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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母子雙亡 文 / 石侯

    薛慶中了透胸一箭,劇烈的疼痛讓他腿一軟,摔倒在地,全身的冷汗汩汩流出。

    不知過了多久,薛慶咬牙爬起來,捂著胸口踉踉蹌蹌的向村裡走去。

    由於失血,薛慶感到身上好冷,地面好像也變得軟綿綿的,有點踩不上力。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了,薛慶心中突然害怕起來,要是母親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一定會很傷心!

    已經看不清路了,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晃動的光,耳朵裡也沒了聲音,四處一片寂靜。

    軟軟的再次倒在了地上,那一刻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隨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薛慶,薛慶!」

    確實有人在喊他,是村裡的篾匠成伯,他是準備去竹林砍青竹去的,剛出了村口就看到薛慶倒在了地上。

    跑到近前,看到薛慶身上滿是鮮血,不禁大驚失色。

    成伯今年五十多歲,身體不是太好,靠著做些竹器勉強度日,平日薛慶常去幫他砍竹子,他對這孩子打心底喜歡。現在看到薛慶受了重傷,不由得又驚又急,轉身往村裡拚命跑了過去。

    薛慶雖然只有十五歲,個頭比得上一般的成年人,身體長得有魁梧,成伯無力背他,只好到村裡叫人幫忙。

    過了一會兒,村裡跑來了三四個漢子,後面還跟著一些大娘大嬸們。

    薛慶胸口有箭,也不太好背,大漢們只得將薛慶抬著往村裡跑,同時有人大聲催促著:「快,孩兒他娘,快去喊張大夫。」

    「讓開讓開,有什麼好看的,別擋著路!」

    有村中婦人上前觀看,被幾個大漢呵斥了幾句,眼中瞄到滿身是血的薛慶,趕忙讓到一邊。

    有和莊素娥比較熟的婦人更是焦急的跑往薛家報信。

    幾個漢子一路小跑,待到莊素娥慌張的迎面衝來,看到薛慶的模樣,頓覺腦中一陣轟鳴,差點昏倒。但她知道此時不是傷心的時候,狠狠咬了口自己的嘴唇,讓自己冷靜下來。

    莊素娥將幾個抬人的的漢子領到自己屋中,手忙腳亂的在床上墊了層被子,讓薛慶小心的側躺在了床上。

    看著兒子面如死灰的模樣,莊素娥心如刀絞,雖然一直在強忍著,淚水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素娥,張大夫馬上就來,不會有事的。」有婦人安慰著莊素娥。

    「讓一下,張大夫來了。」

    話音剛落,張大夫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他年約六旬,鬚髮灰白,身上穿著粗布藍衫,若不是背了個藥箱,看上去和普通老農並無區別。但他卻是這苦窯村中唯一懂些醫術的郎中。

    「大夥兒都先出去,他娘留在這兒就好了。」

    張大夫一走到床邊,看了眼薛慶的傷勢,就先將眾人趕了出去,環境太亂,會影響到他給薛慶治傷。

    眾人各自老實的離開,莊素娥關了房門,一臉緊張的站在張大夫身後,一言不敢發,兀自流著淚水。

    張大夫取出一把大鐵剪截斷了箭矢,將箭拔了出來,一股血箭隨之飆射而出。張大夫眼角抽搐了兩下,將幾瓶黃色藥粉硬塞入傷口,緊接著用紗布按住傷口,但那紗布很快就又被染紅了。

    「薛家的,你幫我按住傷口,我給他包紮起來。」

    莊素娥急忙上前幫忙,那傷口像是堵不住似的,殷紅從她雪白的手指間滲透出來。兒子的血還是溫熱的,可是她的心卻是越來越涼。

    包紮完後,張大夫將手指搭在薛慶的腕脈上,良久未曾說話。

    「張大夫,慶兒他要緊嗎?」莊素娥忐忑不安的問道。

    「唉!」

    張大夫歎了口氣,停了一會兒說道:「孩子心脈極弱,這一箭怕是刺破了心臟,老朽無能為力。」

    說到這,張大夫將藥箱背起,絕口不提診金的事,搖著頭向外走去。

    「張大夫,你是說慶兒沒救了嗎?」莊素娥一驚,惶恐的問道。

    「希望這孩子命大,唉……聽天由命吧!」張大夫也是有些神色黯然。

    「不,張大夫,你不能走,我求你救救慶兒,我求求你……」

    莊素娥像是突然醒悟似的,忽然衝到張大夫面前跪下,口中乞求不已。

    張大夫無奈的歎息搖頭,什麼也沒說,繞過莊素娥走了出去。

    看到門外還有不少村民在院中,張大夫眉頭皺了皺,直接離開了薛家小院。眾人看到此情形,心中大概也就猜出了結果,各自替這孤兒寡母傷心了一番,漸漸散去。

    莊素娥一直坐在薛慶的床邊,不住的輕撫著兒子的臉龐,眼中漸漸失去了神采。

    天黑了,莊素娥依然沒有移動過身子,也沒有去點燈,出奇的是此刻她竟然沒有流淚,眼中只有一片死灰之色。

    這一夜的時間好長,像是過了百年。待到那太陽升起,晨曦透過小窗射到莊素娥的眼中時,她才動了一下。

    床上的薛慶還是毫無動靜,莊素娥將手指放到薛慶的鼻子下,要很細心才能感覺到那一絲熱氣。

    轉頭看向窗外,莊素娥喃喃說道:「蒼天啊!你帶走了我的父母,又帶走了我的相公,難道你連我唯一的孩子也不肯放過嗎?」

    「如果是我上輩子犯過什麼罪孽,求你報應在我身上,不要讓我的孩子來替我償還……」

    莊素娥孟秋怒喊,更沒有歇斯底里,她只是輕輕的再說,就像再說一個和她無關的故事。

    哀大莫過心死,從張大夫說薛慶沒救的時候,她的心就在慢慢的死去。

    她只是在等,等薛慶沒了最後一口氣,她就會和兒子共赴黃泉。

    薛慶的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莊素娥淒慘的笑了,該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從髮髻上取下銅簪,端詳了片刻,對薛慶說道:「慶兒,這是你爹用性命換來送給娘的禮物,小時候你要拿去玩,娘每次都捨不得,你知道嗎?娘是不捨得和你爹分開。」

    「現在好了,娘帶你去見你爹,我們一家終於可以團聚了。慶兒,你高興嗎?娘很高興!」

    臉上帶著微笑,莊素娥將髮簪尖銳的那頭,狠狠刺進了自己的手腕中,在用力劃過,挑斷了自己的經脈,殷紅頓時激出,滴在了薛慶的身上。

    將薛慶的手拉起,把髮簪放在他手中握緊,再將他的雙手放在胸口,讓他看上去很安詳,就像是入睡了一般。

    「慶兒,娘把髮簪給你,要是萬一我們走散了,你爹看到這個髮簪就會認出你的。」

    雙手握在薛慶的手上,莊素娥緩緩閉上眼,輕輕將頭放在兒子的胸口上,等待著生命的消失。

    對於她來說,死!也許反倒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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