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九月：步步生蓮花（今生4 文 / 李十四
我從白蓮池出來的時候已是人間的一年後，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呆那麼久，我明明算好三個月就出來的，我想那或許是我的法力在減弱的緣故，如此看來，我果然是不再長生不死了。
我迫不及待的趕回多爾袞的住處，我想要見到他，我想他一定是等急了，一年，他會不會以為我就此把他忘記了呢。
只是，當我趕到多爾袞家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最不堪的一幕，她到底還是爬上了多爾袞的床。
我真是傻，以為多爾袞還是以前的多爾袞，以為他一旦認定了誰就是一輩子，可他們到底是兩個人，阿爾不是多爾袞，多爾袞也不是阿爾，就算是前世今生也是毫無干係的兩個個體。我輕輕的把房門關上蹲在門口，我忽然間覺得好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怕去打擾的話多爾袞會對我說他愛上了別人，而我自此便要離開，我找了他那麼久，我為了他放棄了成仙的機會，我怎麼會甘願就這樣離他而去。
我再不想重走三百多年前的那條路。
我在房門口蹲了很久，直到裡面的聲音逐漸平息，小個子走了上來，他問我要不要吃飯，他的眸子很暗淡，臉上滿是憐憫，我搖搖頭，我說：「扶我去我的房間吧，我走不了了。」
他聽了我的話有些為難，上前想要扶我的手頓了頓，最後他說：「我先扶姑娘下樓吃飯吧，不管怎麼樣，飯還是要吃的。」
我看了看他，見他看我的眼神躲閃著，那麼，是連帶著我的房間也不是我的了嗎？
我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的。」
小個子有些不自在：「姑娘離開的三個月後。」
「哦。」我點頭，「扶我去吃飯吧。」
「是！」小個子見我願意吃飯，剛才還是苦瓜臉的他瞬間露出了一個大笑容，我的心咯登了一下，多少善良的孩子，只是我以後不能看著他了。
不過好在，小個子的未來還是一帆風順的。
我吃完飯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樓上的兩個人才慢騰騰的走了下來，多爾袞邊走還邊喊小個子把飯菜端出來，我起身看著他們，那位青辭姑娘還依偎在多爾袞的懷裡，而在看見我的那一刻，兩人似是觸了電般的分了開。
多爾袞一個箭步走至我跟前，拉著我說：「青詞，你回來了？」
他臉上的表情是欣喜的，可是我不知道，這個欣喜之中還是否有著喜歡的成分。
我點點頭，我說：「阿爾，我回來了。」
多爾袞激動的抱住了我，他抱得我很緊，他說：「青詞，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我看到站在多爾袞身後臉色瞬間煞白的青辭姑娘，她的牙齒緊咬著下唇，雙手握拳，似是在忍受著什麼。
我推開多爾袞，我說：「我累了。」
「好，」多爾袞說，「那我們去休息。」
他如從前般熟練的牽著我的手上樓，在經過青辭姑娘身邊時，多爾袞停了下來，他說：「你先回去吧。」
青辭姑娘有些訝異的看著他，眼裡滿是不敢相信，那雙眸子似是在說：你明明說了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多爾袞假裝沒有看見青辭姑娘那受傷的神情，漠然的掠過她牽著我上了樓。
我聽見身後小個子那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聲：「青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我自嘲的笑了笑，小個子以為我勝利了，可是，他錯了。
多爾袞在牽著我到達他房間門口時駐了足，按在房門把上的手停在了那裡，裡面歡愛的旖旎應該還沒有散去，我掙脫多爾袞牽著我的手，說：「我還是回自己房裡吧。」
多爾袞看著我，眼神頗為複雜，他說：「青詞，我…」
我打斷他：「我睡書房。」
不等他再說話，我便轉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在經過門口掛著竹裡牌子的房間時，我看到了從前不曾有的青辭專屬四個鮮紅的大字，手不自覺的就握了緊，忽然間就想到了侵慌，如若她是我，她一定會去殺了青辭姑娘毀了多爾袞的，可是我到底沒有她的那個決絕。
晚上我做了夢，我夢見了花神，她說：青詞，回去吧，多爾袞已經背叛了你，你這又是何苦。我告訴花神我已經沒得選擇了，哪怕此時我再回去修煉，也只會因心神不寧而走火入魔，不管是留下抑或離開，我都只有死路一條。
第二日多爾袞沒有去拍戲，他特意請了假陪我，他喜歡從背後抱住我說：「青詞，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不回來了，是不是你就可以和青辭姑娘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多爾袞說：「青詞，你走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回到了三百多年前，我成了大清國叱吒風雲的攝政王，努爾哈赤的第十四子，愛新覺羅多爾袞。」
他說：「是不是挺好笑的，可是我卻…」
「夠了！」我打斷他，我掙脫他的懷抱轉身看著他，「多爾袞，你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青詞…」多爾袞的眼神變得訝異，「你喊我什麼？多爾袞？」
「我…」我自知失言，不想一向淡定自若的我，卻惟獨在他面前不能自己，常常失了控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以及說出一些無法收回的話語。
我強裝鎮定：「是你剛才說多爾袞，我才會失言。」
「哦。」他說，「青詞，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我想也不想：「不信。」
「可是我信。」
「然後呢？」我定眼看他。
「青詞，」他欲言又止，最後雙眸之間忽然流露出一種決絕，「她是我前世命裡的那個人。」
他說她。
他終於說了，只是原來他以為青辭姑娘是青嬰，這是多少好笑的一件事，青辭姑娘若是青嬰，那麼七月又是誰！
我走近多爾袞一步，挑眼看他，聲色冷清：「要趕我走就直說，何必裝神弄鬼的說出一大堆的屁話，阿爾，我青詞不是什麼死皮賴臉之輩，從今以後，咱們各自安好。」
我的表情絕壁是酷極了的，那樣灑脫又帥氣的青詞總不會顯得太過難堪，這一世哪怕還是我走，我也定不要如從前般窩囊，走時萬般難堪不說，還落了天大的笑話。
多爾袞有些無奈：「青詞，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呢，」我感到萬般可笑，「你說了那麼多無非不就是要告訴我你放不下青辭姑娘嗎，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可好？」
說完我轉身就走，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除卻穿在身上的這條青色長裙，其他的也沒有一件東西是我的。
多爾袞從後面拉住了我，他的聲音有些著急：「青詞，你聽我把故事說完，我想你會諒解我。」
我甩開多爾袞拉著我的手：「諒解？阿爾，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看得這般偉大，我要如何諒解，是你背叛了我，你還要我諒解？」
「青詞，我欠他一個來生。」
「那又怎樣！」我有些不耐煩，「你欠她的，總不會要我來還吧？」
我說：「阿爾，你知道我除卻你之外什麼都沒有，我回去的這一年裡發生了什麼你可曾問過我，為什麼我會遲到了那麼久，你就沒有想過一個什麼都沒有也無家可歸的人會死在路上嗎？你沒有想過去找我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背叛我？」
我越說越覺得無力：「背叛了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我去面對…」
說完我轉身就走，多爾袞沒有再拉住我，他又一次放棄了我。
離開多爾袞後我去了子卿歸，我告訴梅姐我要死了，我給了梅姐一隻青蓮花簪，托她交給侵慌，我知道侵慌一定會想著要找到我，因為再過不久許南木會死，而她定是想要找到許南木的轉世，可是我是不能告訴她的，而且她命裡的那個人，也不是許南木。
梅姐問：「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我搖搖頭，一切連盡人事聽天命都不能了。
梅姐歎息：「為什麼你不告訴他呢？」
我朝梅姐笑笑：「告訴了又怎樣呢？他不愛我，什麼都是多餘的。」
哪怕是他知道了青辭姑娘不是青嬰，可他也總會想要知道青嬰在哪裡，不管最後是青辭姑娘還是七月，那個人總不會是我，所以都是一樣的。
向梅姐告別後我便回了紫城，昨晚夢醒後我想了很久，既然我已是一個將死之物，為什麼還要去破壞他那已漸入軌道的幸福呢，倒不如決絕離開，他自此可以安好，而我，也會無憾離開，所以我給了梅姐我的元神丹，我讓她在多爾袞來找她時，放入多爾袞的茶飲中，這樣，多爾袞就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因為我的出現，逐漸縮短了他的壽命，我怎麼能讓他受到一絲傷害呢。
我不知道我離開後多爾袞會不會去找我，可是那都沒有關係了，手裡緊拽著三百多年前他送與我的小人偶，我終於落下了這三百多年來的第一滴淚。
我預算準了任何人的結局，卻惟獨看不見自己的，我知道多爾袞最終會幸福，可我沒有想到，他的幸福仍舊不是我。
其實我也想告訴他，三百多年前，他也欠了我一個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