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6章 平安之夜 文 / 何所依
轉過了拐角，往前走幾步就是宴會廳，她鬆開我的手，停了下來。
我回過頭，她低下頭，我們站的這個地方能聽見外面宴會廳的熱鬧聲，可任憑外面再怎麼喧鬧，可一看著她，總覺得周圍安靜下來了。
一片寧靜。像緩緩開矣的花，她只負責綻放，別人只當欣賞她的美。
她頭上的花環有些歪了，我想提醒她，可看她的模樣，似乎不太想理我，從剛開始攬她肩膀就能感覺出來，就算現在和她打招呼，她都不一定會理我，我只好知趣地離開，向宴會廳出發。
總覺得喉嚨就像噎著一般，才走了幾步，又退回到她面前，她抬起頭看我，我伸手將她的花環扶正，她一直盯著我不說話，也沒有反抗。
「以後別人要是欺負你，不管你是對的還是錯的，只要對方先動手，就是對方錯了，別人欺負你，你一定要欺負回去，知道嗎？」花環被我扶正，我放下手，「還有，好女孩是不會惦記一個有婦之夫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失去了一個你愛的人，說不定老天會還給你一個愛你的人。」
說完話，喉嚨終於通順了，我轉身離開，推開大門走向宴會廳。我將我分手時大媽講給我的道理講給她聽了，希望她就此能放手，無論曾經她是多愛周繆雨，從今天起，周繆雨都將不屬於她，雖然我很恨文娜，恨她為了周繆雨拋棄我，但我的心，更希望文娜能好好的和周繆雨一起生活，那個男人，比我更適合她。
李白一看見我就撲過來了，我躲閃不及，只能任由他抓著回到座位上去。
「你去哪裡了？我打了這麼多個電話你為什麼不接？」我真怕他下一句突然蹦出「我好想你」這句話，趕快喝了一口酒壓壓驚。
他發現我穿著一件襯衣，外套不見了，盤問我外套去哪裡了，我支支吾吾還沒有回答出來，他連珠炮般說出了下一句話來。
「算了，不管外套了，新娘扔捧花的環節快開始了，你快去接捧花。」
我嚇的差點一口酒噴出來，接捧花！虧他想的出來，接捧花這個環節不是單身女孩們該做的事嗎？怎麼輪到我了？我堅決不答應。
「快啦快啦，我也要去接，你和我一起去接。」李白拉著我往扔捧花的地方走去，我拉不下面子，好歹我現在扮演的角色是林多羽，貴為首富之子，怎麼能去搶捧花呢？我將這套說辭講給李白說，李白回答我，皇帝的兒子還要拉屎擦屁股，搶個捧花怎麼了。
他還招來他的「小女朋友」，就是那個灰色西裝男，拉著我一起走向接捧花的地方，我們三個大男人站在一片女孩中，我頭都不敢抬起來。
「你說你，好好的說什麼s酒店會給他們免單，你未免入戲也太深了，現在還讓我來搶捧花，我」我捂著臉好想哭一場，今天聽了李白的話來參加婚禮，我就是個傻子。
「說你傻你還不信，周繆雨一定不會接受s酒店的免單，他瘋了不成，自己的婚禮要讓自己老婆的前男友買單，你就放心好了，我說的話就是給你壯一下膽的。」他說這些話時信心十足，我發愣，是這個理啊，人窮志不能窮，周繆雨不會接受我的「好意」啦。
李白猛然搖了搖我的手臂：「快注意文娜的捧花，要扔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我抬頭就看見一束捧花向我扔來，直接砸在我臉上，然後手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束捧花。
我連搶都沒搶花就落在我手裡了，誰能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確定不是一個陰謀？
靜默幾秒後就發出一陣歡呼，接著我看見無數個我不認識的人湧向我，恭喜我，對我說同一句話：「恭喜林總，好事將近啦。」
我招誰惹誰了嗎？
李白還算是有良心的，他把我從人群裡撈出來，告別大家回到座位上去，我心如死灰，提出要提前離開這場婚禮的要求，李白說要離開也要等新人們敬完酒才離開，這算是基本的禮貌。
到這時候，他還跟我提禮貌，他瞞著我導演了一部「拙劣的青蛙變拙劣的王子」就是對我本人極大的一種侮辱，還敢跟我說禮貌！他尊重過我沒有！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之內，我拒絕同李白說話，盯著那束捧花發了半個小時的呆，就連旁桌幾個女孩連連對我拋媚眼我也沒能瞧見。
菜過五味，新人開始敬酒，直到來到我們這桌，所有人都站起來端著杯子，說些祝福的話，我一晃眼就看見周繆雨後面站著的她，她穿著我給她披上的西服，白色西裝配著她一身白色長裙，毫無違和感，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伴娘。
她也看見了我，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旁邊的李白碰了碰我說：「我說你的外套去哪兒了？原來是給佳人穿上了。」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文娜和周繆雨聽見，兩個人對視一眼後去看站在後面的她。
周繆雨問：「依依，你們認識嗎？」
原來她的名字叫依依，小鳥依人，可這隻小鳥給我的感覺卻不親人。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否認了我與他見過面的事情，氣氛陷入尷尬之中，我笑了笑舉杯說：「周先生，祝你們百年好合。」
周繆雨也沒有追問下去，舉杯暢飲。
周繆雨先行一步，她尾隨在後，文娜遲了一步，看著我說：「你認識她？」
我示意她舉杯，一飲而盡：「百年好合。」她見我不回答，提起裙子跟了上去，站在周繆雨的身邊，我的視線一直盯著文娜不放，看著他們挨桌地敬酒，文娜喝不了酒，就讓旁邊的她代喝，她眉頭都沒皺一下，與諸位賓客碰杯後就要飲下，被一旁的周繆雨攔住，他為她喝下。
兩個人對視，眉目傳情，全然忘了站在一旁的文娜，文娜瞧出了之間的不對勁，挽上周繆雨的胳膊，拉著他走向下一桌敬酒，她低下頭，吸了一口氣，遂而抬起頭放下酒杯離開。
「怎麼？看神了？」李白奸笑，「她漂亮吧？剛剛一出場就讓你看了，你還不看。剛剛一出場就直接秒殺了在場所有的女生。」
我放下酒杯，思索文娜以後的生活不好過啊，有個上小學的繼女，還有個這麼美的小三，真是內有憂患，外有強敵，現在想想，還是我最簡單，沒有孩子，沒有紅顏，唯一不足的沒有錢。
李白向我打聽我身上的外套怎麼到了她身上，我本來想說出事情經過，想告訴那個美的不可勝收的人兒其實是喜歡周繆雨的，她要當文娜的婚姻的第三者，我都說出第一個字了，但想到李白那張大嘴，我告訴李大嘴就相當於昭告天下，文娜看似圓滿的婚姻是有一個大窟窿的，便把話給嚥下去了。
這些不見光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只能以這種方式保護你了，文娜。
走出酒店大門，一股寒風吹來，我說過今年冬天是很冷的，天氣預報都播報今年有可能會下一場雪，雖然天氣預報一向不准，但這凍死人的天氣隨時都會要了我的命。
我單薄的一件襯衣完全抵擋不了零下攝氏度的摧殘，在把外套脫下給她穿時，我早該想到我會被凍死，但隨即想到我們是坐豪車來的，應該就會坐豪車回去，車上有空調，我脫了襯衣都不會冷，就釋然了。
但走出酒店，哪還有豪車的蹤影，李白說，車是三百元一個小時，只負責我們來的路上，不包括我們回去的路程。
我在風中瑟瑟發抖問道，那我們怎麼回去？
他建議我最好坐公交車回去，因為租賃豪車已經把我一個月的工資花掉了。
我掐著他的脖子問他我這個鬼樣怎麼坐公交車回去？還沒有走到公交站台，我就被凍成冰棍了。他的「小女友」走在我們後面，看見我掐李白的脖子連忙上來幫忙，以一敵二，不勝武力。
「給，拿著你的捧花。」灰色西裝男將捧花塞在我懷裡，退到李白旁邊，撅著嘴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就愛動手動腳。」
喂，到底是誰愛動手動腳？我們這是開玩笑好嗎？
李白止住他：「小章，安奇這是和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小章沒有多說什麼，接下一個電話後閃到一邊去了，李白讓我別和小章一般見識，這個小子從小和他長大，見不得他受欺負，今天來參加婚禮也是，怕我們受欺負就叫著他一起來了。
什麼叫怕我們受欺負？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受欺負好嗎！
小章將電話遞給李白，李白本來燦爛如花的臉，在聽了電話之後就沉了下來，匆忙再見後拉著小章跳上一輛出租車，我對著遠去的出租車大喊：「你們要私奔嗎？那我怎麼辦？我身上沒有錢啊！」
只有呼呼的冷風回答我，要不走著回去，要不坐公交車回去。我縮了縮脖子，咬咬牙，誰讓自己做好人呢？大不了走著去公交站台，又真的不會凍死。
我抱著自己疾步走在大街上，與路人裹的如同粽子般的裝扮相比之下，我像個難民一般。街上放著聖誕快樂歌，鈴兒叮噹響，節日氣氛濃烈，路過我身旁的每對情侶都相互依靠在一起，感覺溫暖非常。
小商店前擺出了圓潤飽滿的蘋果，蘋果呈血紅色，像王后的毒蘋果，彷彿在說，我很可口，快來賣我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流行起來，平安夜要吃蘋果，耶穌老人家知道自己推動了中國蘋果的銷量，拉動經濟增長，一定會很欣慰。記得大學時，每年平安夜都會送給文娜蘋果，那是每對情侶之間的約定俗成，相戀那年，蘋果是論斤賣的，畢業那年，蘋果是按個數賣的。
我站在攤前問：「老闆，你這蘋果怎麼賣？」
老闆頭戴雷鋒帽，從一大片蘋果中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說：「沒包裝的10元一個，包裝的15元一個，帶卡片的20元一個。」
我趕緊摀住我的包溜走了。
走到冰河廣場，發現廣場上的人三三兩兩，平時雷打不動的廣場舞在今天被勒令停止了，說是擾民，心裡一陣悲傷，起碼當初悉心勸道我的大媽還是廣場舞的領舞，往前走上兩步就是公交站台，我本想快步向前，卻晃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臨岸而立。
她憑靠著欄杆，望著夜色下的河水，眼底盡顯哀傷，一襲白裙在風中搖曳，越發吹的她孤單可憐，我想起她與周繆雨對視時的情景，今天是她喜歡的人結婚，和我一樣，性質上都屬於被拋棄了，感同身受，一下有了「大家都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情感。
我站直了身體向她走過去，在她面前獻出了那束捧花。
「嗨，別難過了。」
她面對我，眼眸一動，怔怔地看著我，不知為何，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