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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百九九章 撤 文 / 閒聽落花

    凌晨時分,太平府兩處最大的瓦子和國子監上空突然晃晃悠悠升起了十來盞天燈,這會兒的太平府可容不得有這樣的東西,沒等天燈升高,就被禁軍用箭射穿,被射穿的天燈斜歪著撲落下來,從天燈上面卻飄飄灑灑,落下無數紅紅綠綠的紙片來,那些紙片在空中優的翻飛著,被風吹著飄蕩著不知道落到了哪兒,自然也有些落在了禁軍們面前,一個禁軍彎腰揀起紙片,只掃了一眼,就嚇傻在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是什麼事?什麼東西?

    這一大早就散亂各處,寫著『丞相薄命,貴妃惡毒』的花花紙片,和皇上的駕崩一起,成了太平府這天早上最轟動最能讓人心聯想動盪的兩件大事!

    宮門口和國子監門口都聚集著成群的滿臉悲壯的官員和士子,捧著糊了白封的折子準備血濺五步,那些飄落的花花紙片提醒了他們,很快就有人將自己的折子用大字抄出來,貼在國子監和六部大門外的八字牆上,早起的商販和市民,驚恐的無所適從,一夜間,太平府失了太平,彷彿換了天地,已經開了幾扇門的店舖慌亂著趕緊又關了門,早起出門的升斗小民們急奔回家,今天無論如何不宜出門。

    大皇子府正門從裡面緩緩推開,釘著銅釘的大門大開到底,皇子妃宋氏昂著頭,帶著滿臉哀傷和渾身廖落,一身重孝,牽著同樣一身重孝的兒子,拄著哭喪棒走在最前,側妃楊氏竟自己抱著兒子,滿臉倉惶和驚恐的緊跟在宋氏身後,後面,是大皇子府的女眷僕從,一行上百人就這麼跟著宋氏,就這麼走出來,一步步走出去,彷彿一條哭泣著的白茫茫的小河流,緩慢卻堅定的往更加白茫茫的宮廷匯去,準備將自己淹沒在未知的前方,團團圍著大皇子府的禁軍們愕然看著這一群哀傷悲涼的婦孺們,下意識的往後讓開了一條路,讓開後卻又恍悟過來,急忙跟上,從前後左右一路護衛著也是監禁著,護著隊伍,轉過小巷,轉進大街,轉彎間,幾個僂著身子婆子般的人突然閃入街角巷口的某處,那些地方早就有人在接應,幫著三兩下除了孝服,混在混亂的人群中,一路往城門奔去。

    長明昨晚得了哨信,凌晨時分收拾停當,十幾個人一路潛出,直奔北門而去,這個凌晨,大皇子逃往南門,長明一路往北門,這個凌晨,在狼煙四起的混亂中,大皇子和長明各自出了城,奔向各自想去的地方。

    李小ど端坐在榻上喝著碗核桃酪,海棠和淡月站在門口,支著耳朵,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李小ど將碗放到几上,看著兩人揮手吩咐道:「好了,別那麼八卦看熱鬧了,去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在彩雲坊做的那些衣服,一件也不能落下,那可都是貴重東西,對了,我記得說過一回,讓你們兩個給紫籐她們也買點衣服首飾什麼的帶回去,你們買了沒有?」淡月和海棠轉身回來,海棠臉上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姑娘,今天太平府那麼多大事!萬一」

    「什麼萬一不萬一!又胡說了!」淡月伸手打回海棠的話,看著李小ど笑道:「都買了,剛到太平府那天姑娘就說了,我和海棠買了好多,不光紫籐她們,還有范大娘子、張大娘子她們,大爺他們,還有鐵木大爺,連王爺和水二爺都沒落下,姑娘放心!」

    「那就是了,這麼多東西,不趕緊去收拾,還有功夫在這裡看熱鬧?趕緊去收拾出來,還要看看得用幾輛大車裝東西,還有啊,這回啟程,什麼紅泥小爐紅銅鍋,這些東西都得帶全了。」李小ど仔細想著,曲著手指一件件吩咐道,海棠笑起來:「姑娘也真是,外面那麼多大事,姑娘今天難道不管了?竟想這些該我們想的事!」

    「也是,這些事是該你們想,我真是操心的命,外面還有什麼大事?大事早結了,這會兒只有熱鬧,沒有事。」李小ど懶懶的往後靠到靠枕上吩咐道:「等會兒讓趙五哥再去請一趟閃大夫,讓他跟孫掌櫃說一聲,路引和書信的事,越快越好。」淡月取了條薄被過來蓋在李小ど身上,和海棠答應著各自去忙了,李小ど拉好被子躺下,打個呵欠閉上了眼睛,她幾乎一夜未眠。

    這樣的非常時候,孫掌櫃老老實實的守在江南坊,留心聽那些相熟的衙役、官吏們來往喝茶吃飯間,零零碎碎的說著些宮裡、六部和太平府各處的隻言片語,午初時分,嚴大人面容疲倦的進了江南坊,坐下一口氣喝了半碗擂茶,看著孫掌櫃問道:「出什麼事了?」

    「事倒沒出,咱們都是小心過日子的老實人,能有什麼事出?是我家姑娘的事,昨天夜裡被外面動靜嚇著了,今天一早五哥就趕著過去請閃大夫了,誰知道閃大夫連門都沒敢開,更別說出診了,想想也是,這會兒,誰還敢往外去,難道真是光要錢不要命啦?!唉!」孫掌櫃坐到嚴大人對面,一通抱怨說完,喝著口清茶,嚴大人笑著說道:「這容易,我給你拿個府衙的通行憑信去請一趟閃大夫就是了。」

    「不是這個,聽說皇上先皇啦?」孫掌櫃頭幾乎伸到了桌子中間,神秘而恐慌的問道,嚴大人點了點頭:「山陵崩了,傳詔立了六爺,聽說今天一早靈前就即了位,有壞事,也有喜事。」

    「佛神保佑,那就好那就好,六爺皇上,那真是好!」孫掌櫃喜的簡直有些語無倫次:「那這回,您也能高昇高昇不?」

    「也不算怎麼高,」嚴大人壓著臉上的喜色,顯得淡淡而隨意的說道:「侯爺跟我說了,讓我守幾年太平府,做一任府尹。」

    「唉喲!這還不算高?!太平府府尹可不比其它地兒,我就說,你這樣的忠厚人,這脾氣性情都是有大福的,這回好了,你們家老太太可算盼到老夫人這份尊榮了。」孫掌櫃這回是真的喜不自勝,嚴大人哈哈笑著,伸手拍了拍孫掌櫃,感慨的說道:「當年咱們在鄭城驚魂失魄,要是沒有你和老宋唉!你看,一跟你說話就跑題,你接著說,到底什麼事?」

    「我這是小事,是這樣,這山陵一崩,照理說天下都得守國孝,少說也得一年半載的不能殺豬羊什麼的,」

    「只怕不止一年,貴妃吳太后最重孝字,說不定得守上兩年三年的,你這酒肆,要熬上好一陣子了。」嚴大人打斷孫掌櫃的話說道,孫掌櫃連連點著頭:「這酒肆倒沒啥,前兒姑娘還提過一回這事,讓多想些精緻的素菜樣子出來,這不提,東家也不少銀子用,我是說姑娘,你也知道,姑娘那身子骨,唉!別說半年一年,就是吃上一個月素,就撐不住了,我想著,不如趕緊送姑娘回去,這國孝的事,你也知道,山高皇帝遠,也就那樣,可在這太平府」

    「嗯,這話在理,不光這吃素的事,太平府只怕有一陣子不太平,還是回去的好,回去好,你送姑娘回去?」嚴大人贊同道,孫掌櫃搖了搖頭:「讓五哥侍候姑娘回去,我得留在這裡看著鋪子。」

    「那也成,路引我給你準備好,旁的還有什麼事?要不要我叫幾個長隨送她們回鄭城?」

    「那倒不用,有路引就成,還一樣,我想著,如今這情形,最怕外頭也不太平,姑娘一個姑娘家,唉,若能有份吳侯爺的帖子或是手書護身,可比什麼都管用,就是不知道好求不好求,銀子多少都成。」孫掌櫃笑著商量道,嚴大人捻著鬍鬚仔細想了想,緩緩點了下頭答應道:「雖說不容易,可也不是不成,就說是我外甥女兒吧,正好等會兒我要去尋吳侯爺,你讓廚房趕緊點兩匣子泡螺,就是新出的那種橙子味的,吳侯爺前兒吃過一回,愛的不行,快去!」孫掌櫃痛快答應了,忙著吩咐下去,又吩咐換了新茶,上了幾樣精緻菜點,笑著說道:「這幾天又試出幾種新口味來,讓他們多做些,給老太太也送幾匣子進去嘗嘗。」

    這一天,太平府幾乎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只能聽到禁軍往來奔走的馬蹄聲、腳步聲、刀槍的碰撞聲,敲打的整個太平府惶恐不安。

    第二天一早,嚴大人親自帶了幾個衙役,將病弱的李小ど和七八輛車送出太平府北門外四五里,才和孫掌櫃一起回了太平府,趙五哥、長遠和西安帶著幾個人往鄭城方向直走到正午,在一處寬敞的空地上埋灶生火吃了飯,從進了太平府就散在各處的十幾個護衛已經先後出城聚集過來,長遠一一點過,見人都齊了,長長舒了口氣,和西安商量了兩句,過去和李小ど稟報了,一行人繞過和縣,往揚州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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