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圓明園的拔毛狗(下) 文 / 惡魔奧斯卡
「庶!」肅順絮絮而談道;「那偽幼主妖弩雖能及遠,但並不以破傷艦船為目的,厲害之處乃是見木即燃,撲之不熄的妖火,我水師大船都為木質,帆桅崔巍,加上艦上火藥硝石堆積,一旦著火,火勢不可收拾~~
而洋夷商船,多有鐵殼汽輪者,艦船上無有桅桿,吞煤燃氣,行動迅捷,對那發逆幼主正好以怪制怪,任他妖弩發火而不燃,臣建議找那葡萄洋夷或中立的美利堅洋夷,購上十艘鐵殼汽輪船,配以洋炮,誘那丑類出港,一戰足可圍殲那甚麼拔毛幼主!」
「此策甚善,甚善,堪稱完美!」咸豐帝讚賞兩句,忽又皺眉問道;「那洋夷的鐵殼汽輪船,想必不便宜吧,要多少銀兩,方能購得十艘?」
「這個臣也派人問過美利堅夷商,」肅順回答道;「單買一艘內河輪船至少二十萬兩銀子,如果一次買上十艘,怎麼也得百六七十萬兩白銀。」
「嘶~~~~」素以摳門聞名的咸豐帝倒吸了口冷氣,忙搖頭道;「要這許多銀子,如今國庫空虛,就是籌措二十萬兩銀子都甚是艱難,不妥不妥啊···你再說說治標之策吧。」
「···庶,」肅順暗歎了口氣,繼續稟報道;「臣以為,江上水戰,當以炮為先,以敢於接舷短兵相接為最,治標之策,就是多募紅單船,多購洋炮,配以大批划艇快蟹,每船船首配上西洋夷炮,出重賞多選敢死水勇,以群蟻噬象之法,付出一些傷亡損耗,活活圍殺那個粵寇幼主,畢竟他只有一具妖弩,一艘船而已,啃也啃沉了他。」
「此策也甚是可行,」咸豐帝點頭道;「只是船從何來,餉從何而出?」這咸豐帝摳門到家,給他出主意破敵,還得捎帶把糧餉問題解決了,指望他從庫房裡掏銀子是不現實的。」
肅順低頭奏道;「皇上可下旨閩浙粵各省港口募集紅單船,水手自備,再雇募港口精通水性者為水勇配駕,至於餉銀麼···則可令當地士紳募捐,出銀多者,皇上可適當以散官封誥嘉勉之。」
這就是婉轉建議皇帝賣官鬻爵來籌錢了,肅順當然要低著頭說話。
雖然清朝自入關以來就公開賣官售爵,康熙、就連雍正、乾隆三朝盛世也從未中止過,咸豐帝為了鎮壓太平天國起義,更是推陳出新,在南方各省分設捐局,動員地主富商捐錢買官,長沙一地,捐官的人數竟達1200餘人!
貧困的廣西地區,也先後有400多人買官,這就如同開窯當了裱子,雖然早就公開賣了,但皇帝畢竟要面子,賣官還是不能明說的。
果然咸豐帝聽到不用從府庫裡取錢,愁眉頓時舒展,點頭道;「嗯,國事艱難,也只有暫行此策了,不知水師調何人為將,才堪此重任啊?」
肅順答道;「據兵部侍郎曾國藩奏報,紅單水師各將,惟總兵吳全美尚能打仗,黃彬貪劣,李德麟騷擾,皆與馮日坤相等,目前雖然新敗,查水師各幫內尚有紅單船五十餘隻,兼之大洋艦、快蟹、拖罾各項戰船,共有二百五十餘號,」
「那就署吳全美為湖北提督,節制各紅單水師,圍殺那個甚麼拔毛幼主罷。」咸豐帝說著摁著額頭輕咳,他體質本來就不好,加上好色貪歡、縱慾過度,此時已開始疲累了。
「庶~~」眾軍機大臣見機答應著,加快了議事進度,御前大臣端華復奏道;「水路暫時無虞,可是江北糜爛,需有得力幹才充任督撫,早日收拾局面才是。」
咸豐帝撫額問道;「你們可有議好的合適人選?」
怡親王載垣回稟道;「臣等已經議論過了,湖南巡撫駱秉章入湘十載,老成碩望,宣力彌勤,會辦剿匪兢兢業業,主持江北前線軍政,足以堪任。」
怡親王載垣同肅順及其兄鄭親王端華及互相依靠,排擠異己,掌握大權,他說議過了,就是說他們三人議論決定過了,其他大臣不過是伴食畫諾而已。
「嗯~~那就署駱秉章為欽差幫辦軍務大臣,統管江北各營官兵罷,至於那個屢戰屢敗的狗才德興阿,奪騎都尉世職,革職留任,命統軍收復揚州等城以贖前罪。」
咸豐帝說著又想起一事,皺眉道;「日前,湖廣總督官文轉呈永州鎮總兵樊燮的奏章,控告駱秉章的幕僚左宗棠把持政務,已經告到了都察院,朕已傳下旨意,要官文查辦,如情況屬實,可就地正法,如今要大用駱秉章,怎生處置此事?」
肅順微笑道;「左宗棠悉心輔佐駱秉章六年,督辦剿匪,安定地方,居功至偉,多位京官漢臣一再推薦保薦他『才可大用』,皇上也早是知道的,那湖北巡撫胡林翼不是在保薦疏陳裡說『名滿天下,謗亦隨之』麼?皇上,至此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際,當為國惜才,破格重用啊。」
「嗯,」咸豐點了點頭;「那就趕快給他個誥封,有了正經出身,也省得別人嚼舌頭了。」
「庶,這個也早有定議,就等皇上恩准了,」怡親王載垣請示道;「著那左宗棠出任兵部郎中,四品京堂候補襄辦軍務,這就算有了正式官銜,以後江南地方上有了實缺,可酌情授之,總須是恩出於上。」
「嗯,就這麼著吧,議定的諸事你們戶部兵部發文去辦吧,朕累了,都跪安吧。」
「庶~~~」
······
咸豐帝隨後也離了含經堂,出殿堂後門,坐步輦過思永齋向北,穿過天林御園到海岳開襟,此景為是湖面上建造的雙層圓形石台,上有殿宇三層,海岳開襟之東隔水為仙人承露台,水光湖色,讓咸豐帝胸懷一敞。
他本想去』海晏堂『,也就是歐式園林建築區,俗稱「西洋樓大觀」,召幸漢女『四春』,度一度春風,消解一下虛火,突然看到不遠處湖亭上有一大群宮女太監,亭中有男女兩童子歡笑玩耍,那正是他的一雙兒女和兩位寵妃。
於是咸豐帝人父天倫之心湧起,命人轉輦向茜園行去。
待到湖邊,咸豐帝下了步輦,屏退左右,微笑著走向湖心亭。
「皇上···」眾宮女太監紛紛施禮,然而咸豐以手作噓,不讓眾人驚動正在玩耍的一雙兒女,待走到亭子裡,但見一群太監圍繞著他的寶貝兒子載淳,正苦苦相勸呢;「主子,小主子,我的太子爺啊,您別拔它的毛啊,再溫順的哈巴狗,拔毛疼急了也要咬人的啊!」
伴隨著話語聲,人圈裡還傳來小狗的尖叫慘嚎聲,那只被拔毛的小巴狗是宮中豢養的金毛獅子犬,四歲的小霸王載淳把五歲的小姐姐推坐在一旁,絲毫不理她的啼哭,正用一隻手扳住小狗的後頸,用另只手一把把的薅下小狗尾巴上的長毛呢。
「不好,快住手!」
咸豐帝大驚,那畜生哪管你是什麼太子,薅疼了誰都照咬不饒啊,可是已經遲了,但聽寶貝兒子一聲驚叫,接著就嚎啕大哭起來,手指頭上被咬了一口,那隻狗兒竄起就往亭外逃去,亭外太監連忙堵截捕捉。
「我的兒!」咸豐帝搶上幾步,抱起載淳細細一看,天幸孩子沒被咬破皮肉,只是有些紅腫牙印,原來那些養狗太監也怕萬一出事,早就把那小狗的長牙鋸掉了。
「混帳!混帳!」即便如此,咸豐帝依舊怒火濤濤,一腳一個,連將四五個太監踹進湖裡,那些太監入水後也不敢掙扎呼救,會水的就慢慢原地游著,不會水的就咕嘟嘟沉了底。
「皇上息怒。」麗妃和懿貴妃都跪下了。
「皇上,侵犯太子爺的罪狗抓到了。」兩個太監一人擎著小狗兩腿,將可憐的金毛獅子犬呈送在咸豐帝腳邊。
「孽障!」咸豐帝瞅著被拔毛的冤屈小畜生,估計是想起了拔毛幼主貴福哥,頓時怒火難抑制;「朕誅你九族!」
說著飛起一腳將小狗踹入湖裡。
不料那小狗還會狗刨,一時沒有下沉,哼哼唧唧的尖叫著,浮在水面上乞救。
「阿瑪,阿瑪,金毛是榮安的,救救,救救!」
這時他五歲長女扯著咸豐帝衣袖央求著,然而這位時年二十九歲的皇帝臉色陰騭的搖了搖頭,他俯身一手一個,抱起了一對兒女,語氣深沉的說道;「不能救,這拔毛妖孽不死,你們都要受苦,朕的江山也永無寧日啊。」
此話,日後竟然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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