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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202第202章 文 / 千里孤陵

    他預定的行程,是第二天出行,坐船走。船隊是易縝找的,在這一點上易縝倒沒有食言。只是他執意要走這一點,在旁人看來就顯得有些固執而不近人情了。

    秦疏自己也知道這一點,然而仍舊固執己見。他在這天早上婉拒了鄭伯和明珠的相送。只怕徒添感傷只有梁曉難得的固執起來,非要一直把他送到船上,怎麼勸都不聽。

    約好碰面的地點是城南外的一個碼頭,等他到時,船已經停在岸邊,幾個夥計正忙著上上下下的裝貨卸貨。

    他來得比約定出發的時間早,並不急著上船。因為雨下了一夜,來時的路並不好走,他又細細地叮囑他一個人回去的時候務必要小心。又把之前已經向梁曉囑咐過無數遍的各種事不厭其煩的說了一遍。梁曉依偎在他的身邊,手裡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這孩子心裡是極難過的。緊緊地抿著嘴一聲不吭聲。但秦疏交代他的時候,他還是很乖巧地一一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秦疏見他這個模樣,也不過就是個半大孩子,如何叫人能完全放心。他伸手摟住孩子尚顯單薄的肩頭,良久輕歎了口氣,不再往下說。就和梁曉怎麼默默地依偎了一陣。

    父子兄弟間依依惜別的情景,船家已見過太多,雖覺得這一趟來回不過幾個月的路程,大可不必如此不捨,但易縝出手闊綽,囑托他路上多加照顧,加上時間綽綽有餘,於是這時並不上前催促。見秦疏一邊低聲的和孩子說話,不時向城門那個方向的路上張望,船家上前插話道:「秦先生可是還等著什麼人?」

    秦疏被他問得一愣,半晌才笑著對船家搖頭道:「也沒等什麼。」

    心裡卻難掩些微的苦澀失落。

    昨夜易縝不聲不響地抱著孩子跟了他一路,他始終都沒有回頭看二人一眼,孩子哭得悲慘可憐,他聽得心頭滴血的滋味卻無人得知,等他緩過勁來,鼓足了勇氣打開門,易縝卻已經抱著孩子不聲不響地離去。

    他卻是一夜輾轉反側,耳邊都是許霽苦苦地喚著爹爹,嗚嗚咽咽的哭聲,揪得人心肺生疼。

    他原本以為,易縝無論怎樣,今天早上也應該會帶著許霽前來送別,至少還能再見上最後一面。然而眼下易縝不見蹤影,大約他這個心願要落空了。

    眼看著時辰不早,他只得忍住心中悵惘,和梁曉最後告別。還沒把話說完,梁曉鬆開他的衣角,更而緊緊地摟著他的腰,怎麼都不肯鬆手。

    這孩子平時性情和順,這時候固執起來,也叫人委實沒有辦法。他仰著一張倔強之極的小臉看著秦疏,十分堅決地道:「要麼爹爹不要走,要麼就帶著我一起走。總之,我是決不會一個人回去的。」

    說完這一句,不管秦疏再怎麼勸他哄他,他都是一聲不吭,小臉上滿是堅毅神色。

    秦疏苦勸無效,低頭去掰他的手,梁嘵常幫著家裡做事,手上有幾分勁道,卻還是個孩子的力氣,秦疏又是鐵了心的不肯答應,縱然他使出全身的氣力,還是被秦疏一點一點地掰開。

    潯曉急了,突地大聲道:「爹爹如果非要趕我走,我這就跳河!」一邊說著,他索性鬆開手,往河岸邊走了兩步。他人雖小,然而神色十分嚴肅,這些話一字字說得清清楚楚,再那麼往河邊一站,幾乎也有幾分氣勢。說著又掃了想偷偷靠近的幾個夥計一眼,朗聲道:「你們不要過來,過來我就跳上去。」

    這樣的手段若是許霽使出來,效果必定大打折扣。但踏實規矩的人一旦發狠固執起來,卻不是那麼好相與的。梁曉平素溫順堅忍,這幾日看著像是不聲不響的,卻是暗地裡已經想好了這樣的主意,就算不能勸得秦疏回去,他也一定要跟著去的。

    秦疏全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出,先是著急驚詫,後來氣極反笑:「你會游泳,而且水性極好。」

    不想梁曉平素乖巧,骨子裡卻是極聰明的,這時反應也極快,立即道:「會游泳也一個樣,我沉下去就不浮上來。」

    他站在那裡,倔強的仰著頭,毫不退讓地和秦疏對視。看他斬釘截鐵的神色,那河水也挺深,別人不敢全當他是孩子使小性子,又怕他當直往水裡跳,原本只是順路捎一個客商,眼下這樣要是出點什麼事,麻煩可就大了。看梁曉那樣也不敢台拉,都在一旁幫著勸。

    梁曉卻誰也不理,只對著秦疏有條有理地道:「爹爹,我給家裡留了書信,說我跟著你一道走了。你帶著我去吧。你自己說的,幾個月就回來了。我聽話懂事,能幫上忙,吃得也不多,不會花太多錢,也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的。」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掏出個小荷包來,是他平時捨不得花,積攢下來的私房錢。他拿著這個小錢包,又看向船主:「我可以付路費的,要是不夠的話,我還能給船上做事,洗衣服打掃做飯我都會的,大叔能不能不要收我的路費錢?」

    船家看這架勢,又心想說不好,又怕惹急了他,真出點什麼事,若著臉道:「這不是錢不錢的事,這一路上可不像看起來那麼容易,餐風露宿的時候也是有的,你這麼小小年紀,家人怎麼放心得下。還是……」

    梁曉打斷他:「我能吃苦。」

    秦疏心緒複雜,他既不能隨著梁曉回去,又如何能夠帶著他上路。他雖然把梁曉從河岸邊拉開,但梁曉在這件事上也是半點都不肯鬆口,兩人就這麼糾纏在一起,進退不得地僵持了一陣,卻是誰也沒有發現不知何時身後來了個人。

    易縝站在離數人幾步之遙的地方,冷眼打量了一下當下情形,最後沉聲道:「秦疏!」

    秦疏回頭之時,臉上除了驚詫之餘,明顯還是帶了一點不易覺察的驚喜的。他明顯是鬆了好大的一口氣,甚至微微的露出一點笑容:「你來得正好,正好沒個人把梁曉帶回去,你好好勸勸他。」

    易縝原本見他看到自己時露出些歡喜神色,心裡也暗暗跟著美,可再聽他脫口而出的話,竟是巴不得甩包袱似的把梁曉甩給自己。雖然梁曉那也是他的兒子,他也很樂意照顧,但秦疏表現得這麼迫不及待,他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於是易縝依舊沉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冷冷地打量秦疏。

    秦疏見他神色不對,臉上不自禁的笑意慢慢斂去。他突然之間像是發現了點什麼,不由得失望之極,脫口而出道:「小霽呢?你沒有帶他一起來麼?」

    見他言詞真切,易縝心頭一熱,可轉念又想起昨天他是如何對待小傢伙的,又不禁恨得牙癢。那麼小的孩子,哭得那般可憐,口口聲聲地叫著爹爹冒著雨追在他身後,任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該要心軟,可他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卻硬是能夠連回頭看一眼孩子都不肯。如今梁曉更是把自己性命都賭上了,他竟然仍不肯鬆口中。不禁又生出許多惱意。

    他心裡矛盾著,表情就有些扭曲,使得臉色稍顯猙獰,但這樣的神情對於他接下來說的話卻有極好的效果。

    易縝撥高了聲音,顯得頗為尖銳:「你不是連看他一眼都不肯,這時候卻還來管他的死活?你要走只管走,今後都再看不到他。」

    秦疏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再看易縝的臉色也是冰冷一片,這人長久以來都對他和顏悅色,已經很久沒有對他露出這樣冷淡得甚至帶些敵意的神色,他一時有些不習慣,彷彿眼前這個人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起來。

    他心裡莫名的就有些不安,口中卻無意識地又追問了一遍:「小霽呢?他在哪兒?」

    易縝直直的看著他,直到看得他越發倉惶無措起來,覺得時機已經差不多了,這才沉著臉道:「小霽病得凶險,大夫說……」他頓了頓,隨即改口道:「他最後只想你再看看他。」

    他雖沒把話說明白,便有些話不說出來反而比說出來效果更好。秦疏本就不大好的臉色,聞言瞬間就更加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易縝,像是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點端倪,以證明自己剛才所聽到的全是假的。他嘴唇蠕動了半天才掙出一點點聲音:「你騙我,小霽他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會說病就病?」

    易縝雖然沉得住氣,但頂著他驚痛的目光還是有很大壓力的,嘶啞著嗓子道:「昨天你不肯要他,他那樣小的年紀,經歷這麼一場打擊,又淋了一場雨,不論是心理還是身體上都支撐不住,昨夜裡就發起高燒,一直就沒有清醒過來,他在昏迷當中,也一直叫著你……」

    他越說下去,秦疏的神色越是驚恐,手裡的包裹已經拿不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掉在了地上,已然是完全信了。這不能怪他輕信,他畢竟並非真的不在乎孩子,為人父母者,在這樣的噩耗面前,又有幾人能做到無動於衷。

    船老大見秦疏還呆怔在一旁,連忙推了推他,好意道:「既然是家裡孩子病了,還是趕快回去看,我們在前面潮洲還要停留幾日,若是孩子沒事,到時候你再趕上來也不遲……」

    話沒有說完,秦疏如夢初醒,也顧不上答他,僅僅轉頭看了易縝和梁曉一眼,咬牙掉頭就往易縝的來路跑去。

    船家把他掉在泥地上的包袱撿起來,朝著他的背景叫道:「我們在潮洲停留王日,你若能來,到時便去鴻升客棧找……」

    「不用了。」易縝伸手從他手中包袱接過來,竟有點慢條斯理的意味,悠悠道:「他不會去的。」

    船家一愣。

    梁曉卻顯然是誤會了,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使勁拽了拽易慎的衣角,眼淚已經在眼眶裡團團轉了:「弟弟,弟弟他……」

    易縝低下頭來,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摸了摸他的頭髮,對他眨了眨眼睛。

    梁曉骨子裡也是冰雪聰明的,頓時啊了一聲,但看了看秦疏的背影,張了張嘴,抱著自己的小包裹,什麼也沒說。

    易縝牽著他,跟在秦疏的後面往回走。路上十分泥濘,速度並不因為秦疏的焦急而能夠再快上幾分,反而由於他心緒不寧,一路上接連摔了幾個跟頭,每每一摔倒,他卻又很快的爬起來,再次往前趕。

    等到了最後,他已經滾得全身都是泥,頭髮披散下來,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一隻,形容狼狽不堪,他卻完全顧不上自己。易縝因為走得穩當,卻也沒被他完全拉下,遠遠跟在他身後,一面瞧著心疼,一面又想起小霽昨天的慘樣,硬著心腸不去拉他,算是為小霽出口氣之餘,也當是讓秦疏真正明白他自己真正在乎什麼。

    秦疏已經完全顧不上理會周圍了,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路程,他只覺得漫長得就像沒有盡頭一般,眼前就只有許霽在雨裡可憐巴巴地哀求他的小模樣,那一聲聲的爹爹,彷彿還在住腦子裡鑽。

    他撞開院門,跌跌撞撞地一頭紮起許霽的小房間裡。

    撲面而來的是一大股濃重的藥味。他上浮一掃,立即就看到小霽縮著身子躺在床上,身上嚴嚴實實地蓋著被子,露在外頭的小臉通紅得嚇人,兩眼緊閉,整個就像只叫人給煮熟了的大蝦。

    秦疏微微搖晃了一下,立即撲到床前去,摸著許霽的額頭,一遍一遍地喚著他。

    許霽始終只是閉著眼睛說胡話,斷斷續續地叫著爹爹不要走,小眉心緊緊的蹙在一起。

    秦疏急得幾乎六神無主,小傢伙滿頭滿腦都是細密的汗珠,可額頭還是燙的。秦疏再去摸摸他的小手,也同樣是滾燙滾燙的。

    易縝背著梁曉也回來了,就默默地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兒,輕聲道:「小霽病成這樣,你這幾天多陪陪他,若是有個萬一……」

    「不會的!」秦疏像是被什麼紮了一樣,猛地回過頭來看他,眼裡滿是驚恐。「小霽不會有事的!他會好的!他一向那麼健康,他還那麼小!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換他都行……你救救他,你去找大夫來啊……你快去找人來救他啊!」

    易縝不知為何心裡微微一顫,咳了一聲道:「大夫早就請過了,大夫都說……」

    「他們胡說!」秦疏不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又把目光投到許霽身上去:「他們胡說的!小霽,你不要怕!爹爹在這裡,你不會有事的!爹爹這就帶你去看大夫,你很快就會好的,乖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去抱許霽。然而不知是許霽太沉還是他驚駭之下脫力。接連試了好幾次,他竟沒有辦法把孩子的小身體抱起來。

    秦疏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把許霽的手放回被子裡去,又把被子仔細壓好,口中喃喃道:「你忍一忍,爹爹這就去找大夫,等大夫來了,你就好了……」

    他起身,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走,從易縝兩人身邊經過時,渾渾噩噩就像是看不到兩人似的。

    易縝咳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見已經走到門口的秦疏扶住門框,身子突然僵了一瞬,片刻之後,他抬起手掩住嘴,然而一口血衝口而出,從指縫間浠浠瀝瀝地滴落下來。

    「小疏!」

    秦疏自己似乎也有些恍惚,將沾滿血跡的手舉在眼前看了看,然後在衣服上擦了擦。他還想作渾然無事,然而另一口腥甜再次來勢洶洶地湧喉頭。他還想拿手去堵,卻哪裡堵得住。

    這一開了個頭,接下來便難以抑制。血液一口緊接著一口中,從他口嘴之中噴湧而出,血色先還是暗紅色的,到了後來漸漸成了鮮紅一片,卻沒有要停止下來的跡象。

    秦疏先是弓□子,不等易縝驚醒過來,他已經慢慢傾倒在地上。從他口鼻中湧出來的血液來不及滲入磚縫,在地面上彙集成觸目驚心的一淮。他整個人彷彿就像是破了口的水囊,要將身體裡所有的血都流乾一般。

    易縝驚得魂飛魄散,一邊大聲喊人,去抱他時手腳都是顫的。梁曉也嚇壞了,這孩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再沒有平時半分的沉穩,尖聲的哭叫著爹爹,伸手就要去搖晃秦疏的身體。易縝怕他碰壞了秦疏,還得攔著。

    這番動靜之下,床上的許霽也被驚動,偷偷睜開一條縫看了一眼,立時連滾帶爬地翻下床來,哭著叫著爹爹要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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