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九月:步步生蓮花(今生) 文 / 李十四
青嬰說:青詞,這一世,我把多爾袞還給你。
三百多年後,我還是那白蓮池內的一隻青蓮花妖,而他,卻已不再是當年那威風凜凜的攝政王。
他到底還是為了青嬰,捨了天下。
我在離開多爾袞後,又回到了青雙城,花神見到我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在我額前點了點,我便又從人變成了妖精。
原來花神祇是封印了我的法力和妖氣,並沒有把我真正的變成凡人,她說她知道有一天我還是會回來的,她一直在等我。
可是,我再也沒有成仙的念頭了。
花神說,這是我的劫難,我終究還是逃不過。
回到白蓮池後的我又和從前一樣一直呆在池底修煉,心門上掛了一塊閒人勿擾的牌子。只是偶爾會想起那個笑沐春風的男子,我想他或許已經忘了我。
後來我離開了青雙城,花神沒有阻攔我,她說離開這裡,或許我才能獲得新生,她說:青詞,你終究是與別的花妖不一樣的,我多希望你能重新振作,然後修煉成仙。
我去到了一個名叫孟城的地方,我在那邊的白蓮花池繼續修煉,我以為我會就那麼在那裡呆上永生永世。
可我最後還是出來了,我對多爾袞的執著,早就已經入骨髓了。
我從白蓮池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三百多年後了,我化成人身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他的穿著很奇怪,衣袖很短,兩隻手臂都露在外面,我以為他是沒銀兩買衣服,卻不想這竟是他們這個年代的服飾。
他告訴我如今的這個年代,離多爾袞那個時期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
三百多年,他原來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本想讓老頭給我講講關於多爾袞的那些事情,可是老頭卻搖了搖頭,他說他沒有那個時間,他說他的老太在等他回去。
我遇到的第二個人是一個穿著破舊衣服撿垃圾的老婆婆,她看到我時問我是不是唱戲的,問我會唱十八相送嗎?我搖搖頭,我不會唱,我只是以前陪多爾袞一起看過這齣戲,我那個時候覺得,多爾袞就是那祝英台,而我,是馬文才,我招他那麼憎恨。
老婆婆見我搖頭,便顧自哼起了那有些熟悉的曲調,哼完後她的眼眶就紅了,她一邊走一邊擦著眼角說著老頭子你到底在哪裡?
我看著老婆婆的背影,似是想到了什麼,剛想追上前,卻發現剛才遇到的老頭竟然跟在老婆婆的身後,他看到我,朝我笑了笑,他說:年輕人,玩夠了就回去吧,不要等到老了才去後悔。
他邊走邊歎氣:能夠擁有的幸福,為什麼要放棄…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們良久,直到他們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不知道他們年輕的時候是誰對不起誰,可是我知道,不管是誰,做錯的還是沒錯的,都後悔了。
其實兩個人相愛一定會有很多的問題產生,如果是真心相愛,那該包容才是,沒有什麼事情天大到必須用相互殘忍來解決。
我遇到的第三個人是一個小女孩,她總是一個人跑到河邊,看著那些過往的船隻唉聲歎氣,她說她想要帶著她哥哥去葉生,因為葉生是大城市,那個時候,她不過十歲,連基本的發育都未完成。
小女孩名叫侵慌,我從她那裡瞭解到了關於我離開多爾袞之後的一些事情,多爾袞最後竟是沒有當皇帝,他還是為了青嬰,捨棄了那垂手可得的江山,侵慌不懂得我和多爾袞還有青嬰之間的恩怨糾葛,她說:電視上都放多爾袞喜歡大玉兒,大玉兒也喜歡多爾袞,可是他們卻最終沒有在一起,其實我覺得吧,就算是多爾袞喜歡大玉兒,大玉兒卻不是很喜歡多爾袞的,不然她也不可能成為後來的孝莊了。
我問她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她說:一個女的要是會被一個男子的情感所牽絆,是終究成不了大事的,在大玉兒心裡,皇太極重要也不重要,多爾袞重要也不重要,可是福臨卻是於她而言最最重要的,只是為了這大清江山,她還是捨得下挺得過,所以才會培養出康熙這樣的皇帝唄。
侵慌是欽佩青嬰的,只是一個才十歲的孩子就能明白這麼多,確實不簡單。
我給她講了我和多爾袞青嬰之間的故事,她歎息一聲,沒有做出任何結論。
後來,我找到了多爾袞的轉世,我離開的那天告訴侵慌說我不會再回來了,我要帶著多爾袞回青雙,我那個時候並不知道,青雙城在我離開的那一天,就已經被毀了,而後重建的,名為紫城。
青雙城被毀,據說,是因為花神和青雙城主之間的決裂,可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決裂,我不得而知。
侵慌說:青詞,多爾袞未必不喜歡你。
我在一個名叫葉生的城市找到了多爾袞的轉世,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抱著一個公文包在一家快餐店內啃著一個名叫漢堡的東西。
他的身上再沒有了那種不動則威的霸氣,笑起來也不再如沐春風,他變得一點也不像多爾袞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他,我就覺得他就是多爾袞。
我跟著他從漢堡店出來,到一座大廈,他在裡面轉了一圈,買了兩件白襯衫,我怕被他發現,所以沒有跟得很近,而因為我還是穿著那條青色衣裙,所以很招路人關注,我知道我的服飾和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關於這些知識,侵慌給我普及了很多,其實侵慌也給我過如今這個社會的衣服,那是用她的零花錢省下來買的,也是一條青色的長裙,只是沒有袖子,我一直沒有穿,因為我怕我穿上那身衣服後,多爾袞便再也認不出我了。
在路徑一條小道的時候,忽然蹦出來十幾個大漢攔住了多爾袞的去路,一看那大漢凶神惡煞的模樣,我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再加上多爾袞那小身板,便不免有些擔心,畢竟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打能殺的多爾袞了。
我在想著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出場,或者是該怎樣不動聲色的使用小小小的法術將這些人趕走,畢竟現在的社會對於妖魔鬼怪這一塊是不相信的,要是被人知道我有什麼特異功能,那一定就會像侵慌說的全球通緝我,然後將我抓回去解剖做實驗。
只是還沒有等我想好該怎麼辦的時候,多爾袞已經被他們打了好幾拳了,我想也沒想就衝了上去,然後護在多爾袞的身前大喊著:「不要打了!!」
大概是我出現的太過突然,又或者是我的舉動太過離奇,那些剛剛動手的人全都停下了動作,多爾袞從身後拉了拉我的衣角:「這位小姐…」
「你別怕,」我轉頭看他一眼又轉回來看著那些大漢說,「各位大哥,有事好商量,打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為首的那個大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多爾袞,然後朝著邊上大喊一聲:「導演,劇本上沒有這一出啊!」
然後邊上一下子又冒出好幾個人,一個戴著眼鏡的大叔問我:「小姐,你是誰啊,看你這打扮,不會是跑錯拍戲場地了吧?」
跑錯拍戲場地?
他在說什麼?我轉身看向四周,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條安靜的小道一下子多了好多人,有拿著攝像機的,有拍照的,有照燈光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大概就是侵慌所說的拍戲,我剛見到侵慌的那會侵慌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拍戲的,然後給我科普了一下拍戲的知識。
我瞬間感覺一個頭兩個大,然後萬般無奈尷尬,沒有想到三百多年後我和多爾袞的重遇竟是在這麼讓人丟臉的情況下。
那位戴眼鏡的大叔見我不吭聲,便想上前來拉我,我嚇得立馬躲到了多爾袞的身後。
多爾袞見我如此,轉頭朝我一笑,然後對那個戴眼鏡的大叔說:「導演,要不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拍了那麼久大家都累了,明天再繼續吧?」
戴眼鏡的大叔看了看多爾袞,又瞄了一眼多爾袞身後的我,歎氣道:「那就這樣吧,只是阿爾,你才剛紅,有些事情還是低調一些好。」
多爾袞面帶笑容點頭道:「知道了,導演。」
「嗯,」眼鏡大叔也點點頭,然後朝著眾人說,「今天就到這裡,收工!」
然後就有個小個子跑到多爾袞身邊,說:「少爺。」
多爾袞朝小個子看了一眼,忽然拉起我的手說:「走吧。」
我有些受寵若驚,多爾袞主動牽我的手,即使是在三百多年前,都是沒有過的。我覺得要是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哪怕就是現在死去,我也覺得無憾了,其實一直以來,我對於多爾袞的期盼都是很少的,有時是一個微笑,有時,不過是一句問候罷了。
我們是在一群女粉絲的圍堵中坐上保姆車的,一坐定,我就感覺額頭三行汗水悄然直下,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人氣吧?真沒有想到,三百多年後的多爾袞,竟然也是那麼受女子歡迎,只是這一次,應該是我先遇到了他吧,他竟然願意牽著我的手在一眾粉絲中走過,那就代表著他也並不是與我無意的不是麼,不然那麼大的一個緋聞,他要怎麼背。
「你是哪裡的?」坐定才緩了一口氣,多爾袞便問我。
我抬眸看他,他的模樣已經和三百年前大不一樣,頭髮不再是剃半邊,眼神也不再犀利,雖然看似平淡,倒也溫和,總得來說,要好看了許多。
我說:「青雙城。」
「青雙城?」他念叨,眼帶疑惑,「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個城市。」
他果然什麼都是不記得的,我有些黯然:「這個世上有那麼多個城市,不知道一兩個也不奇怪。」
「嗯。」他點頭,「應該很遠吧?」
我也點頭:「很遠,所以再回不去了。」
「為什麼?」
我淡然一笑:「總是有原因的,我現在無家可歸。」
「嗯,」他說,「你的衣著…」
我打斷他:「我叫青詞。」
他愕然:「欲與重華語,青辭何處陳?」
我搖頭:「不是,詩詞的詞。」
「噢,」他有些落寞,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以為你是她…」
聲雖小,可總歸是叫我聽見了。
他又問:「你剛才為什麼要那般護我,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解:「你是誰?」
不管你是誰,我總是要護著你的,多爾袞。
他先是一愣,繼而笑道:「我是愛新覺羅?阿爾,一個演員。」
我猛地睜大眼睛:「愛新覺羅?」他竟是,又投生在了愛新覺羅家。
他有些詫異:「很奇怪嗎?」
也許這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三百多年前生在愛新覺羅家的恩怨,三百多年後總歸也是要在此結束的,我說:「應該大家的反應都是一樣的吧。」
他笑笑,點頭:「不過有一個人不一樣,她說:愛新覺羅,這個姓真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是帶著淡淡的寵溺的,外面忽然打了一個很響的雷,繼而便有大雨落下,這一世,終究又是我遲了嗎。
「少爺,下雨了,這位小姐…」
多爾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車窗外,輕輕的歎了口氣:「先回去。」
我多怕他又會把我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