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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生若愛別離,死亦長相思 文 / 李十四

    九月的葉生依舊是悶熱的,我因為懷著孕,於是越發覺得悶熱,脾氣也逐漸不好,而沈西塵回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多半的時候,都是顧十三陪著我的。

    我有時候開玩笑說,要是顧十三是孩子的父親就好了。

    而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那個和顧十三有些相像的面容,我想現在他應該活的很自由。

    找到了之前顧小九走之前給我的他屋子的鑰匙,在來連家之前,我將自己住的那個屋子退掉了,然後將一些東西放到了顧小九的屋子裡。

    我一個人來到顧小九住的地方,屋子裡冷清的讓人難受,那些傢俱上都被蓋上了白色的布,陽台上的植物都已經枯死,枯葉落了一地,並沒有人去打理。

    走進房間,是被白色的布蓋住了的大床和沙發,耳畔似是聽見有人在說:侵慌,你該找一個沈木歸那樣的人來照顧你。

    我蹲下身子,將自己蜷在一塊:「顧小九,我好難受…」

    「我真的好難受,可是我不能對任何人說,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自己選擇的路,哪怕前方是萬劫不復,我也要走下去…」

    因為沒得選,我早已沒得選了。

    起身打開房間裡的櫃子,拿出壓在最底下的檀木盒子,這是僅唯一屬於我的東西,將盒子抱在胸口,便有一陣檀香撲鼻而來,我閉上眼睛,我知道佛主一直在看著我,這個世上,唯獨有佛主,不會捨棄我。

    我抱著檀木盒子蜷縮在床上,明明是悶熱的九月,卻是覺得無比寒冷,原來心冷了,身體就不會再熱了,哪怕是艷陽高照,也再熱不起來了。

    許南木,我好想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我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房間裡是死一般的寂靜,檀木盒子還被我緊緊的抱在懷裡。

    我坐在床上將檀木盒子打開,裡面是許南木平時常用的一些東西:手機,錢包,玉佛掛墜,助聽器,還有一個日記本。

    從五年前開始,許南木就有寫日記的習慣了,他說他聽不到很多東西,可是卻能感受到更多的東西,他要把那些東西都寫下來,等到百年歸老時再一併帶走。

    只是我並沒有讓他如願。

    那本日記本裡,記錄了太多我不知道的東西,而現在我就要打開它,我從一開始拿許南木恨我而逃避到葉生,希望能在葉生活下去,可是我知道,許南木他從來都沒有恨過我,哪怕是他知道了當年是我告的密。

    但是他要丟下我,那卻是事實。

    日記本的第一頁,只有寥寥幾字:生若愛別離,死亦長相思。

    我知道那是他寫給那個女子的。

    許南木的一生很短,而在他那簡短的一生裡,他只愛了那麼一個人,在那五年的時間裡,他總是會和我說:侵慌,你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那個時候我總是回答不知道,因為最讓我想念的人就在身邊,所以我是不知道的,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原來能想念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若那個被想念的人不會再回來了,那麼想念一個人到最後,便會成為永生永世的絕望。

    永生永世,多少毒絕的一個詞。

    再翻開,是那個女子死後的第十七天,那天,許南木出院。

    他寫著:我再也聽不見了,即使是靠著助聽器,我讓醫生保密,只是不想讓侵慌難過,侵慌一定不知道,我是懂唇語的……

    日記本沒有意外的從手中落到了床上,原來,他有時候的沒有聽見我的話,不是因為助聽器不好,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是聽不見,為了不讓我起疑,他便假意的搗鼓那個助聽器,將一切原因全部歸咎到助聽器上。

    原來,許南木不是半失聰,是全失聰。

    我將日記本重新拿起翻開,第二次記錄,是在那個女子死後的第三十天。

    他寫著:我夢到她了,院子裡的桃花樹下,她笑靨如花,她問我為什麼不去找她,我讓她再等等,因為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侵慌,等到侵慌長大,我便會隨她一起離開。

    第四十五天:日子似乎太慢了,她一定很孤單吧,怎麼辦呢,我多想去找她。

    第六十三天:我又夢到佛主了,佛主要我放下,可是我告訴他,我放不下,如果她還活著,我或許會因為社會現實而被迫放手,從而放下,可是她死了,她死了,留給我的是永生永世的念想,一個只剩下可以念想的人,是放不下的。

    第七十二天:侵慌病了,這段時間為了照顧我她太辛苦了,她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我應該好好照顧她的,我一心想著離開,卻忘了顧及侵慌的感受,也許我該振作了。

    第一百天:今天是百日祭,我去拜祭她時遇到了她的父親和已然瘋癲了的母親,他父親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我沒站穩,摔在了地上,嘴角被打出了血,手上破了皮。我怕侵慌難過,於是便等她睡了才回家,路過她房間時,門是虛掩著的,我朝裡面看去,她竟是趴在寫字檯上睡著了,她一直在等我,我將她抱到床上,只聽得她呢喃一句:哥,不要丟下我。

    第一百二十天:侵慌又得獎了,她的音律老師說,侵慌是她最得意的學生,我是為侵慌高興的,她那麼優秀,一定能更快的成長起來。

    …………

    第二百七十天:這些天侵慌的情緒很奇怪,她總喜歡跑到光禿禿的桃花樹下看著遠處沉思,她說:哥,我想許阿姨了。天氣已然轉冷,可是她卻說比起心裡的,身上的都不算什麼。她說:青詞走了,哥。我想青詞應該是她的朋友,侵慌幾乎沒有朋友。

    第三百三十天:過了今天,侵慌就滿十四了,侵慌很聰明,她比同齡的孩子上學要早很多,還有半年她就要中考了,我在想著怎麼樣才能讓她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中,而不要分神顧暇我。

    我一頁一頁的翻著,隨著時間的流逝,許南木所記錄的東西也越來越少,只是內容依舊是只與兩個人有關的,一個是她,一個是我。

    三年前的那個冬日,在拜祭許阿姨的路上,許南木的鼻子裡忽然流出了很多血,我很驚慌,他卻很淡然的用衣袖擦去,還笑著說是我這幾天給他找來的補藥太多了,我那個時候信以為真,卻不想原來並不是那樣,因為日記本上寫著:我又流鼻血了,上次的報告還沒有出來,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好的預兆,我想應該是她等急了,在喊我快點去找她。可是,我放不下侵慌。

    一年多前我拿到高考成績的那天,他寫著:我知道侵慌做的到的,之後,哪怕是我走了,她也能很好的照顧自己。

    原來許南木一直是有病的,他得了和許阿姨一樣的病,為了不讓我擔心所以一直瞞著我,他那天對我說那樣的話,他說許侵慌,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她。那之後的一直惡言相向,不是他真的恨我,而是他要我恨他,這樣等他離開了,我的難過就會少一些,時間一長便不會再難過了。

    在他離開的前一天他寫: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這半年來我對侵慌一直不好,我知道侵慌很難過,可是我必須要這樣做,不然等我離開了她會有多少傷心呢。我知道五年前她告密不過是怕我丟下她,侵慌是一個很敏感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她丟下,我早已拜託了阿天等我們走後的第二天幫我把侵慌接到我身邊,晚上畢竟危險,因為是偷偷走的,所以乘船沒有任何保障,我不能帶著侵慌冒這個險,可是那個傻丫頭卻以為我要丟下她。不過這樣也好,我有了可以恨她的理由,那麼我走了,她便也不會太難過。

    他寫:明天,我打算去一趟葉生,那是侵慌一直想要去的地方,我要去找那個人,因為只有他才能幫我好好照顧侵慌。

    我將日記本狠狠的砸向前面的櫃子:「許南木,你這個混蛋!」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以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

    原來他從未恨過我,他甚至為了我還想去找連浮生,他那天的追逐,是因為他看到了連浮生,他是為了我,才追至精疲,病發而死。

    的的確確是我害死了許南木,是我害死了他!

    我抱著檀木盒子哭的撕心裂肺,那麼多年來,我都沒有哭過一次,就連許南木死去我都沒有留下一滴眼淚,我自以為是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所以一直活在自己的怨恨裡,我怨恨那麼多人,可到頭來最該恨的原來是我自己。

    許南木,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許南木,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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