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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8第88章 文 / 千里孤陵

    隔著衣服,劍鋒的冰涼仍清晰傳來。秦疏只道這一次再難逃脫,心下淒然,原本已是閉目待死。

    門外那丫頭卻一聲驚呼,卻像是被人制住,接著只能發出些唔唔哦哦的聲音。

    秦疏當即喊道:「易縝,救我……」

    侍衛突聽他這麼一喊,一時之間也弄不清來人身份。他雖然奉了王妃的命令行事,完成不了不能夠交差。但對於燕淄侯卻也不能不忌諱,若當真是是易縝前來,取他性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下手不由得就有了一會遲疑,半信半疑的回頭看去。

    門在這時被人撞開,當先跌進來的卻是那名婢女,朝著兩人這邊一頭撞來。侍衛一驚之下,本能地就要伸手去扶,不意她身後還藏著個人,順勢撲出來,手中一線寒光只撲他喉嚨。

    使出這般的手段,自然不會是燕淄侯,侍衛又驚又怒,卻已是不及閃避,連來人的面目都來不及看清楚,便覺得喉間一涼。他自知不妙,仍竭力向秦疏刺出一劍,便是死也想拉個墊背的。

    秦疏卻在變故初生之時便往旁一滾,勉強避過此劍。

    腹中哪堪這番動作,一時間只疼得眼前發黑。好容易忍過這片刻,再看眼前。那面侍衛隨後被人一腳踹翻,倒在地上抽搐,喉嚨間喀喀作響,已叫不出聲來。而那名丫頭喉間一道同樣傷口,顯然進門之前就為人所殺。

    來的人身上也是侍衛服色,卻是全然陌生的面孔,只是眼神急切熱烈,下一刻便將他攬進懷裡,略略摟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些什麼,震了一下。這才放開他,轉而仔細打量,確定他有沒有受傷。

    秦疏這也算是劫後餘生,恍惚了一陣,這才遲疑著低聲道:「小黑。」

    「是我。」小黑笑了一下,目光中憂喜參半,住四下裡一看,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疏有些忡怔,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好在小黑也知道眼下不是逡話的時候,不多加追問,轉身從那名侍女身上割下半幅衣料,將門外濺上的血跡抹淨。又閃身進來,將門掩上,動手就去剝喉嚨被割斷的那名侍衛身上的衣服。

    秦疏此時已經扶著牆勉強站起來,看著屋子裡橫躺的三具屍首,腹中悸痛不止,心裡尤有餘懼。事已至此,定然是難以善了。可不論小黑是如何混起來的,要想帶著他逃出去,定然風險重重,比起他孤身一人更要困難上許多。

    小黑將剝下的衣服遞給他:「你先換上,等夜裡我們再想辦法混出去。」

    秦疏微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將衣服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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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衛見易縝獨自一人回來,神色不由得有些奇怪,易縝並未理會,進門便喊了兩聲小疏,屋內空無一人,那裡有誰答他。

    侍衛這才說起:「適才王妃那邊來過人,將小公子請過去說話。」見易縝臉色陰沉,陪著小心又問道:「侯爺沒有見著嗎?」

    「沒有。」易縝搖了搖頭,臉上勃然變色。「我不是吩咐你們好好看著他,你們就這麼當差的?」

    易縝原本只擔心他娘看秦疏不順眼,這一去免不了要對秦疏發難。突然地又想起一件事來:「他是什麼時候被接走的?」

    侍衛回想了一下:「就走侯爺走後不久,大約也有一個來時辰了……」

    易縝不等他說完,面色已經是一片陰沉,猛然掉頭就衝出去。

    這一個時辰他都在太樨苑陪著王妃說話,那裡曾見到秦疏前來?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一路直直向太樨苑奔去,卻也不管種種禮節,不等通報就闖了進去。

    兩名宮女正侍奉著王妃喫茶。婦人見到他去而復返,微微仰起頭來,面上一片高傲得色,並不見絲毫驚奇。

    易縝站在正廳外,心肺裡全是怒火熊熊,兩隻拳頭都捏得格格作響,對著王妃既不見禮也不問安,只狠狠道:「你把秦疏弄哪兒去了?把他交出來!」

    「你就為著那麼一個賤人對我大吼大叫?」堂上王妃將茶盞往地上一摔,倏地立起身來,「那麼一個不男不女的妖孽畜生,如何能進得了我侯府的家門,玷污子嗣血脈,你又有什麼臉面對得起列祖列宗!若想要他進門,除非我死了!你再去做白日夢!」

    原本宮人就被這場面嚇得不輕,這時更聽王妃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有宮女哭著上前來勸。

    易縝氣得兩隻眼睛都紅了,兩旁宮人連連道侯爺息怒,被他一把一個推到地上。王妃見他一臉凶像,又哭道:「你看看,你就是為了那麼個賤人,對我也橫眉冷眼的,你還想怎麼樣?你要他不要娘,乾脆拿個繩子來給我個了斷,我就再礙不著你的眼……」

    印象裡他娘雖不曾對自己體貼溫柔,也應該是個嫻靜之人,萬萬料不到她竟有這許多手段。如今她連哭帶鬧,易縝就是恨得牙癢,卻也當真不能夠對她動手,心下大是後悔自己當初就不該幻想一家團聚,這才讓她知曉秦疏的存在,只管去過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眼下弄得這般局面,簡直顏面全無,就連小疏也不知被她弄到哪去。這並非是他愚笨,只是在心目當中對於這個母親,他還始終存有個美好的念想,卻是不願也不曾往最壞的打算上想。

    想到小疏,心裡又是一緊,往前踏了一步,沉聲道:「小疏呢?我只問你把他怎麼樣了?」

    他真正動怒,臉上卻反而沒什麼表情,卻比疾言厲色更令人生畏。

    王妃朝他望了望,倒是不哭鬧了。冷聲道:「他這樣的人,豈還配再留在這行苑之中。我早令人將他送出行宮去,打發他走了。」

    易縝聞言驚怒交加,小疏自從隨他北上,只怕日日念念不忘要逃。如今弄巧成拙,反而讓他得以輕易脫身。這一去正如同游魚歸海飛鳥入林,莫不是反而如了他的願,卻不知他走時,可曾對自己留戀過一分一毫。

    想到這裡,心裡頓生絞痛,幾乎要窒息了一般。不由得呆了一呆,這才問道:「他往那兒去了?」聲音不知不覺已經低弱下來、

    王妃目光閃動,只是隨口道:「他一出行宮就自己走了,我哪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這個答案顯然並不能令易縝信服,但王妃如此一說,他也不能動手對這個身為自己母親的婦人動手逼問。天下之大,那人雖無容人之處,但他存心要躲,人海茫茫,又如何能輕易尋著他,何況他現在這樣的身子,流落在外只怕有個萬一……

    易縝怔了半晌,卻是突然在地上一跪,朝著王妃並磕幾個頭,啞著聲音道:「娘,我知道我對你未能盡全孝道,也令祖上蒙羞。但我是真的只喜歡他,沒有他不行。就算娘當沒有我這個兒子,我也還是非要他不可。」他聲音漸低,臉伏在地上不肯起來,聲音裡似是疲倦不堪,一字字低低道:「即便是娘當初丟下我出家清修,我也從未求過娘什麼。如今我求求你,告訴我他究竟去了那兒……」

    左右宮人相顧駭然,得見了眼前一幕,全都不知是福是禍。卻沒有一人敢貿然上前扶他起來。

    王妃又驚又氣,易縝的性情從來就不肯服軟,先帝憐惜他自幼雙親疏於照顧,待他如親子一般養育,就連青帝,對他也格外親厚。因此縱容得他越發高傲跋扈,從不肯向人低頭。何曾有過這樣低聲下氣求人的時候。而如今,為了那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下賤之人,竟然肯跪下來求人,就算跪求的是自己的娘,那也是件不堪之極的事。

    她一連說了幾個你字,也沒想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易縝微微歎息,仰起臉來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痛苦。眼裡卻滿是哀求之意。

    王妃非但沒有動容,心裡反而越發升起怒意。那人能勾得易縝失魂落魄,果真是個該死的妖孽,莫說那人此時只剩屍首,便是活著,也不能見他兩人迂曲在一處。但看易縝神色哀戚。卻是念頭一轉,臉上不露分毫顏色,卻是放緩了臉色道:「他思念故里,往南邊走了。想必先要前往涇水乘船。」

    易縝聞言大喜,卻道自己也當真是氣急攻心,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當下便又磕了兩個頭,起身衝出去。

    王妃聽著他急匆匆地召集人手的聲音,數行人漸漸去遠,臉上卻是露出個陰沉笑意來。易縝此去,自然見不到秦疏,他也只會以為是自己沒有尋著,縱然他口口聲聲喜歡什麼的,時日久了,早晚這番心意也就淡了。

    想起春蘭等人,出去辦事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不知怎麼的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再憩了半柱香時間,怎麼也坐不住了,叫起下人,要親自過去看看。

    出門就見梅安郡主在不遠處探頭探腦地張望,見她瞧見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出來,身後還硬拖了個不大情願的李明海。對方纔的事只當不知,笑嘻嘻向王妃問好。

    王妃早先幾年是見過這丫頭的,只是見她出落得越發明艷動人,大至的模樣倒還認得出來。她此時已經知曉青帝本意給她和易縝做媒,卻因奉疏而壞了這樁好事。她對秦疏極為憎惡的同時,看著別的女子,侄覺得是任何一個都要比那大了肚子的男人強上百倍。對著梅安的問候,倒是和顏悅色的點了點頭。

    見梅安問起她此時欲去何處,倒是坦然隨口道:「不過是悶得慌,隨處走走。」

    梅安笑道:「我正好也沒事,就陪老夫人走走。」她是個最為好事好奇的人,此時想從王妃這兒套出些因由來。當下不管李明海給他暗使眼色,硬要跟著。

    王妃本想回絕,但看她神色狡黠,似乎是猜到些什麼。她竟敢做了這事,只需瞞著易縝,卻不怕別人知道。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這番動靜雖沒有刻意喧囂,還是傳到青帝耳中。王妃當年專寵於一身,也是有些心機手段的。只不過在親生兒子面前,從不顯露罷了,這一點易縝不知,青帝卻是有所耳聞,此時不過略想了一想,便想明白個大概,當下也有些不悅,歎了口氣:「可惜了,朕原本還想看看,男人究竟是怎麼生孩子。」

    如意在一旁想了想,躬身問道:「要不要告訴侯爺,那小公子恐怕是……」

    青帝微哂:「他自己連個人都看不好護不住,知道了除卻傷心又能如何。如今也只有先替夫人瞞著他。」他想了想,心裡還是有些不忍,接著道:「侯爺要去找人,你便讓人調幾隊人手給他,遍尋不見,他早晚就該知道死心。」

    如意垂手應是。見青帝不再言語,又皺眉拿起一份章呈,雖是在宮外,卻也全然信不過太子,是半點不得清閒。偏偏身邊一個兩個,全不是些省心事。當下也不作聲,新換了熱茶,垂手立在一旁。

    卻聽得青帝歎了一聲:「朕若能再有個孩子,總好過如今這樣在太子身上事倍功半地花費心思。」

    如意笑道:「皇上這還正當盛年,自然不愁日後子嗣……」說話間瞧見青帝臉上神色,是淡漠裡噙著一分溫柔笑意,目光悠遠寧靜,這話顯然別有他意。心念猛然一動,卻是吃驚,不敢再往下想,住了口不現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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