殿正殿裡,傅予琛先向太上皇敬了一杯酒,又向定國公敬了一杯酒。
他不過飲了兩杯酒,白皙的臉就紅透了,鳳眼也閃閃發亮。
傅予琛借酒蓋臉,開始囉囉嗦嗦說起皇宮如何陰森如何不吉利,所以導致傅氏人丁不旺,他很擔心傅瑞,擔心徐燦燦肚子裡的孩子云云。
太上皇靜默不語。
定國公低下頭不說話。
到了最後,傅予琛看著太上皇開口道:「父皇,你跟著我搬到潛邸去吧!」
太上皇有些感動地看著傅予琛,可是理智尚存。他剛要謝絕傅予琛的邀請,傅予琛便斜著眼瞧他:「父皇不想和我一起住?」
他只得道:「想。」
傅予琛像個孩子一樣笑了:「我喜歡和父皇一起住!」
太上皇見他笑得這樣稚嫩,像個天真的孩子一般,心中也鬆快了下來,道:「讓工部去主持改建潛邸吧!」
傅予琛連連點頭,又端起一杯酒敬太上皇:「父皇,再喝一杯!」
太上皇道:「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定國公在一邊瞧著,心裡真是酸溜溜的,不過想到徐皇后肚子裡的傅氏次孫,他當即又轉悲為喜,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晚上回到潛邸,徐燦燦命朱顏玄冰帶著皇太子去西邊起居室睡,自己留在臥室侍候傅予琛。
從宮裡回來的路上,天空就飄起了雪花。徐燦燦傅予琛回到潛邸內院不久,雪就突然轉大了。徐燦燦在臥室裡也能聽到外面簌簌的雪落聲。
傅予琛喝到最後,確實喝了不少酒,他是真喝醉了。
徐燦燦安頓好傅瑞回來,發現傅予琛已經脫了禮服,身上只穿著素白中褻褲橫坐在床上,兩條長腿一條蜷曲,一條平展著,白皙的臉上泛著薔薇色,鳳眼晶亮,薄唇嫣紅,好看的很:「燦燦,我說服了太上皇遷宮!」
徐燦燦端了一杯蜂蜜水餵著他喝。
傅予琛喝了兩口蜂蜜水,又笑嘻嘻看著徐燦燦:「燦燦,我是不是很厲害?」
徐燦燦哭笑不得,只得道:「厲害厲害!阿琛好厲害!」她是平生第一次見到喝醉的傅予琛,沒想到傅予琛一喝醉居然變成了一個小孩子。
傅予琛喝完蜂蜜水,把頭擱在徐燦燦肩上,表白道:「燦燦,我喜歡你!」
徐燦燦得意:「我知道。」
傅予琛:「燦燦,我很喜歡你!」
徐燦燦:「呃……我知道。」
傅予琛:「燦燦,我愛你。」
徐燦燦喜滋滋:「我知道。」
傅予琛:「燦燦,我很愛你。」
徐燦燦:「呃……我知道。」
大年初一一大早傅予琛要在紫宸殿舉行大型宴會宴請武百官,共賀新春佳節,所以不到寅時,外面還漆黑一片,徐燦燦便把傅予琛叫了起來。
傅予琛坐起來的時候,徐燦燦在一邊悄悄觀察,見他雙目清明面無表情,又恢復了正常時的樣子,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喝醉的傅予琛簡直太可愛了!
傅予琛泡澡的時候,徐燦燦趴在桶沿,故作平靜問傅予琛:「昨夜的事情你都記得麼?」
傅予琛一臉平靜:「喝醉了,都不記得了。」
徐燦燦甜蜜地笑:「既然喝醉了你還說要帶我出去逛?」
傅予琛睨了她一眼:「好啊!」
徐燦燦興奮起來:「阿琛,你還說要帶我去金明苑住呢!」
傅予琛垂下了眼簾,遮住了幽深眼波:「可以!」
徐燦燦貪得無厭不知收斂,又道:「你還說肚子裡這個生出來,就不讓我再生了!」
傅予琛似笑非笑看著她,柔聲道:「燦燦,見好就收吧!」
徐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