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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83.十里紅妝 文 / 易沐

    等寧相注意回到染青身上時,她盈盈上前兩步,施了一個官家千金之禮,然後低頭哀戚懇切地說:「爹,大娘,染青不孝,害得娘鬱結纏身,且留她一人在邊城孤獨。」說完以袖掩面,假裝去擦拭眼淚,外人看來可謂是我見猶憐。

    這一番與寒玉一起聲情並茂的演戲,只求唬住上頭的那兩位。

    不管是真是假,在別人眼內則是主僕二人在堂前哭得淒慘,連一旁環侍的幾個下人都覺甚是可憐。大夫人見狀,也假意以帕抹淚,不管如何,麗珠那賤人沒有回來倒是合了她的意。而染青現在身份尊貴,一朝進了皇宮,就是貴為妃子的人,故而大夫人上前,小心地拉過染青的手,甚是慈顏善目,敘說一番別後思念。

    寧相在一旁甚是滿意,他這夫人就是大方得體,進出有道,可謂賢妻。

    等話過一會之後,寧相適時站出來:「夫人,染青舟車勞頓,定是非常疲累,快快安排她去休整,到午膳時間了。」

    大夫人回頭笑道:「老爺,還用你提醒,我早就安排好了。半月前得知染青要回來,就命人把竹居給收拾好了,這幾日都一直焚香熏屋,已能入住了。環珮,領三小姐過去。」

    環珮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平日裡是使喚不動的,她也只聽大夫人的命令。如今這樣引路的事卻也要「勞煩」到她,染青只覺心中好笑。

    但該做的定是做到位,她一一與寧相和大夫人行禮別過後,才跟著環珮而走。想那竹居以前乃寧若雙的閨房,是整個府裡最好也最大的一處居所了,如今若雙嫁人,居然肯把這屋子割捨出來讓她住,真可謂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待遇今非昔比。

    一路進了竹居,清新優,擺件也是貴重,而很多傢俬看著像是新的,可能是最近添置,不難看出有討好之意。

    環珮行過禮後就退下了。只剩寒玉與之前留下的那兩名護衛隨性,在剛才大廳的時候,寧相也曾詢問起兩名護衛,其中一個聲稱是殿前禁衛軍隊長,另外一個則是副隊長,奉命保護寧三小姐。

    竹居分為前堂與後堂,兩名護衛自然是居於前堂,而寒玉與染青居於後堂。光後堂也分了內外兩間,寒玉在外室。這樣的安排,可謂是牢固透頂了,染青就算有通天本事,也難再離開這竹居。

    沒過一會有人來請去用午膳,染青不欲再巧言演戲,就推卻了,讓把膳食送到竹居來。如今她身份不同,這樣提議自然是沒人反對,不過片刻,就一盤盤的菜端進了竹居。

    染青招呼了大家一起入座,本寒玉跟那兩名護衛不肯,可是一大桌子菜她一個人吃,實在是沒了胃口。三人見她意興闌珊,只好坐下。

    兩名侍衛一個叫左通,一個就青弘,禁衛軍隊長是左通,他臉上笑容很多。染青問起他們為何不伺候於殿前,左通笑著說:「皇上臨行前交給我們的任務,保護三小姐的安全。萬不能再出現四年前劫匪一事,有我們兩人在,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寒玉噗哧一聲笑,「小姐,放心吧,這竹居明有左通兩人,暗有紫衛守著,安全問題絕對是沒有了。我估摸著明日聖旨可能就要下來,大婚日期定了後,就得學禮入宮了。」

    染青默不作聲吃飯,心裡卻有些沸騰。四年前哪裡有什麼劫匪呢,這分明是在暗示她不要再妄動念頭,秦天策把她這裡圍的水洩不通,就怕她再次逃婚腳底抹油嗎?

    聽著寒玉那話,說實在的,心頭的確挺不是滋味的,回寧府屁股都還沒坐熱呢,立刻就提醒她入宮的事,有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雖心中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還是覺得太快了,總會有些忐忑。

    且這坐於自己面前的三人,名義是主僕,可哪裡是主和僕啊,分明就是守著她,以防她再動其他心思。

    午膳用的心不在焉,等撤去之後,染青就起身。

    寒玉立刻上前詢問:「小姐這是要去何處?」

    皺眉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不放心就跟來吧。」人就走了出去,左通幾人面面相覷,但隨即給寒玉使了眼色,讓她跟上。

    染青走出院門,不意外的身後腳步聲起,也無意多說什麼,知道他們也是職責所在。

    曲曲彎彎而走,終於再次回到後院的門口。小樹林,老式的院門,都如昨日記憶,仍舊在那裡,安安靜靜。走進自己曾經住的小屋,進門就見她的那把木琴橫放在桌案上,這裡居然是一塵不染,顯然是常有人過來打掃。

    忍不住走到琴前,手指輕撥了幾根弦,熟悉的音而起。她沒有彈,時過境遷,心境不一樣,木琴可能還是原來的木琴,但彈琴之人卻已不是過去的寧染青了。

    「小姐,這裡曾是你的居處嗎?」寒玉忍不住問。

    染青挑眉看她,「怎麼,覺得很寒酸?」

    寒玉卻搖搖頭道:「不會,挺幽靜的,走進這裡,心也可以平靜下來。」

    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免多看了她兩眼。見她只是含笑看著自己,眼中卻有幾番愁絲,聯繫起她曾是凝香姑娘的事,不由瞭然,或許寒玉也嚮往這種寧靜悠然的生活吧。

    其實雖然心中對寧相冷落麗珠娘一事覺得憤怒,但這後院生活倒真的算是寧靜愜意,不用去管那許多世俗之事。所以回到相府後,她第一個想來的地方就是這個住了十年的後院。

    但也只小坐片刻,就起身離開了。過去可以緬懷,但不能沉溺,前方的路已經選好,就得抬著頭往前看。

    第二天聖旨真的下來了,婚期定在六月初六,很趕,只剩半個月了。

    染青也沒心思去糾結時間的臨近,因為隨著聖旨而來的還有宮裡的教習嬤嬤,是專門教她大婚禮儀以及宮裡規矩的。至於嫁衣,據說在他們回程時,已經飛鴿傳書回來,讓「錦衣紡」趕製。

    整整半個月,染青幾乎連喝口水歇歇的時間都沒有,不停地跟著教習嬤嬤學那些要命的規矩。她男裝慣了,走路也是大開闊步的颯爽之姿,而宮廷中女子走路卻必須小碎步,一步一步,腰也要相映襯著擺動。

    光這一項,染青足足走了五天,才算是有了進步。

    而更繁瑣的是婚嫁那天需要走的程序,何處該行禮,何處該跪,何處該說什麼話。

    每到夜裡,染青躺到床上是立刻就入了眠,半分鐘都不耽擱。還沒睡醒,就會被寒玉叫起來,繼續練習。

    終於到了六月初六這一天,是染青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卻也是忙得天昏地暗的一天。

    天還沒亮,染青已經被寒玉從被窩裡挖了出來,宮裡來的嬤嬤和侍女們一擁而上。

    穿衣的穿衣,描眉的描眉,撲粉的撲粉,盤發的盤發,一個個精緻的首飾往頭上插。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染青只覺得透不過氣了。光這頭上的鳳冠,她約莫估計著有五斤重。身上丁玲噹啷掛了滿身,最後是披上那件大紅色的嫁衣。

    說起這嫁衣,做工自然不用說,主在是裙擺處用珍珠一個個穿起來製成了一隻鳳凰,且還配上鮮艷的羽毛,真有些像霓裳羽衣。

    攬鏡而照,染青自己都不識了,那鏡中人是她嗎?頭戴鳳冠,身披紅衫,雙頰也是嫣紅,眉眼多了許多艷麗。

    屋外喇叭在吹,迎嫁隊伍已到,紅頭巾立刻蓋住了染青的視線,只覺身旁兩人攙扶著她往外走,引進了轎子中,手裡被塞進了一個蘋果。

    相府到皇宮本不遠,也就一盞茶的工夫,可愣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不為別的,因為滿滿整條街,全湧滿了人。

    而蜿蜒數里的紅妝隊伍從相府而出,一擔擔、一槓槓的嫁妝朱漆髹金,流光溢彩。這支隊伍慢慢向前延伸,浩浩蕩蕩,彷彿是一條披著紅袍的金龍,洋溢著吉祥喜慶。

    十里紅妝當如是。

    這是東雲皇朝嘉帝的首次大婚,百姓們的臉上也都洋溢著喜氣。

    只有少數人還記得四年前的那場變故,曾經有如許人也曾慨歎著紅顏命薄,如今紅顏歸來,登上鳳凰之位,當真是一場喜事。

    天家的婚禮,場面之浩大,不是官宦之家可以比擬的。就這鑼聲鼓動也是傳揚百里,還有儀仗隊伍綿延不絕。大家都想見一見這無上榮耀光環的女人長得何等樣貌,就算看不到,也能一睹這天家婚禮的喧鬧繁華。

    可惜染青只能坐於轎中,聽著外面的紛擾,肚子空空如也,早上起來滴水未粘。之前教習嬤嬤就已經嚴令過,大婚這一天是不能用早膳的,不知道是何時流傳下來的老規矩,卻是苦了染青這個新娘。

    六月的天,已經開始變熱,她身穿這件錦色紅嫁衣,美是美矣,卻也讓她熱得透不過氣,而她還只能端坐不動。

    終於迎親隊伍進了紫寰宮,宮門在身後緩緩慢慢被關起。

    染青心頭沉重,覺得自己猶如一隻自動飛進籠子的小鳥,從此自由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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