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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94.東山之行 文 / 易沐

    鳳染宮內,秦天策挑了眉看向底下跪了一地的宮人們,淺淡的聲音在問:「你們娘娘呢?」

    眾人面面相覷,平日裡,貼身伺候娘娘的都是寒玉,她們幾個都是打打下手而已。午後娘娘從寧德宮裡回來後,就把她們都遣了下去,只留寒玉在屋內。後來門衛說娘娘出去了,她們只當是去了御花園賞花。

    只是這天都快黑了,娘娘還沒回來,皇上倒是來了,問她們娘娘去了哪,竟是一個人都答不上來。看著她們這般沉默不語,秦天策沒來由的就來了怒氣,整個鳳染宮裡的奴才居然會沒一人知道她去了哪!

    派去喜善宮詢問的人也回來了,聲稱娘娘並沒有去那邊找婉玥公主。御花園那邊也派去找了,侍衛們說整個下午不曾見過娘娘。她居然就在皇宮裡消失了?

    「拉下去,杖打二十。」他承認自己有些遷怒了,但是心裡就是有一股煩躁,找不到她人的煩躁。雖然斷定他人還在宮裡,太后不可能這麼早出手的,可是卻仍有些猶疑,若是出手了呢?韓蕭已經前去寧德宮探尋,他卻仍然有些心緒不寧。

    宮人們疾呼「皇上恕罪」,可是仍免不了被責罰的命運。

    忽然其中一個宮女叫起來:「皇上,奴婢知道了,奴婢想到娘娘可能去了哪裡。」

    秦天策抬起眼掃視過去,那是一個綠衣宮女,抬了手制止拉人去責罰的宮衛。

    那名宮女立刻拜倒在地,驚恐地說:「娘娘可能是去了那藏書樓。」

    「藏書樓?」

    「午後娘娘從寧德宮回來後,奴婢曾奉寒玉姑姑之命來奉茶,見娘娘手中拿著書卷,神情卻是很煩躁。平日裡娘娘只要心情不好就喜歡看書,寒玉姑姑已經去過幾次藏書樓為娘娘取書了,奴婢想可能娘娘與姑姑親自去了那藏書樓。」

    這名宮女叫翠珠,她算是寒玉比較信賴的宮女,所以一般奉茶都是由她。剛才她正巧看到那邊桌案上娘娘隨意放的書卷,突然心裡冒出了這個想法。她也只是一時起念,並不敢確定娘娘就真去了那處,可是眼下杖責在臨,沒有任何思考就說了出來。

    沉默半刻後,只聽那溫煦裡帶著威嚴的聲音道:「起駕去藏書樓!」

    「諾!」一眾人立刻躬身。

    夜色已經越來越瀰漫,燈籠點起,一路儀仗往藏書樓而去。

    寒玉和小喜子當下也是十分著急,事實寒玉已經進去催過染青幾次該回鳳染宮了,無奈她正沉迷書中不可自拔,多次被寒玉干擾後,不由冷了聲音下令不許再進來煩她,等她看完了自會出來。

    寒玉無奈只好退了出來,眼看著娘娘可能是要在這裡長時間,就去了御膳房走了一趟,端了些湯食過來,準備一會再進去催促一二。她最最擔心的是,皇上處理完朝事後,可能要去鳳染宮,約莫著是時辰了。

    剛準備起身再次入內,全見遠處一群隊伍簇擁而來,頓時心中一驚,莫不是主上來了?

    眨眼之間就到了身前,寒玉和小喜子立刻跪下,「參見皇上。」心中忐忑不安,更是暗暗叫苦,娘娘,你可真是誤了時辰啊,連皇上都親自尋過來了。

    「她在裡面?」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但寒玉敏銳的感覺到主上週身帶著一股冷意。

    「是的,娘娘還在看書,奴婢這就去叫她。」

    「慢著!」喝住寒玉準備離去的身影,淺淺悠悠地說:「朕自己進去。」

    黑金衣衫翩然而過,人已經走了進去。

    越過一道一道書牆,腳步輕盈,沒有任何聲音發出,等到探入最深處時,秦天策卻愣住了。那廂素白女子躺在平日他躺的矮塌上,呼吸清淺,闔了眼瞼,手中還握著一卷書冊,竟是睡著了?

    一腔怒火猶如一記空拳打在了棉花上,綿軟無力,頓時就平了心。

    靜靜凝看那身影,她入宮這許多日,居然仍喜這些素淨之物,似乎華麗艷色從與她無關。她的皮膚不如最早時那般白皙,但卻透著健康,纖長的手指扣著那書卷,明明已經入了眠,卻仍不願放開。

    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書冊讓她如此沉迷,竟是一個下午。剛走到案前想去拿過她手裡的書,卻瞥見桌案上有一張白紙,隨意看一眼,發現居然是她摘抄的筆記。她的字,早在她十四歲那年就得了父皇的盛讚,如她的人一樣,自由隨意卻輕柔娟和。

    只稍讀過兩行,就知她看的是何了,抽出書卷,果真是前朝的舊志。這一本他曾熟讀過,並且對每一件大事都做了一番心得總結,而她居然摘抄了下來,並且寫了幾行她的批注。從那些批注裡可以看出她心思細膩又超脫,與他竟然有不同的見解。

    心扉似被人注入了什麼,一點一點流進去。

    忍不住俯下身去看她的臉,蒲扇般的睫毛在輕顫,似乎是要醒了,果然眼睛睜開,露出裡面如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珠,剛醒時的懵懂,甚至還眨了眨眼。

    秦天策不由被她這樣迷糊的神情給惹笑了,低低的笑聲從唇內溢出。

    「阿離?」染青疑惑地問,嗓音沙沙的,等腦子漸漸清晰時,她睜大了雙眼,沒有看錯,真的是秦天策!近在咫尺,幾乎連他的呼吸也感覺到了,「你怎麼在這裡?」

    「這話應該是朕問吧,你躺的好像是朕的睡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有了戲弄之心。

    染青這才記起身處何地,她居然躺著看書看睡著了,藉著他的手臂坐起來,四下看了看,居然已經點燈了,是天都黑了嗎?

    不去理會他的調侃,起身打算整理了下衣擺,卻是衣襟拉不動,原來是被他坐在了屁股底下,見他紋絲不動,一臉戲笑,於是軟了聲音道:「皇上,天色已暗,咱們回宮吧。」不用想他定是來尋她的。

    秦天策卻是一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攬於腿上坐下,另一手輕捏她的手掌,「跟朕說說,這書卷裡有什麼吸引你,讓你這般廢寢忘食。」

    不明他是暗暗嘲諷還是何意,笑著道:「不過是午後閒來無聊,起了讀書的興致打發時間罷了,哪裡有什麼廢寢忘食之說,這會肚腹就覺餓了呢,皇上,我們回宮用膳吧。」她的那些隨心的筆錄還是不提也罷,免得拿出來獻醜,只是目光所及處,不見那張摘抄的白紙。

    秦天策也不強求,扶了她起來,就執著她的手往外間走去。

    等候多時的眾人在看到皇帝與貴妃共同出來時,都半垂了頭,不敢多瞧一眼。心中卻是歎著兩人走在一起,一黑一白是那般的融和。

    回到鳳染宮裡,御膳立刻奉了上來,染青隱隱覺得宮裡氣氛有些不對勁,平日裡那些宮侍們伺候時常是臉帶笑意,今日怎麼各個神色嚴峻,眼都不敢抬一下。她哪裡知道因為自己的這趟讀書之行,差點讓鳳染宮內一干下人全部受到責罰。此時自然各個都提著心,不敢有任何差池,生恐再惹怒了皇上。

    用膳時,染青正在為秦天策盛湯,卻聽他說:「再過三日,朕要去東山祭天,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月,朕就回來了。」

    染青一怔,驚疑地看向他,他的意思是他要出宮?而並不帶她去?

    不用看她神色,只從那驚疑的目光裡,他也知她心思,笑著安撫道:「染青,祭天大典後宮不能參與,這是古訓。而你初掌金印,還需學習掌管後宮,母后那邊你也得與之多加周旋,不能老是躲著,後宮之事,你要學習的還很多。」

    一聽是古訓,立即焉了。下午看舊志的時候也曾看到先帝祭天事宜,自己沒有放在心上,隨意翻閱就略過了。但凡皇家,時常會把祭天當成一種朝拜,求上蒼庇佑,保東雲皇朝國泰民安。

    卻是不想成婚才這幾日,要與他分離,心裡不捨。這段時日,兩人每天幾乎都是吃在一起,歇在一起,他朝事再忙,到了晚上都會來鳳染宮,漸漸的都成了習慣。他東山之行的這些天,看來又要改了習慣,變成獨自一人成眠了。

    寒玉曾說過,宮裡的女人要學會等待與忍耐。現在她就要開始先學等待了嗎?

    連著三天,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到了第三日,秦天策早早派了人過來傳口訊不用等他了,今夜他會宿在紫陽宮裡,以備明日早起的東山之行。

    染青心底陣陣失落,到了夜間獨自躺在床榻時,身下被鋪再軟再舒服,卻也怎麼都睡不著。有些覺得好笑,想當初她那般果斷,為求自由用盡心機,而現在不過是秦天策一個短期的遠行分離,就讓她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是否女人只要沾染了愛情,情感就會戰勝理智?

    臨睡前百般叮囑寒玉,明日定要早早喚她起來,雖然他今夜不宿在鳳染宮裡,但明日的送行,她一定要去。

    忽然床頭的油燈一滅,染青微愣,又沒有風起,燈怎麼會滅了?是油盡了嗎?按理應該不會,寒玉每日都會給燈盞裡加油。一時睡不著,於是起身打算摸索著去找找火折子把燈點亮,記得好像寒玉收在那邊衣櫃裡的。

    人還剛坐起,就見眼前一個黑影閃過,嚇得她張嘴就想大叫,那人卻是伸手一個點穴,制住了她的啞穴。驚怒交加,她這鳳染宮怎麼會出現刺客?侍衛呢?寒玉呢?

    現在她這樣屬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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