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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155.賭 文 / 易沐

    碗中的藥汁腥黑粘稠,有一種刺鼻的味道,是傳說中的藏紅花吧。喝下去後,和他便全部斷了,可以再無留戀的離開這吃人的皇宮。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次次的難過後想要飛出皇宮去,卻總是覺得有牽掛,不敢貿然行動,其實真正的牽掛是她在等一個不得不走的理由,也就是說她對他一直就沒有死心,那些事都是為自己找的借口。

    現在這個理由終於出現了,真的是一個絕好又痛徹心扉的理由,從今往後,曾有的那些回憶可以統統放下,不用費心力去糾結,去忘記。凝看藥汁,心中在苦中作樂,與其說這是一碗落胎藥,不如稱之為忘情水,或者斷魂湯,從此以後,忘情斷愛!

    閉上眼,端起碗到唇邊,苦澀的藥汁沾到了唇,僵凝了片刻,一股強橫的力道向她手中的瓷碗射來,驚的她睜開眼,而手上一麻,碗滑出手心,幾滴溫熱的藥汁灑落在手背,耳邊傳來清脆的響聲。是那瓷碗被摔碎在了地上,濃黑的藥汁猶如開出的墨潑似的蓮花。

    低目怔怔凝看那墨蓮,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僵硬地側過頭去看力量所來之處,就在之前牆邊,秦天策站在那裡沒有動,但他的手卻伸出,不再攏於紫龍袖擺中。瞇眼細看,他的指尖勾著一個小布袋,或者說是錦囊。

    再愣愣去看地下,這才恍然,剛射向她碗的正是那個刻了「夢璃」二字的石頭,不知是否力道強勁,而宮裡的白玉磚結實,那石頭居然碎裂開來,正好把夢和璃字隔開,靜靜躺在地下。隔空暗器嗎?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且還是用他那塊珍藏的石頭?

    疑慮地看向他,搜尋他的視線,卻見他只是皺著眉,神色複雜地盯著她看。

    忽然間的如釋負重,又莫名的悲涼感。再忍不住,雙手掩住臉龐,蹲到了地上。為何與他一碰上,每一次都要弄到傷痕纍纍才能收場?他到底是要怎樣?

    同樣的問題,秦天策也在問自己。當看到她真的端起藥,眼內浮現決絕神色時,他幾乎是沒有考慮從懷裡摸了什麼就甩了過去。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如果她真喝下這碗藥,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顧樺的進言,不是沒進他的耳,現在她的身子根本經不住這藥性。她可能會死,這個可能如火如荼地燒過來,淹沒了他理智。等到擲過去後,才驚覺自己扔的是什麼?頓生愧疚,夢璃給的信物,現在卻被他摔碎了。

    但他卻不後悔,信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他不能冒失去染青的風險去打掉那個孩子。

    蜷縮蹲在地上的人,忽然腹中再次疼痛襲來,這次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劇烈,不自覺地已經呻吟出聲。灼熱的氣息很快把她包圍起來,一雙溫熱的大掌落到她身上,孱弱的身體被他抱了起來。想要去掙扎,剎那失掉了所有力氣。

    枕在他的胸前,能清楚的聽到他心臟跳動的聲音,響亮而急促。疼痛似乎稍緩,也許是心裡作用,感覺那懷抱有了暖意後,連寶寶也不再掙扎了。

    他抱著她在床沿坐下,並沒有放開她,把人緊緊扣在懷裡,頭重重擱落在她的頸窩。

    染青望進男人眼眸,唇角綻出抹冷笑,滿心淒涼,「秦天策,如果你想我死,就再叫人送藥來吧。」說的又狠又絕!雙眼裡射出的寒光直達他心底。

    她在做人生裡的再次豪賭,上一回她跟著他進宮,賭他的真心對待,確實輸了。這一次則是在賭一個男人的心,賭他的不忍。其實在這之前的所有情緒和傷痛,她都是故意外露給他看的,以一種隱忍的態度來搏他這麼久以來的寵。

    走到如今,早已清楚秦天策這樣的男人,一旦心狠,是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的決定。只有用另一種方式,一種他想都想不到的方式,一擊即中。時隔五年,她又了同樣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是方式換了。

    在得知有寶寶後,她就堅定了心念,絕對要賭上這麼一把。如果今日她哭著求著,得來的下場,想必是沒有任何退路,唯有以退為進,才能激出男人的不忍,不管是對她的不忍,還是對寶寶的不忍,都是她要的。

    很感謝顧樺最後的冒死進言,至少有一點她可以肯定,秦天策不會捨得讓她死。現在她要徹底絕了他再動那念頭,故而有此激將。

    效果很明顯,幾乎是立即的就從男人眸中看到了盛怒,想要再講狠點:「秦天策」餘下的話卻被鎖進了彼此的唇舌裡,他瘋狂的吻住了她,不讓她再說一個字,一個死字!

    大掌撕開了她的衣服,他的唇從額頭到嘴唇,到脖子,到鎖骨,一路往下。那是一種害怕失去的極度恐懼感,讓他只想徹底的佔有她,來填補狂亂的心,可以至少安慰自己還沒有失去她。

    染青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當他打算進入她的時侯,目光散亂落在地上那堆破碎的衣物上,竟忘了要掙扎。忽然小腹又一陣劇痛,這才驚覺此刻發生了什麼事。不,不可以。奮力掙扎,「不要,我不要。」可是他卻牢牢禁錮住她,不讓她動分毫。

    這一次,當真是急哭了起來,流下的眼淚也不再是做戲,是真的慌亂和害怕。語聲哽咽:「秦天策,不要,你是想用這種方式殺了寶寶嗎?我求你,不要。」已經放棄了掙扎,除了祈求,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秦天策的身體徹底僵住,不再動彈,只是愣愣看著身下那哭得淒慘的女人,他不知道,也並沒有那想法,這樣要她會傷害到她和——它嗎?

    忽然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撐起自己身體,不讓重量壓到她。

    染青這一次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真的放聲痛哭起來。把心裡所有的悲傷都發洩出來,哭自己的後悔,哭自己的絕望,哭他的絕情。為什麼會這樣啊?怎麼就走到了絕境了?明明她以智慧自傲的,可是卻讓寶寶差一點就沒了。

    淚珠兒一串串滾落,秦天策心疼的低頭,一一吻去。粗重的呼吸灑落在她的臉上,唇上。忽然覺得身下的人止了哭聲,仔細去看,才發現她竟昏暈了過去。伸手去摸她額頭,果然那裡一片滾燙,又向下探去,身下干的,沒有血色出現,鬆了一大口氣。手心抵住她後背,源源不斷的內力輸入,至少可以保住心脈,無論是她的還是孩子的。

    等感覺差不多時,才走去櫥櫃邊,拿了一套乾淨的內衫給她穿上,小心地蓋上錦被,走到剛才的外廳揚聲喊:「顧樺,進來!」

    顧樺本就立在院內豎著耳朵,不用診脈,光看娘娘的氣色就知撐不了多久,剛才是強撐了一口氣。所以一聽皇上喚,立即推門走了進去,卻見皇上一副衣衫不整,又見地上那烏黑的藥汁和打碎的藥碗,怔愣了一下。

    立在院中的幾人都沒有走,聽到藥碗摔碎的聲音,接著就是娘娘淒涼的怒吼,心都涼了,以為這是真喝了藥,可是卻聽裡面動靜不對勁,接著就進裡屋去了。依她猜測若娘娘真有事,皇上應該早怒了,不會等到此時,現在又見那黑色藥汁的份量,想必是沒喝,即便喝應該也就一口。

    「快進去看看她,她昏過去了。」秦天策下了命令就率先走進內屋。顧樺跟在後面,目不斜視,卻也能看到地上凌亂的衣裳,心下瞭然,有些明白後來磨蹭了這麼久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仍是忐忑,深恐娘娘真的喝了藥,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到床前,手一搭脈,大大鬆了口氣。

    雖然脈象紊亂、體虛、風寒、腹痛,幾症齊來,但卻是並沒有服藥的症狀,總算是沒有雪上加霜。只是,喜脈似乎極弱,大有奄熄之態。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向身後皇帝跪倒回報。

    「下官無能,娘娘的喜脈大有湮滅之態,如果保不住胎兒的話,臣恐娘娘再也醒不過來。」斟酌情況,決定把情形說嚴重一些,從皇上對娘娘的眼神中就看出了極其在乎的,希望她的話可以救到娘娘,也救到娘娘肚子裡的孩子。

    再也醒不過來?秦天策被驚的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不,不會的,「顧樺,快快用上所有最好的藥,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要把她救醒。」講出後,才覺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若不是他意志堅韌,出口前穩住心神,恐怕他的慌亂早展露無遺。

    顧樺聞言大喜,等的就是皇帝這句話,連忙起身道:「皇上,下官在熬藏紅花之藥時,另外還煎了一副藥,有安胎之效,且加了幾味藥引,可除風寒之症。」

    「還不快去端來?」秦天策不耐煩地吼,根本就沒深想為何顧太醫被下令去熬打胎藥,還另外煎了一付藥,此時他只想從她口中聽到染青可以平安,絕不能有事。

    顧樺領了命後就快步走出內屋,準備去太醫司內端藥,卻聽皇帝的聲音在背後再次揚起:「韓蕭,跟顧樺去端藥,務必最快時間內送到。」他實在等不來顧樺一來一回的波折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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