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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百三八章 勸 文 / 閒聽落花

    范大娘子看著玉硯飛快的跑遠了,往自己的院子走了幾步,停住步子,想了想,轉身往李家花廳過去。

    范大娘子站在花廳旁的假山後,往東院方向不停張望,不大會兒,就看到李宗梁跟著玉硯,匆匆往角門奔過去,范大娘子忙閃身出來,紅漲著臉低低招呼了一聲,李宗梁急忙停住步子,范大娘子轉身進了花廳,李宗梁跟在後面也進了花廳,玉硯垂手站在花廳門口守著。

    范大娘子在炕上坐了,揪著帕子,垂著頭,斷斷續續將剛才和范先生的話說了,抬頭看著微微蹙著眉頭的李宗梁,想了想,又將織坊的事也說了,李宗梁微微怔神的看著范大娘子,沉默半響,溫和的問道:「你現在是怎麼個想頭?」

    「我聽你的。」范大娘子揪著手裡的帕子,垂著頭低低的說道,李宗梁看著她,斟酌了半晌才開口說道:「上回回來,我也和小ど聊過,小ど說過我,在我這裡,萬事都要以你為重,往後咱們成了家,也得把咱們的小家放在頭一位,有一錢,先盡著你和孩子用,有了富餘再說別的,男人娶了媳婦,就得對妻兒盡職盡責,不能像從前那樣義氣為先,小ど不光跟我說過這話,就是二槐,她也說過,你看,她雖說是妹妹,可論明理懂事,我不如她。」

    范大娘子張了張嘴,李宗梁和緩的看著她,等著她說話,范大娘子低低的說道:「我不說她不好,她到底一個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姐姐,總得」

    「要說這個,先生說的對,你不能總想著你比她大,總覺得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家,替她操心擔憂,總怕她哪一步沒走好,你這個做姐姐的有愧於心,別說你,就是我,就是先生,也不及她一半,她哪裡錯哪裡對,咱們根本就看不出來,她做的那些安排那些安排你看不到,這也不怪你,那些事有時候事後我能明白,有時候是水生跟我說了我才明白些,有時候水生說了,我還是想不大明白,你看,人跟人不一樣,小ど雖是我嫡親的妹妹,可這見識眼光智計上,我不及她萬一,你是個本份的內宅姑娘,她那些事,聽都沒聽說過,就別去多想多操心了,你放心,小ど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她能照顧好自己。」

    范大娘子慢慢點了點頭,李宗梁輕輕舒了口氣,接著說道:「先生讓你別用那些女書去看小ど,這話也在理兒,你看看小ど,不管是從前在山上,還是現在,她從沒把自己當內宅婦人看過,別人也不把她當內宅婦人看,你就把她當貴子、當二槐一樣看待,這事就能理順了。」范大娘子皺著眉頭,抬頭看著李宗梁低聲說道:「她這個樣子,往後可怎麼嫁人?」

    「我不是跟你說了麼,你別替她擔心,她跟你不一樣,我也跟她說過這事,她連我都不讓管,說實話,咱們就是想管,從哪兒管起去?」

    「嗯。」范大娘子低低的答應了一聲,李宗梁看著她低聲說道:「咱們都是平常人,我也沒什麼大本事,小ど和先生都是有大才有大志的,你若沒什麼大心氣,只求份平安日子過,不求那些個榮華富貴,往後咱們就過咱們的平常日子,小ど往後怎麼榮華、怎麼富貴,那是她的,隨她去,你說好不好?」范大娘子看著李宗梁,遲疑的說道:「總是一家人」

    「小ど是小ど,咱們是咱們,處了這麼一兩年,你也能看出來,小ど本事大,脾氣也大,性子傲,你要想跟著她一處掙這份榮華富貴,就得明白她的好,打心眼裡敬重著她,像張大姐、孫大娘子那樣才行,若像現在,她交待了你,你又有自己的主意,這樣的事她容不下,你怎麼拿主意都行,我聽你的。」李宗梁溫和的看著范大娘子說道,范大娘子咬著嘴唇,猶疑不決的看著李宗梁嘀咕道:「她到底一個姑娘」

    「我跟你說過,別把她當姑娘家!」李宗梁聲音放得重了,擰著眉頭說道:「我和先生從不把她當姑娘家看,山上眾人敬重她遠甚於我,這北平國的二皇子把她當賢士智者敬重,水家二爺在外頭都是稱她先生,只有你一定要把她當成和月亭一樣的姑娘家看!我告訴你,在這個家裡,就算你拿定主意和她分開單過,你也得敬著她!當先生一樣敬著!」范大娘子嚇得打了個寒噤,李宗梁呼了口氣,擰著眉頭看著范大娘子,放緩了聲音接著說道:「還有,那個嚴二嬸子,往後少和她來往,來說是非者,哪個不是是非人?」范大娘子下意識的急忙點著頭,李宗梁呼了口悶氣,抬手揉了揉臉說道:「算了,你主意大,脾氣又擰,往後咱們單過,家裡的事你拿主意就是,只一樣,咱們,你和我,過咱們的本份日子,人家再怎麼榮華富貴,那都是人家的,不能多想,小ど的想頭一向與常人不同,她的就是她自己的,不是李家的,更不是你我的,你千萬不能生了別的想頭,更不能惹她,聽到沒有?」

    范大娘子下意識的點著頭,李宗梁抱著頭悶了好大一會兒,才抬頭看著范大娘子問道:「那間織坊,二嬸子、三嬸子她們出了多少銀子?」

    「一家一百兩,她們也沒什麼銀子,我想著就是個意思,就沒讓她們多出,這裡頭,還有個緣故,」范大娘子帶著絲不安,緊忙解釋道:「小ど咱們一肩擔了李家和范家兩家,這織坊若只落給李家一家,那范家往後沒個基業也不合適,咱們既然擔了兩家,自然也是做兩家的基業才好」

    李宗梁看著范大娘子,一邊笑一邊搖著頭說道:「織坊別開了,把銀子還給各家吧。」

    「那怎麼成?我都忙了這麼幾個月了!小ど指定能掙錢,還能掙大錢呢!」范大娘子急切的叫起來,李宗梁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小ど說能掙錢,那也要小ど肯幫你才行,剛才你也說了,這織坊籌備到現在,哪一樣不是小ど在辦?這本錢是她出的、修屋子是張狗子張羅的,你現等的織工師傅,也是等小ど送給你吧?旁的且不說,這往後,你知道去哪兒採買生絲?到哪兒招織工?織出的綢子往哪兒賣?這打織機、買生絲的錢從哪兒出?」

    范大娘子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宗梁,這些,她從來沒想過,開織坊不就是織織布麼?范大娘子呆想了想,看著李宗梁,低低的說道:「咱們從山上山上不是帶了很多金子過來,這錢和人又不是小ど一個人的」迎著李宗梁的目光,范大娘子的聲音越說越低,李宗梁微微瞇了瞇眼睛,壓了口氣,看著范大娘子低聲問道:「這話是誰跟你說的?從山上帶了很多金子過來這話?」

    范大娘子縮了縮肩膀,低聲嘀咕道:「都知道,二嬸子她們,都知道。」

    李宗梁用力揉了幾把額頭,深吸了口氣,看著范大娘子苦笑問道:「怪不得,照這麼說,你是不是覺得小ど給你的那些銀子,都是我在山上掙下的?再從山上帶到這開平府的?順才和狗子他們也是跟著我這個大爺的?怪不得你總有口不平氣,這也不怪你,我說給你聽,我們離了范家莊第二天,就到筆架西山落了草,窮得賣了先生給的那頭大青走騾才有口粗糧吃,後來是小ど設計搶了人家一箱金子,一小箱,一共五百兩,幾十個人吃穿用、蓋房子、買刀槍兵器,隔年和筆架東山合到一處,筆架東山被官兵搶的一乾二淨,連件衣服都沒留下,銀子沒多一兩,只多了十幾張嘴吃飯,又要治傷治病,你也看到了,山上那十來個四肢不全的,都是劫後餘生硬救回來的,鄭城戰亂,商隊斷絕,我們就沒做成過生意,坐吃山空,你們到山上時,五百兩金子已經所剩無幾,又添了幾十張嘴吃飯,小ど愁的睡不著覺,後來下山偷糧,也就勉強能裹住山上眾人吃穿,小ど又和呂豐想法子去偷紅棗銀耳到黑市賣錢,差點丟了命,你說說,這麼偷人家點吃食去賣,能掙多少銀子?到開平府為了安置眾人,這銀子早就見了底,我跟你說的這些,山上都有細帳,貴子管著的,回頭讓他拿給你看。」

    李宗梁聲音苦澀的停住了話,抬頭看著范大娘子:「你跟小ど不親近我不怪你,小ど也說過,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她不好,是你們兩人不投緣份罷了,可你若是疑心小ど貪了什麼,這話真要流露出去,我就是想護你也護不住,除了范家後宅這些人,筆架山上眾人信服的是小ど,不是我,你說狗子他們,你沒聽狗子說過嗎?他是五爺的人,他們都是五爺的人。」范大娘子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宗梁,難道這眾人之首領,不是她未來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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