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百工衙 文 / 惡魔奧斯卡
太平天國在天京設立的百工衙種類繁多,其範圍從軍事工業、食品工業、服用工業以至美術工業,包括了當時百工技藝的手工業,其各營各衙分佈也很雜亂。
貴福哥前後用了兩個多小時,把自己關心的軍事製造衙門跑了一圈。
他首先去的是設在天京評事街的典炮衙,銅炮衙,顧名思義,這兩處地方主製造槍炮,然而,現實這兩處庫房別說火槍銅炮,就連一星半點的鐵料銅屑,都早已被駐京各軍搜刮的乾乾淨淨,連工匠也只剩下幾個高齡走不動的老人家,權當更夫和看門老頭。
隨後他又到了天京武定橋,這裡是典銷衙和鉛碼衙所在,負責煎熬硝磺,製作火藥,鑄造大小鉛彈的地方,呃···也是倉房裡光潔溜溜,連老鼠都沒有一隻,乾脆徹底的讓貴福哥絕了找到火藥武器的指望。
實在不行先拿冷兵器充數吧!抱著這個想法貴福哥後來又到了典鐵衙,弓箭衙,這兩處地方專門製造兵器和弓箭。結果發現因為缺少銅鐵,這裡大多數作坊也處於停工待料的狀態。
遍搜庫房之後,僅僅找到了千餘桿無頭木槍和竹頭槍,還有三四百面沒有紋繪的木盾。弓箭則有弓無箭,箭簇因為缺少鐵料和做箭羽的羽毛而停產了,弓倒是不少,可惜都是半成品,在弓箭衙庫房角落裡找到了二三千副由榆木、檜樹和樺木打製的弓柄,都胡亂堆放在一起···然而沒有弓弦,因為天京長期被封鎖,什麼材料都短缺,獸筋作為戰略物資也早被清軍禁運了,發現販運者就地斬首。
不過,這裡工匠倒是不少,以木工為主,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二千多人,貴福哥留意到旁邊的戰船衙和木營的倉房裡,堆放著千餘方木料,原是製造戰船用的,現在則主要用來給太平天國的權貴蓋房子,打造傢俱,而現在還能剩下的這些大木好料,則是天王特旨留存下來,專門用來給他五兒子重建東王府。
貴福哥到這時候可就什麼都不嫌棄了,他立刻下令所有的木槍木盾和弓柄,包括這些木料他都徵調了,不但材料徵用,工匠也都徵用了,喝令之下讓他們攜帶工具集合整隊,而後他吩咐幾個女兵騎馬返回演武場,帶三千童子軍來搬運物資木料,並把工匠們統一押回童子軍營地。
既然沒有兵器,那回頭就得自己想法造了,先大肆搜集材料吧!貴福哥咬著牙想。
於是他『路過』銅匠衙搜刮銅器,『路過』錫匠衙搜刮錫器,到了鐘錶衙和風琴衙,則不放過任何金屬製品,哪怕門口掛著個金屬標識也摘下來帶走,到後來洋遮衙製造的洋遮(洋傘),整與衙製造的車轎,鑄錢衙鑄錢用的銅料和磨具,連同工匠,統統被他一掃而光;
「這個炭盆,銅的,拿走!那個痰盂是鐵皮的?拿走!嗯~~還有根栓狗的鎖鏈,什麼,你說晚上鎖門用的,那鎖頭呢,都拿走,你也跟我們走,會製造鎖具本殿肯定用的上你。」
就這樣一路搜刮過去,這位十歲幼主帶著人馬簡直成了城管強拆隊的現場總指揮,他身邊的騎馬女兵遵照他的命令,將演武場上的童子軍成千上百的召喚過來,然後將搜集拆卸下來的所謂廢銅爛鐵及各種竹木布帛材料,源源不斷的運送東王府參護廳的軍營裡。
上萬的童子軍這下有活幹了,他們在臨時卒長的帶領下以百人為組,一組組列隊開拔,螞蟻一樣的人流漸漸匯聚成兩條長龍;左面是空手趕去搬東西的童子軍,右面行走的是被押送的工匠及肩扛拖拽各種東西滿載而歸的隊友。
第一批拿著木槍木盾和弓柄的童子軍回來後,蒙得恩和洪宣嬌還未覺得怎麼樣,可是當第二批千餘人扛著許多木料回來的童子軍回來時,秦日南與秦日來兩位義爵臉色就難看了,因為這批名貴木料雖然放在木營倉庫裡,卻是天王詔令專門給東王府打造傢俱的,幼主拿來糟踐了沒事,他們的差事耽擱了找誰哭去?
接下來童子軍隊伍帶回的東西就更豐富了,除了上述提到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把各典衙的金屬招牌、儀仗旗桿、編號腰牌甚至被褥門簾子都拿來了,跟隨而來的還有成百上千工匠;簡直太狠了!就是抄家也沒有這麼窮凶極惡的,而且看這架勢貴福哥拆的不止是幾棟房子,而是幾片街區的百工府衙啊。
這浩浩蕩蕩運送物資的壯觀場景,也就是太平軍勝利攻破別的城市,將其全城的子女財帛運進天京城時可以比擬。
問題是這位幼主殿下搜刮的是自己的聖城,蒙得恩有點不知所措,強行阻止的話,他擔心就此結怨於幼主,將來自己的家族難免遭清算,但是百工衙就此被洗劫,天王洪秀全怪罪下來,自己這個總理朝政的正掌率同樣也難辭其咎啊,所幸身邊還有一個天姑娘娘可以指望,蒙得恩忙請求道;
「天姑娘娘,幼主殿下是您一手看著長大的,您快去管管吧,只要鬧得不太過分,得恩盡可能的遮掩遮掩···」
「呵呵···」洪天嬌冷笑幾聲道;「貴娃子第一次出宮,難免衝動莽撞一些,你也忒難為他,這軍器資材俱不齊整,讓他怎麼處(辦)?娃兒家面皮薄,想把差事辦漂亮些,這才自己搜集些銅鐵,徵用些工匠打造些兵器而已,有甚大不了的,天兄面前我這當姑姑的不替親侄子說話,難道還替你說話不成?」
「天姑說的話在理,可是現在這事兒怎麼處?」蒙得恩攤著手歎息道;「難道咱們就由著幼主殿下胡來,把百工衙和諸匠營的坊館都拆嘍?」
洪宣嬌納罕的道;「哎嚦嚦,這個貴娃子以前可是個挺耙實的孩子,怎麼就突然撒性子作出如此放膽之事,就跟中邪了似的哩?哎嚦嚦,這男娃仔就得有倆個好女子拘管才好,可惜貴娃子才十歲不曉得耍妮子,努的蕭淑貞,蕭素娥倆妮子可是耙耙實實的俏伢妹,而且俱是梨子臀、蜂細腰,頗好生養哩···」
正說著,突然一名黃巾騎兵打馬疾馳而來,待到蒙得恩跟前十幾步時,才驟然勒馬立停!
來人胸前繡著師帥的補子,正是蒙得恩派去跟在貴福哥身後的禁衛軍頭領,但見這名心腹滿臉汗水,緊走幾步跪在地上卻不說話,只拿眼睛左右直瞟,顯然有要緊事情要說。
蒙得恩見狀屏退了左右,陰沉著臉開口道;「天姑娘娘仙靈聖體,不是凡人,無需隱瞞,你現在說吧,出了什麼狀況神色這麼慌張?要是戰時,少不得治你個亂軍之罪,打你一百軍棍!」
「是!」聽到要軍法處置,禁衛軍師帥迅速鎮定下來,頓首低低的道;「掌率大人,禍事大了,幼主永歲殿下他···他殺人了!」
「哦?」蒙得恩皺眉問道;「手銃走火了,誰被誤殺了?」
洪宣嬌反應則很激烈;「嗯?哪個不開眼的殺才招惹了幼主殿下?」對她來說,誰被殺死了都沒關係,貴福哥是她從宮裡帶出來的,不能在她手裡出事,否則難以交代。
「殿下···沒用槍,」禁衛軍師帥頭伏的更低;「而且殺的不是一個,而是三個人。」
「啊?」蒙得恩和洪宣嬌同聲驚詫,又同聲追問;「怎麼回事,詳細講!」『快講!」
「是,」師帥這次回答很簡練迅速;「幼主殿下路過國帽衙和金靴衙時,要把庫房裡給別軍定制的數千雙靴鞋和冠帽盡數借走,殿靴監軍刁有令和殿帽指揮刁有一及又正指揮刁斗苦苦阻攔,他們正跪在地上向幼主申訴理由時,哪知殿下猛然從袖中擎出短刀,左右一晃就將刁有令和刁斗大人抹了脖子,刁德一剛想站起來反抗,哪知殿下嗔目大喝一聲『跪下,難道你想滿門抄斬麼?』,刁德一大人無奈下跪,可未等他跪到地上,幼主殿下突然竄上前雙匕齊出,兩把短刀同時插進刁大人喉嚨兩側,一推一切之下,就把刁大人腦袋切了下來。」
蒙得恩聽完之後呆愣半晌,而後目光一凝,上前猛起一腳將其心腹踹到在地,低聲罵道;
「狗殺才,你哪只眼睛看到幼主殿下殺人了?明明是侍從女兵火槍走火!接下來殿下做了什麼,把聖庫都搶光了?」
「是,是女兵不擅火器,不幸走火爆炸。」這師帥反應很快;「接著幼主不但令童子軍搬空了典靴衙聖庫,而且還派了三名女兵領著三隊童子軍去抄三位大人的家,當時他還笑著說,笑著說···」
洪宣嬌催促道;「說什麼?快講!」
師帥把聲音壓得更低;「殿下說滿城貪腐,髒官橫行,所以有錯過沒殺錯,屬下來的這會兒他奔染匠衙和縫衣衙去了,估計很快就要到典織衙了。」
典織衙是油水最為豐厚的部門,主織刻線莊緞並與縫衣衙主縫衣服,各王袍服,也歸縫衣衙縫紉,所以負責官員又叫做典袍,而這名典袍是新任的冬宮又正丞相黃章桂,金田首發倡義的太平軍老弟兄,和蒙得恩是兒女親家。
蒙得恩一聽急了,又是一腳將報信師帥踹翻,罵道;「殺才!你們那麼多漢子幹什麼吃的,就眼睜睜看著一個十歲頑童舉刀殺人?就算他是殿下你們不能無禮,上前奪了刀子下了他的火銃總可以吧,他身邊可只有幾十名**女兵!」
這話剛一出口,洪宣嬌在一旁森森開口了;「怎麼~~~蒙得恩,你在教他們以下犯上麼?」
蒙得恩瞬間換了副謙卑的嘴臉,連連躬身否認。
地上那名師帥不敢起身,只是說道;「我們當時離得遠,來不及阻止了,事發之後,師帥鍾信已經帶人上前了,他說設法拖延幼主殿下,並讓我回來速速稟報掌率大人。」
「混帳!還不與我帶路,快走!」蒙得恩頓足喊道,身後早有衛士牽過馬來,他翻身上馬,望著洪宣嬌歎道;「天姑娘娘,你不過去看看麼,死了一個監軍兩指揮,天王陛下那裡怕是瞞不住了。」
洪宣嬌面容沉靜,默不作聲,直到蒙得恩一眾人打馬走遠,才詫然喃道;「哎嚦嚦~~~老天開眼,這是給我們洪家降下來一個殺星咧!」說著她一揮手吩咐;「給努帶馬過來,過一會咱們遠遠跟著他們罷,努倒要看看,這貴娃子是煞星下凡還是中了降頭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