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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249.提防 文 / 易沐

    一走進將軍府大廳,就見上座端坐一人,凝目而望,滿身戎裝之下是張熟悉的臉,正是她計劃中想要去尋的人,她的親大哥寧飛揚。

    他眉眼如昔俊朗,只是臉上有淺色傷痕,添了幾許滄桑。記得最後一次相見,還是在東雲皇宮裡,他來做說客,這一別就是兩年多。他們三人都做了一番改裝,寧飛揚自然是認不出的,他見他們走進,立即從座上走下來問:「不知哪位是易先生?」

    染青上前兩步,朝他行禮道:「將軍,在下是易青,這兩位是易某的家將。」寒玉與肖奈兩人也作了一番偽裝,以她家將之名跟隨。

    「失敬失敬,我朝正是用人之際,得易先生來投奔實乃雪中送炭。」

    微覺奇怪寧飛揚客氣的態度,那封舉薦信她也有看過,就是簡單的陳述她這人大致來歷,舉薦她甚有謀略,望能助其一臂之力。不知寧飛揚身邊真是缺材至極,還是沐澤認識的那位東雲官員身份不凡,才能夠得到如此重視。

    不管如何,這於她而言是好事。原本她還打算先進軍營,慢慢籌謀爬升上去等待良機,既然能省去這一步,何樂而不為。

    細察寧飛揚神色,似乎還有些蒼白,忍不住問道:「聽聞寧將軍之前戰役中身受重傷,怎生又到了此處與敵對抗?不知現下傷勢如何了?」問完才覺似乎有些越禮了。

    幸而寧飛揚也沒在意,只輕歎一聲道:「傷已過兩月,好了大半,多謝易先生掛慮。實乃我朝將領缺乏,而南邵軍又銳不可擋,幽州城是重要關卡,若再失去,南邵軍就可直下往東,攻進懷城。」

    染青看他濃眉深皺,顯得憂心忡忡。都說男兒志在四方,到此國難當頭之際,他作為東雲鎮國將軍,不顧己身危險,再揚旗桿帶傷抗敵,正是為東雲男兒豎起榜樣。心底對他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本是俊朗溫潤的相府大公子,如今卻是滿面滄桑,甚至鬍子都幾天沒刮了,眸中全是對戰事的掛慮。現在想來恐怕真是到了不得已的關頭,所以她的主動投奔引來他之重視,只要對戰局有利,恐怕他都會嘗試。

    寧飛揚其實也在觀察眼前這個叫易青的男人,個頭不高,人很清瘦,明明是從未見過的人,不知為何,總覺有熟悉的感覺,尤其是他的眼神,他看不透。

    舉薦信的起草人是退隱朝政的老臣,稱這易青是遠房賢侄,細述他極其聰慧,有軍師之材。已經暗派人回京都查探,在消息回傳之前暫且先把這三人安排在將軍府,隔絕軍事機密,等落實後再作打算。

    他行軍多年,早已不是魯莽之人,不會輕易信人,卻也不想失了有用之才。

    染青心頭還有一事記掛,試探而問:「寧將軍,我在投軍而來的路上,聽聞我朝出了一位猛將,卻在秋峽谷時與南紹軍血戰而敗,不知那位將軍」凌墨之事是最掛念的,他生死未卜,希望能從寧飛揚口中探聽一二。

    卻見那方寧飛揚聞言神色一暗,眸中閃現痛楚。她感覺心在下沉,莫不是凌墨他

    「唉,秋峽谷那一戰,我軍以三萬軍士抵抗南軍十萬,戰到最後一兵一卒,血漫布整個峽谷,凌將軍為壯士氣,揚聲沉喝與我軍共存亡,戰死為止,只聞那喝聲傳遍整個山谷。」

    「他戰死了?」染青急上兩步扯住他的衣袖問,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等發覺寧飛揚驚訝的視線時,才驚覺自己失態。

    忙撤回了手尷尬地解釋:「將軍恕罪,實乃路上聽聞凌將軍的事跡,對他很是仰慕,所以有些心急他的狀況。將軍可否告知易青,最後凌將軍怎樣了?」

    寧飛揚看他如此,反而產生了好感,因為他眼裡的緊張和擔憂不像作假。「易先生莫急,戰到最後,凌將軍已經重傷昏迷,上百名兵士拼勁全力突出重圍,等抵達我軍大營時,那數百名兵士也只剩了二十多人。」

    若不是凌墨突然從天而降,那秋峽谷一戰定是他領兵,可當時重傷未癒,強行領兵恐怕會敗的更加慘烈,極有可能已經壯烈在那峽谷之中。

    染青心中一塊巨石落地,凌墨沒死,受再重的傷,只要能出得了那秋峽谷,就定然不會丟了性命了。可以想像凌墨在峽谷中豪氣干雲狂吼的神態,他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但沒有一種是比活著更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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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飛揚走進將軍府的書房內,仔細把門關上,才轉過屏風,進到內室。

    「不是讓你無事別來找我嗎?」清冷的聲音從內而傳。

    寧飛揚淡笑:「你也說無事不找你,過來找你就定然是有事了。今日來了三個人投奔我軍,手中有李老尚書的舉薦信,其中有一人叫易青,信中稱其足智多謀,聰慧過人。故而過來徵求下你的意見,到底該不該重用此人。」

    「老尚書退朝多年,倒是仍然心繫朝廷嘛。行軍打仗,並非只靠智慧就能有用的,還需要膽氣和魄力,有勇無謀與有謀無勇是同樣的道理,姑且先把他們冷上一冷,看看其反應再說,若真有心為我軍效力,必然不會甘於平淡而被養在府內的。」

    「我也正有此意。還有一事,覺得有些奇怪,那易青對凌墨似乎有著別樣的關心,他周旋半天就詢問有關凌墨的事情,神色中可見焦急,不由令人懷疑,會否他們認識?有沒有可能就是想到軍中來打探此事?」寧飛揚把剛才所觀察到的一一分析,直覺那易青眸中關切不像作假。

    一道身影從暗處走出,卻無法窺見其貌,只因此人臉上帶著一副銀色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那銀面材質看似極軟,貼近皮膚,露在外面的黑眸深邃不見底。

    他沉吟半餉,悠然轉身道:「此事或有蹊蹺,若非去了君望一探,都不知凌墨早在兩年前就消失無蹤,兩月前他又突然橫空出現,現仍重傷昏迷中,一時也問不出其中緣由。先嚴密監視那易青等人,沒準可從他們身上探得消息。」

    寧飛揚點點頭,朝他深看了一眼道:「將近兩年半過去了,你也莫再糾結過去。依我看,凌墨當初會帶著二娘她們消失,定是二娘的主意,君望有太多化不開的回憶,誰又願意睹景思人呢?」念起當初二娘回京時的哀慟,至今仍覺不忍。

    「睹景思人嗎?」幽幽的聲息從銀面男子口中傳來,良久他才輕歎:「飛揚,換成是我,寧願時時刻刻看著曾有她痕跡的地方,聞她呼吸過的空氣,我真的好想她。」

    寧飛揚沉痛而喚:「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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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青三人聽從安排,住進了將軍府。但幾天一過,就覺有些不對勁了,他們三人吃穿住行都隨意,被當成貴賓,可寧飛揚的人卻遲遲不見,更是沒有找她商議什麼軍事。只略一細想,就明瞭其中道理:寧飛揚不信她。

    這樣不是辦法,於是遣了府內的人傳話給將軍,約他晚間一聚。寧飛揚如約而至,再見時鬍鬚已經刮過,恢復俊朗溫和之態。進門就問:「不知易先生有何事找本將軍?」

    「將軍請坐。」

    坐定之後,染青才道:「將軍,易青前來是想為東雲軍出些薄力,可來了之後每日閒覆在將軍府,這樣實在令易某覺得汗顏。」

    寧飛揚見他神色謙遜,談吐大方,心中添了幾分好感,不覺緩聲道:「易先生不必介懷,只因幽州城如今雖處劣勢,但南紹大軍未到,戰局不明,兩軍也沒有開始交戰,故而才沒來煩擾易先生。且怕易先生初來乍到,恐不適應這行軍氛圍,若有怠慢之處,還請原諒。」

    一席話說得染青心中佩服,她這大哥可真是今非昔比了,講話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哪裡還像當初做說客時那個嘴笨之人呢,如今他可是談判桌上的高手了。既然他打著這樣的棋子,也不好說破,只能順風而下道:「將軍言重了,哪裡會有什麼怠慢,就是一直閒覆心有不安,所以才托人找將軍前來。一是想大致瞭解下我軍在幽州城的境況,二是想跟將軍商量下在南紹大軍抵達之前,對城外駐守的五萬大軍的破敵之計。」

    「破敵?」寧飛揚大吃一驚,「我軍在幽州城不過三萬精兵,若全部破城而出,也難抵擋敵軍五萬啊。唯有死守城池,等待外援而到。」

    「將軍,與其指望援軍,為何不利用現狀先破敵軍呢?制敵乃求先機,我方並不知南紹大軍與援軍誰能先抵達,一旦南紹軍先到,那恐怕幽州城就成了一座死城,援軍即使趕到也難入。」

    氣氛頓時凝重下來,這個問題其實早有考慮過,令寧飛揚覺得驚訝的是,眼前這個叫易青的人,思路清晰,局勢分析犀利,一言就道出了守城弊端。

    肅了神色,站起身來道:「易先生,請隨我來。」語氣不再如之前那般輕慢,多了慎重和肯定。染青心中暗喜,看這神情就知他是願意接受她參與到軍事中去了。

    今晚這場談判,沒有白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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