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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287.輾轉千回後 文 / 易沐

    秦天策坐在營帳裡,神色入定,思緒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昨夜從北營離開後,他就決定不進幽州城,直接就在北軍五里外紮營,不管三日後的盟約是真是假,守在這裡可杜絕北定對幽州的企圖,也可在第一時間瞭解對方動向。就算真要打起仗來,也可佔得先機。

    城內只留守了原來的三萬部隊駐守,此處跟隨他的是韓蕭帶來的八萬人馬。人數上與對方也相差無己,所以他不懼,就算是原來的三萬人對十五萬大軍,他也不懼。他唯一懼怕的是,不能把她平安救回來。

    安好營後,就把凌墨給宣了過來冷聲質問,從他口中得知她從未忘記自己,說她這將近三年的時間,她時常會看著天空發呆,滿身的孤寂,讓旁人看了都為她難過。說實話,聽凌墨如此說,他的心中是喜悅的。

    從得知她沒有死那刻起,他就一面痛著,一面卻高興地想要跳起來。這世間還有什麼比她活著更令人開心的事呢?幾乎每夜都睡不安穩,總躺在床上就莫名地想到她還活著這件事,心裡就泛出一股喜悅,本以為早已枯寂的心,又漸漸復活過來。

    明知她就在北院,就在身側,卻苦苦壓抑著不敢與她相認,這真的是此生最痛苦的事。但再痛也沒有三年前痛,能夠感受著她的生命氣息就在身邊,與她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他都覺得是莫名的振奮。

    得知她偷跑出將軍府,去北定大營的時候,他幾乎嚇得肝膽俱裂。她真是大膽,竟然敢擅作主張,貿然行事。她總有自己的理由,按自己的脾性去做事,他已經安排了人去追查,若是她肯告訴他,她娘和那丫頭被抓在北軍大營,就算是傾盡所有紫衛視的力量,也會幫她救回來。由他來做,只會讓營救變得更周詳。

    可是,她不信他!

    心裡如針扎一般,刺痛得難受。卻不敢有分毫拖延,立刻糾集了人去北軍大營,就算韓蕭等人再如何勸,他也不可能就這麼等在幽州城內。因為他不想再次錯失營救她的機會,更不想,因為自己的怠慢,而再次錯失了她。

    他再也承受不住再來一次的劇痛了!

    可是到最後,他依然沒有能把她帶回來。從她決然的眼裡,明白她的原因,她若走,沐澤不會罷休,肯定不會放他們離開,而北定的軍營裡,她的親人還都在那裡。那一刻她的眼神,幾乎是帶著祈求的。

    他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但那一刻,他真的不願就此離開。總感覺,若這一走,可能就會有自己意想不到,或者不能控制的事情發生。直到此時,他仍在後悔,就不該放下她離開的,當時拼一下或許還能救出人來,至於她娘可再另行想辦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形勢嚴峻之極。若再去營救,之前的異動已經引起對方注意,此時必然守衛森嚴,貿然行動只白白犧牲。

    他要想一個絕佳的計謀,把她和她的親人都從北軍陣營裡救出來。

    忽聞帳外傳來凌墨的聲音:「主上,有人想見您。」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異,因著還有大事要處理,又是用人之際,並未對他的欺瞞多作懲罰。

    淡淡而回:「若不是要事,就別來擾朕。」他此時心中憂思之極,不是重要到有關軍情的大事,最好不要來煩他。卻聽凌墨道:「是重要軍情要稟報。」

    「進來吧。」

    帳幕被掀起,有人走了進來,秦天策眼也沒抬就問:「是何軍情?」等了會不見來人回答,這才抬起眼去看來人,等看清時眼睛驀然瞪大,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染青!?」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染青又是誰?此時的她已經除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貌,幽深的雙目凝然注視著他,等雙手扶上她肩膀時,才發現這是真的,不是自己在做夢!這人,這眼,這臉,就是他腦中時時刻刻惦記的。

    可是怎麼會如此?她怎麼會在這裡?

    染青輕聲歎息,喃喃在唇內:「阿離」這個名字早就塵封在心底,此時讀出來不止是澀,更覺得苦。可是,再多的前程往事,在昨夜看他出現在北軍大營裡,拚命廝殺時都成了碎影,她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

    現在才發覺,沐澤在當時的狠情,是在給她看清自己內心的機會,他要她清楚明白究竟要的是什麼?是要避開這一切,還是勇敢面對?更在今晚,他送她回東軍這邊,直接把要解決的問題丟到桌面上,讓她無法再逃避。

    走進大營,就被兵士請到了凌墨那處,也幸而是凌墨,讓她可以緩一口氣。卻從他口中得知,秦天策正在謀劃再去救她之計,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

    秦天策在她輕喃出聲時,整個人都僵住了,這聲呼喚他等了太久太久,幾乎都忘記她當初喚他時的感覺了。此時聽到,滿滿都是酸楚,差點就要淚落下。被歲月消磨掉的那些沉意,彷彿從腳下漸漸湧入身軀,蔓延至千脈百絡,再忍不住把她攬於懷內,不管她對他有怨還是有恨,他都不會再放開她。

    染青,他的染青

    聽著耳旁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漸漸她的心跳也跟著這個幅度律動。

    此時不用她言,無聲勝過有聲。輾轉了千回,終於還是回到這個人的懷裡,不能言說的情意終化成歎息在口。

    忽聞外頭傳來呼喚:「媽媽——凌伯伯,我要見媽媽。」

    心下一急,是長安!剛才凌墨帶她過來時,先把長安給安排在別的營帳裡,她是打算等見過秦天策後,告知他有關長安的存在,然後再一同去見兒子,那樣比較不會有衝突。可卻不知長安如何能按捺得住,不過片刻離開,他就深恐媽媽又丟下他不見。

    可以聽到凌墨在低聲輕哄,小傢伙卻不依,執意要找她。

    秦天策終於發現她的心不在焉,問道:「怎麼了?」染青正在愁思該如何解釋,那方一個小身影已經從帳幕下面呼溜一下鑽了進來,看到她時眼睛一亮,「媽媽!你與長安在捉迷藏嗎?」邊說小身子邊往這邊跑,卻在跑了兩步後發現了媽媽旁邊的人,不由停下來仰頭去看,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在看到他腰間露出的劍柄時停住,那處放的正是秦天策隨身而攜帶的軟劍。

    長安有見過寶劍的模樣,自小就喜歡纏著沐澤,看他舞劍。故而認識寶劍的劍柄長何樣,可從未見過這般情景,只見劍柄露出,卻不見劍刃。

    頓時忘了要撲進媽媽腳邊的事,轉了方向往秦天策這裡跑來。他的眼睛只盯在那處,到了跟前,不由分說就伸手要去夠那劍柄,他要研究下這劍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因為人太矮,就墊起腳尖也夠不著,他也不氣餒,拽了跟前的衣衫,拚命往上夠。

    染青和凌墨面面相覷,這個狀況實在不在預料之內,剛打算開口喝止長安,卻在看到男人神色時,止住了口。

    秦天策低著頭凝目看眼前的小不點,不由詫異之極,大軍之內哪裡來的小孩?甚至還擅闖他的皇帳,凌墨等人在外面,連個孩子居然也攔不住?

    看這小不點,仰著頭的眼睛不看別處,只盯著他藏在腰帶裡的軟劍劍柄,很顯然,他的目標是它!這小東西的膽子真大,居然敢如此近他身。不是他自持,而是絕少有人能在此時不懼他,可這個毛娃兒,卻全然沒懼怕這回事。

    再度凝神細看眼下的孩子,烏黑的雙眼很大,眸色清澈,盈盈而動,似有熟悉之感,卻又確定這些年他未曾遇見過任何孩子。想到剛才聽到凌墨的說話聲,不由猜測這是他的孩子嗎?難道是染青一起帶過來的?

    忽然想起當初他與她也曾有骨肉,可後來發生那麼多事,她遭受了那麼多折難,定是在那途中被命運給吞噬掉了,心中泛出痛楚。這件事他沒機會問她,也不敢去問,甚至連凌墨,他都沒敢去詢問,既知的答案,何必再去撕裂了傷口而痛呢。

    再看眼前的孩子,凌墨的兒子居然連路都會走了,還長得如此可愛,真是令人羨慕。

    瞥了眼那方沉默低頭的凌墨,想了想後彎下腰來,長安終於夠到了那劍柄,摸了好一會才道:「是真的劍柄呢,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看不到劍呢?」他這幅認真的模樣,逗得秦天策心裡發軟,有些想笑,伸手輕輕撫了下他的頭問:「你喜歡劍?」

    本在認真研究的長安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巴巴地問:「可以給長安玩嗎?」

    他叫長安?秦天策又問:「玩劍不怕你娘和你爹罵嗎?」說到此處時,還帶有深意地向凌墨處看了一眼,怎麼對孩子的教育如此鬆散,這麼小就能玩利器了嗎?

    長安經他這一提醒,頓然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娘」這個稱呼他自然是懂的,因為阿七喚香姨就是這種,左右張望後瞅見要找的熟悉身影就在旁邊,甜甜又驚喜地高聲喚:「媽媽!」小身體已經朝染青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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