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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319.瑞皇之症 文 / 易沐

    染青斂目而望,初見半夏時,先是被她柔軟好聽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後見她模樣娟麗,眉眼溫婉,應是一個溫柔清麗女子。如今再見,她滿身華袍,妝容細緻,鳳眼裡有了威儀,有種很奇異的感覺:她好像曾經的太后!

    是因為跟隨太后多年,學了她為人處事的威儀嗎?在桃源鎮上看到她與瑞皇同時出現,又是以髮髻示人,即猜想她已為人婦,後從阿離那證實了她成為瑞皇的璃後。曾想她與秦昊瑞之間必定也有著一段故事吧,沒想到初回皇宮,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她。

    顯然半夏是特意等在此處的,看她神色中雖然沒有激動之意,但目光卻是緊緊凝在秦天策身上,染青心裡有著微微的酸意。明知阿離對她已沒情意,可到底他們之間有著她跨不進去的過去,其中詳細情形她也沒想再問,當時只覺得既然一切都過去了,就讓過往煙消雲散。

    可如今重新站在這裡,許多問題再次浮上表面,心中會問:夢璃對阿離的情,有沒有放下?正在胡思亂想間,淺柔的聲音而起:「本宮在此恭迎離王已久。」女子微微福身行禮。

    按理,秦天策此時王爺之名乃是虛設,應向皇后行禮才是,但以他之資斷然不會對著半夏下跪行禮。微一沉目,只淡淡回道:「皇后無需多禮,不知皇上可否在裡面,容本王進去探之。」卻聽她道:「皇上在本宮的鳳璃宮養傷,如今他還昏迷不醒,本宮可近身照顧。此處紫陽宮是被離王住慣了的,故而本宮特意命人整理收拾好,迎接策王回宮。」

    此話出來後,別說是染青,就連身後跟隨的韓蕭也覺不對勁了,哪有皇帝搬離紫陽宮,而讓主上住進來之道理的?姑娘與主上一路相伴的驚險,他以前是都看在眼裡的,也曾一度站在姑娘這邊,可如今到底姑娘是嫁給了瑞皇,與主上也當避嫌才是。

    秦天策淡掃了她一眼,目光放在別處道:「多謝皇后厚愛,本王入住紫陽宮於理不合,還請皇后另行安排他處,不如還是以前的鳳染宮吧,本王在那裡住過兩年之久,也習慣了。」

    璃後的臉上神情姜寧,面色也黯淡下來,眼中隱隱有悲意,但最終只含笑道:「就隨離王之意,本宮這就差人過去整頓。」頓了一頓後,又轉了語調:「只是,皇上不省人事後,朝中積壓了許多奏折在殿內,本宮是一介女流,先帝遺訓後宮不得參政,故而本宮不敢翻閱奏折,離王回來,還請移駕內殿處理國事。」

    瑞皇比他們早到懷城三日,也就是說人重傷昏迷了有三日,這三天之內奏折確實已經堆積如山。可是染青卻覺得氣氛甚是詭異,這時候不是應該以瑞皇身體為重嗎,而不是該去糾結這些奏折吧。再從另一方面說,璃後講後宮不得參政,但下令通緝凌墨一家的又是誰?難道不是她嗎?

    「先去你鳳璃宮看過皇上再處理朝事吧。」秦天策已下決定。

    璃後也不推托,領著他們往自己寢宮而去,一路皇后儀仗前呼後應。剛走進宮門,就見一宮女匆匆跑出來,見到他們立即跪下回稟:「皇后娘娘,皇上又吐血了。」

    「怎麼回事?本宮離開前皇上還好好的,不過一個多時辰怎麼就吐血了?」璃後的質問,宮女答不上來,璃後沉怒:「還不快去請顧太醫過來?在這磨磨蹭蹭什麼?」

    宮女立即起身就跑出了門,往裡走已見一陣慌亂,璃後此時才見步履焦急,三步並成兩步往內室而走。秦天策與染青是隨後才走入內的,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那方床榻處璃後已經抱起瑞皇的頭,手指輕撫他胸口。

    而瑞皇雙目緊閉,身前的衣襟上卻可見斑斑血跡,一望便知確實是身受重傷。

    染青心中微有異樣,剛才在紫陽宮時看半夏那神情,覺得內有蹊蹺,甚至覺得有可能瑞皇的重傷是假的,為的就是誘秦天策回京。至於最終目的她作了大膽猜測,可能忌憚秦天策,想把他誘回朝,而在之前他們已經做足了準備,先斬斷寧家這以臂膀,再把對秦天策最忠心的凌墨給除之,那麼朝中就再無人可幫其。

    雖然這種可能性存在一定的破綻,瑞皇生性良善,對秦天策又是萬般崇敬,斷然不可能會害之,而璃後就算因愛成恨,也不至於真想要阿離的性命吧。但世事難料,人心也難料,誰可預料身在其位後的心思,權利會讓人變得難以相信。

    可現在看瑞皇果真身受重傷,並非是作假,那她心中的猜測就被否定了。他們回歸途中,是真遇見了刺客,而不是杜攥出來誣陷凌墨的,這刺客到底是何人,怎麼就把罪名栽到凌墨頭上去了?這一切都成了謎。

    秦天策已到床邊,深皺著眉看著床榻上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人,心中沉痛。阿瑞是他弟弟,自小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上回東雲內亂中,他就被太后暗藏的奸細給重傷過,好不容易闖過那關,武功卻不比從前了。半月前他與夢璃一起到桃源鎮上來找他,意有請他回宮重新理政之意,被他拒之,沒想不過隔了幾日再見,他已經這幅模樣。

    手指輕搭他脈搏,覺他體內有股氣流在亂撞,應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剛才吐血之症,應也是內傷所致的原因。

    「阿離,阿瑞怎麼樣了?」璃後焦急之下脫口而問。

    染青在旁心口一跳,直覺去看秦天策神態,見他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稱呼,只蹙眉道:「確實內傷極重,可惜我的金丹已用完,否則若是服上一顆,應是有效。」當初他的金丹是師傅臨別之際所贈,一共不過六顆,在最後那次他重傷時,剩餘兩顆已都被用去。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參見離王爺。」一道清沉的聲線在內室門邊響起,染青轉頭去看,來人正是那顧樺太醫,說起來當初幸虧有她,長安才能保住,故而心中對其是感激萬分的。

    秦天策從床前讓開道:「顧太醫為皇上先診斷吧。」

    顧樺連忙上前診脈,細查一番後詢問:「皇上吐出血量多嗎?」璃後看向那方宮女,從中走出一人回道:「娘娘,剛皇上吐了足足有一碗血,全都傾吐在床沿了。」

    眾人的目光都瞥向床沿邊上,那身下墊著的暗紅錦緞面子的床墊,不仔細看確實沒發現有處顏色特別深,難怪瑞皇胸前的血跡只有星星點點。

    顧樺甚是沉重地說:「娘娘,皇上的情形很不妙。早前微臣就說過,若是能制住吐血,喝臣開的方子可慢慢補回來,可如今就算開再多的方子,喝再多的補藥也無濟於事。」她為人甚是嚴謹,此番話今天換了任何一個太醫也不敢如實稟報,這是在斷皇帝病危啊。

    染青心中剛起憂慮,就聞璃後大怒的聲音:「顧樺,休得胡言!皇上龍體怎可能無法痊癒,你之醫術不到位,莫把責任推卻之。來人,給本宮把這庸醫給拉下去!」

    如此驚變當真意料不及,沒想半夏會突然發作,但見她神情哀戚,看向瑞皇的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傷情,不由也體諒了幾分,誰又願意聽到這種噩耗呢。可錯不在顧樺,腳剛邁出去一步,就聞秦天策出聲:「皇后息怒,顧樺醫術精湛,說的也是實情,為今之計應當共謀良策救皇上才是,而不是多做懲處。」

    璃後神情窒了窒後,才道:「既然離王求情,這次就算了,但顧樺斷不可再如此危言聳聽,你要知道現下你醫治的是皇上。」

    染青此時微微側目,有些明白璃後之深意了。瑞皇乃東雲國的皇帝,若他傷重難治之消息給流傳出去,定當引起朝臣人心不穩,如果其中還有不法之徒伺機而動,豈不是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故而就算是瑞皇病危,也定當不能坦言而之。心中起了微妙的感覺,之前還在對璃後心有懷疑,此時卻覺為今之勢,仍然能朝政穩定,實乃她之功。

    不知她用了何法,讓朝臣們明知瑞皇受傷,卻也並沒有慌亂。而後宮又不得參政,難怪在得知秦天策回宮後,首件事就是想他先處理朝務,而把別的事擱置一旁。剛看她慌亂焦急並非作假,她對瑞皇確有情意。這三日,她一力獨撐,定是心力交瘁。

    「微臣明白了。」顧樺跪下誠道。

    等秦天策細問大致情形後,深覺震驚:「什麼?你是說皇上早有這吐血症狀?」並非是因為受傷所致的?璃後點點頭道:「自上回皇上宮中受傷之後,他因憂慮前方戰事以及離王安危,始終沒有修養好,這吐血症就遺留了下來。但在顧太醫的調治下,極少會發作。直到這次再度重傷,應是損及了心脈,這吐血症就變本加厲了。」

    她雖說來淡漠,可眼中卻是難藏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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