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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60章 文 / 平林漠漠煙如織

    秋日金色的陽光照在鱗次櫛比的碧瓦紅牆上,為這巍峨的九重宮闕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元氏帶著胡眉娘隨著御前總管太監蘇延進了宮城南門,沿著宮牆下的甬道向北走去。

    甬道一側是高高的碧瓦紅牆,一側是一排高大茂密的女貞,走在甬道上的元氏整個人都隱於宮牆下的陰影中,她仰首看著前方巍峨的殿閣,發現新宮高大闊朗巍峨,和舊宮的秀麗精緻截然不同。

    在這一瞬間,元氏忽然有些迷茫:我做的這一切到底對不對?我完全可以就這樣安富尊榮地過下去的?

    可是,一想到那人那高大健壯的身材俊朗的面孔,元氏的臉便開始發熱——她一生中最美的時候卻沒遇到對的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對的那個人,何不趁著還不算老享受放縱一次?

    御書房院子裡種滿了高大的桂樹,雖是九月可是上面還開著許多米粒大的桂花,整座幽深闊朗的院子瀰漫著清的桂花香。

    元氏在桂花清香的縈繞中進入了御書房。

    傅予琛剛剛散了朝會,還沒來得及換下上朝時穿戴的通天冠、玄色金紋窄袍和金玉大帶。

    他俊俏的臉微微有些蒼白,此時正挺直背脊坐在紫檀描金嵌螺鈿書案後,鳳眼幽深看著跪在大紅地氈上給自己行禮的生母,片刻後方淡淡道:「平身。賜座。」

    聽雨引著元氏在一側的紅木雕螭圈椅上坐了下來。

    觀雪與蘇延躡手躡腳進出著,在元氏身側的小几上擺放了幾個盛著精緻點心的碧瓷碟子。

    傅予琛垂下眼簾,從一摞奏折中隨意抽出一份,展開後略一思索便左手懸著朱漆描金夔鳳管紫毫筆批了一句話。

    元氏精心描畫的眼睛上似帶上了一絲迷茫,聲音有些沙啞:「陛下是左撇子?妾身也是的。」

    傅予琛抬眼瞅了她一下,繼續低頭批改奏折。

    元氏繼續凝視著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位癡心的母親。

    不知過了多久,傅予琛書案一側的奏折都快批改完了,外面傳來聽雨的稟報聲:「稟報陛下,兵部尚書暢大人求見。」

    傅予琛頭也不抬道:「宣。」

    元氏忙起身道:「妾身迴避一下?」

    傅予琛沒有說話,可是鳳眼眼波流轉,看向一架高高的八扇山水屏風,示意元氏過去。

    元氏當即走了過去。見屏風後有一個紅木小几,上面放著一套精緻的紅木嵌珠妝奩,以及一個插了一支白蓮的白玉凸雕魚螺花瓶;小几旁邊是兩個小小的圈椅,上面鋪墊著紅緞繡蓮花靠枕和座墊,元氏選了一個坐了下去,只覺得柔軟舒適,整個身子都陷了下去,令人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

    她有些奇怪:這分明是女子所用的物件,怎麼會在御書房裡?

    想到自己親生的兒子對另外一個女人這樣好,元氏的胸口就悶悶的。

    屏風外面傳來陌生男聲請安行禮的聲音,接著那人便道:「陛下,這些是遼州與龍州邊防的佈防圖!」

    元氏聞言原本放鬆的背脊立刻挺得筆直——遼州位於大梁與遼國的邊境,而龍州則位於東夷與大梁的邊境!

    那個男聲又道:「陛下,這些佈防圖非常的詳盡準確,您看這裡!」

    元氏正調動全部的精氣神試圖記住那個男聲說出的所有信息,卻聽到外面傳來聽雨急急的聲音——「陛下,太上皇不見了!」

    接著便是一陣椅子的移動聲,急促的腳步聲,御書房們被關上發出的「光當」聲。

    靜寂片刻之後,元氏這才意識到她居然被遺忘在御書房了!

    御花園裡有一個大湖,太上皇賜名「光華湖」,此時的光華湖湖邊的碼頭上泊著一艘大船,大船共分四層,最高層四面鏤空的閣子裡,太上皇、定國公與丞相馬明宇正端坐品茶,皇太子傅瑞坐在太上皇懷裡,一起聽侍立一側的錢進讀《史記》。

    傅予琛的輦駕駕臨御花園,他帶著靳偉煥等人登上了大船,也在閣子裡坐了下來。

    元氏緊張地坐在圈椅裡,她的眼睛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腰間,倏忽移開。

    整個御書房裡靜極了,靜得她覺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蓮香在空中飄蕩的聲音。

    正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便是打開房門的聲音。

    御前總管太監蘇延略帶著些沙啞的華麗聲音響起:「夫人,全是奴才的錯,奴才太著急了以致——」

    「沒關係!」元氏含笑起身打斷了他的懺悔,卻繼續問道:「太上皇找到沒有?陛下呢?」

    蘇延恭謹地行了個禮,道:「已經找到太上皇了,他老人家自己躲到御花園畫船那兒玩去了,陛下正在那裡陪著太上皇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元氏微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告辭了。」

    看著親信太監引著元氏去了,蘇延便回到了御書房裡。

    卷棚上突然跳下了一個身量苗條的黑衣人,不是水寒又是誰?

    他看著蘇延:「魚兒已上鉤,請去稟報陛下。」水寒自己要出去繼續跟蹤那個人。

    蘇延答了聲「是」,彎腰恭送水寒離開。

    大概潛意識裡想要壓倒年過四十卻依舊風流婉轉的元氏,徐燦燦今日打扮得特別用心,格外突出自己的年輕稚嫩,反正她還不滿十九歲呢!

    她的妝容以清為主,徐燦燦眉目如畫,所謂的妝容也只是起了錦上添花的作用,除了清妝容外,她還梳了簡單的墮髻,並且只插戴了一支明珠釵。

    徐燦燦的衣裙是她和玉茗長公主一起選的,月白中衣、青緞交領背心、白底繡花腰封和月白長裙,雖然不符合皇后應有的雍容華貴,卻清新淡如鄰家少女。

    如此妝扮之後,徐燦燦便洋洋得意地坐在錦榻上,等待著元氏到來。

    可是她和玉茗長公主等了好一陣子,卻得知了元氏去了御書房的消息。

    徐燦燦未免有些失望,頗有一種「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失落感,她悻悻然道:「咱們帶著傅熙傅荃還有櫻兒去月季花花圃那邊曬太陽去!」

    玉茗長公主見她有些不高興,便有心陪她散心,於是含笑道:「好啊!」

    又安慰她一句:「用午膳的時候讓陛下看看您做少女打扮的模樣!」

    徐燦燦連連點頭,心中卻忐忑:她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偶爾做這種打扮,不知道會不會被傅予琛取笑。

    不過,徐燦燦做了一個決定:她這麼費心打扮,傅予琛一定得說好看。

    傅予琛沒過多久就回來了。

    他在福雲殿前遇到了徐燦燦。

    看著徐燦燦的模樣,他有一些恍神,反覆穿越時空見到了三年前初相見時的徐燦燦。

    傅予琛的表現取悅了徐燦燦,她歡喜地迎了上去,挽著傅予琛的胳膊,笑嘻嘻道:「阿琛,我是不是和未出閣前一樣好看?」

    又瞟了一眼徐燦燦後,傅予琛道:「比未出閣時還好看!」他說的是真心話。未成親前的徐燦燦雖然美麗,卻有些稚嫩青澀;嫁給他後的徐燦燦,在他的澆灌滋潤下,豐滿嬌艷如一朵傾世之花緩緩開放……

    徐燦燦悠悠地歎了口氣,道:「阿琛,你太好看了,我常常怕你嫌棄我。」

    傅予琛:「……」老子一個大男人,你天天關注老子美不美煩不煩人啊!

    跟清平帝的人和跟徐皇后的人都低下頭去,皆是要笑卻又不敢笑的模樣——徐皇后那樣講究容貌,偏偏陛下又從來不在乎自己的相貌,這兩口子在一起,天天多樂呵啊!

    傅予琛懶得再爭辯誰更美這個話題了,牽了徐燦燦的手向前走去。

    又過了幾日,正是秋高氣爽時候,遼國使團來向大梁清平帝辭別。

    清平帝傅予琛因自己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便沒有出面,而是派能言善道的禮部尚書馬明光為遼國皇太子耶律退一行人踐行。

    隨著遼國使團的離去,徐燦燦發現水寒也不見了。

    八月份的鄉試已經結束,九月中旬該發榜了,徐燦燦、徐順和和徐王氏都很關心徐宜春的成績。

    徐燦燦想要水寒派人去宛州接徐宜春,因此命傅椿去請水寒。

    傅椿吭吭哧哧半天,才道:「稟皇后娘娘,水將軍這些日子不在京城。」

    徐燦燦有些好奇:「咦?他麾下的新軍不是還駐紮在金明池,水寒自己怎麼不見了?」

    傅椿說了半日也沒說出什麼來,徐燦燦就不再問難他,讓他退下了。

    到了晚間,徐燦燦侍候傅予琛洗澡的時候,就隨意地問了一句:「阿琛,水寒去哪兒了?」

    傅予琛聞言心裡酸溜溜的,睨了徐燦燦一眼:「你問他做什麼?」

    徐燦燦見他鳳眼黑幽幽的,知道他是在認真地吃醋,嚇了一跳,怕連累了水寒,忙解釋道:「就是以前常見,現在有一陣子沒見了,感覺怪怪的。」

    傅予琛垂下了眼簾,長睫毛掩映下的鳳眼帶著一抹幽思,卻不肯多說了。

    徐燦燦怕他又亂吃醋,也不敢問他了。

    又過了一個多月,徐宜春終於隨著徐宜鵬回來了——他如今已是徐舉人了!

    徐燦燦開心之下,便有心請玉府諸人過來,商量著慶祝一下。

    正好玉夫人也得知了未來女婿考中舉人的消息,便帶了薛夫人、豐二少奶奶、玉五姑娘和玉六姑娘遞牌子候見,徐燦燦正想她們呢,忙命董嬤嬤引她們進來。

    眾人閒聊了一會兒,玉夫人隨意道:「這幾日有些忙,又是趕禮部尚書馮孝銀二兒子的婚禮,又是為玉明玉星準備行李——」

    「準備行李?準備什麼行李?」徐燦燦詫異地問道。

    玉夫人沒想到徐皇后不知道,忙解釋道:「這些日子京城都傳遍了,說遼國不宣而戰攻打咱們大梁的遼州,玉明玉星奉陛下之命即日開拔呢!」

    徐燦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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