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二百二四章 漁與魚 文 / 閒聽落花
「沈阿婆安置在哪一處了?」李小ど沒看到沈婆子,轉頭看著張嬤嬤笑問道,張嬤嬤忙上前兩步笑應道:「嬤嬤大前天剛到,送沈嬤嬤回來的長隨說,嬤嬤年紀大了,身子不好,走到半路上就病倒了,路上不敢趕也不敢停,好不容易才一路趕到開平府送到咱們這裡,我趕緊讓人去請了大夫過來診脈,大夫說是上了年紀,又焦慮勞累過度,只需靜心調養,倒也沒什麼大礙,如今安置在後院,跟我和盧嬤嬤一處住著,我讓櫻桃和紅桔每天輪著過去照顧著呢。」李小ど仔細聽了,笑著點頭謝道:「張嬤嬤費心了。」
「姑娘可別這麼客氣,可不敢當!剛才得了姑娘回來的信兒,我就打發紅桔過去看看沈嬤嬤醒了沒有,若醒了就扶她過來見姑娘。」張嬤嬤忙笑著揖了揖,李小ど擺了擺手:「沈嬤嬤病著,別擾了她,等會兒我過去看她。」
「姑娘對人這份心,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張嬤嬤感慨道,
「姑娘待咱們不也是這樣?」紫籐笑著接過張嬤嬤的話,淡月和海棠忙連聲附和著,李小ど白了紫籐一眼,一行人說著笑著進了半畝園,淡月和海棠讓著落雁坐下,紫籐忙著給李小ど沏了茶上來,青橙和幾個小丫頭趕緊給落雁和淡月等人泡了茶,張嬤嬤看李小ど喝了杯茶,舒過口氣來,上前半步笑問道:「姑娘回來了,我讓人去給范大娘子、張三奶奶,孫大/奶奶那邊稟報一聲去?還有水家七娘子,水桐大/奶奶,也打發人過來問過好幾回了,說姑娘若回來了,就趕緊打發人跟她們說一聲去。」
「嗯,淡月和海棠辛苦些,把咱們給這幾處帶的東西趕緊取出來,讓張嬤嬤安排人送過去,還有姜順才媳婦那裡,織坊那邊也有東西,打發人挨個送過去。」李小ど想了想吩咐道,紫籐聽提到明婉,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一眼掃見張嬤嬤,見她眼珠衝著自己瞬了瞬,到嘴的話忙又嚥了回去,也是,這會兒提這種掃興的事,是不大合適。
落雁也忙站起來,跟著淡月和海棠出去,張嬤嬤、盧嬤嬤帶著幾個小丫頭跟著一起出了門,在院子裡熱熱鬧鬧的揀箱籠,開箱籠,收拾禮物,分禮物,再打發人一家家送過去,忙的不可開交。
李小ど轉進後面淨房,在熱水裡舒舒服服泡了小半個時辰才懶洋洋的爬出來,攤開手腳躺在榻上,由著紫籐絞乾頭髮,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外面一陣咚咚作響的腳步聲傳來,李小ど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不用看就知道,這必定是張大姐過來了。
張大姐一身明藍衣裙,也不走游廓,兩隻手提著裙子從院子裡大步直衝進屋,人還沒進來,聲音先到了:「小五!小五呢?睡著沒有?」
「睡著也被你吵醒了。」李小ど懶懶的爬起來,散著頭髮,笑語盈盈的答著話:「三嫂快坐,好幾個月沒見,三嫂也沒見胖!」
「胖什麼胖?我倒是想胖,從早忙到晚!咋能胖起來?!小五怎麼瘦成這樣了?這身上連四兩肉也沒了!你看看!那梁地沒吃的?怎麼瘦成這樣!」張大姐伸手摸著李小ど細瘦的胳膊,瞪大眼睛又高聲叫起來,李小ど被她叫的眉梢高挑起又落下,忙直起上身拉著她坐下:「三嫂先坐,坐下說話,紫籐,趕緊給三奶奶倒茶,還有孫大/奶奶!」後面,孫大娘子氣吁吁的跟了進來,李小ど忙往旁邊挪了挪,讓著兩人坐下,紫籐和青橙上前倒了茶,端了幾樣點心擺過來,張大姐探頭盯著碟子裡的點心細細看了半晌,才轉頭看著李小ど心疼道:「你看看你,怎麼出去一趟瘦成這樣?你不是跟著王爺出去的?跟著王爺還吃不好?要不就是那邊飯菜不合你口味?那你該捎個信回來,我給寄東西過去,不是說海棠會做飯嗎?讓海棠做給你吃!怎麼能瘦成這樣!?」
「我沒事,真沒事,中間病了一場。」李小ど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含糊著應了一句,衝著點心碟子抬了抬下巴轉著話題:「三嫂的點心鋪子開的怎麼樣了?怎麼看你見到點心就移不開眼睛!是餓了還是琢磨點心花樣呢?」孫大娘子聽的笑出了聲,李小ど轉頭仔細打量著孫大娘子,面色瑩潤細膩了許多,眼神安靜柔和裡透著喜悅,人雖然還是那麼精壯,看起來卻比山上時溫柔嫻靜了許多,李小ど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笑道:「孫姐姐漂亮多了!可見鐵木是個體貼的!這下我跟孫掌櫃也好交差了,只一句話:孫姐姐成親後,瑩潤漂亮的如珍珠一般!」孫大娘子被李小ど幾句話說的滿臉通紅,張大姐爽朗的哈哈笑著:「他敢不體貼,我打斷他的腿!」
李小ど『噗』的笑出了聲,靠著靠枕,看著得意洋洋的張大姐和臉漲的通紅的孫大娘子,孫大娘子推著張大姐,嘴裡含糊著也不知道嘟嚷的什麼,李小ど見孫大娘子窘的幾乎抬不起頭,忙笑著轉了話題,幫她解著圍:「三嫂的點心鋪子到底張羅的怎麼樣了?」
「哪顧得上了!」張大姐踢掉鞋子,往裡面挪了挪,將裙子從屁股下拉出來小心的鋪好,盤膝坐好了,一幅準備長篇大論的樣子說道:「昨天起,咱村裡的蠶才進了大眠,我看著沒事了,昨天晚上才回的城,可巧,你今天就回來了,我就說,昨晚上我這左眼皮就一直跳,原來應在這上頭!這開平府可比咱們鄭城冷不少,擱咱們鄭城,四月十五,繭子也收下來了!跟你說的一個樣,就是長的慢!明天我還得過去村裡看著上簇,養了一季蠶,就等著這上簇這兩天看收成了,我就說,就沒小五/不知道!這開平府的蠶,真是,長的慢,可個大!唉喲,昨天就有這麼長了,肥嘟嘟的,別提多喜人了!」李小ど輕輕打了個寒噤,她最怕這種肥嘟嘟的肉/蟲子,這大姐說起來倒跟說孩子一樣!
「對了,你看看我,說東忘西!趙五哥帶著那個繅絲師父,早十天頭裡就到了,現如今、灶也支好了,鍋也支好了,架了也搭好了,就等著收好繭子繅絲了,說起來,張狗子這心眼轉的最快,說這繅絲師父只繅一個莊子的絲,那也太不划算了,正好也怕好好繭子繅壞了絲,跑了七八天,把織坊付過定錢的幾個村子跑了一遍,說好了,交繭子就成,這絲,咱們自己繅!這麼著,我怕那師父一個人忙不過來,趕緊尋了幾個靈巧的,先頭我還怕繅絲師父不肯教,誰知道就沒見過這麼好的師父!教起咱們來,簡直就是淘心窩子,手把手的說這支鍋的講究,這水的講究,也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我看二慶他們幾個跟過這一季,指定能學個八**九,小五就是厲害,哪裡找的這麼好的師父?」李小ど凝神聽著張大姐東一句西一句的長篇大論,笑著答道:「哪有這麼好的師父?我和他約定了,除工錢外,他若能帶出不比他差的徒弟,帶出一個,一百兩銀子!」
張大姐和孫大娘子驚愕的半張著嘴,張大姐伸著手指頭叫出了聲:「一百兩銀子!咱村裡這一季春繭全賣了,也掙不了一百兩銀子!你個!」張大姐硬生生的嚥回了『敗家子』三個字,直噎的伸了伸脖子,李小ど捧起杯子,喝了幾口茶,看了張大姐一會兒才笑道:「想說我敗家子是吧?眼光看遠一點,別拘於這一季兩季,一年兩年的,這是長遠的生意,你想想,這些人學了繅絲的手藝,往後可是能傳家的,就當這一百兩銀子給大家立家立業了,這麼一想,還是咱們佔了便宜!這是一,其二,有好絲才能織出好綢子,北平天寒繭好,再加上上好的繅絲師父,才能有好絲,才能織出好綢好緞,這一路下來,這中間的利息至少能翻出十倍來。」
孫大娘子捅了捅張大姐,低聲說道:「小五說的有理兒!」
「嗯,還有!」李小ど彷彿想起什麼,收了笑容,看著張大姐吩咐道:「你明天去村裡,跟大家說明白,凡是學了這繅絲手藝的,從今年七月起,每個月的月例錢就沒了,過了這一季春蠶,往後再繅絲,大家按行情該付多少工錢就付多少工錢,各家繅絲掙的錢也都是他們自己的!」張大姐怔了怔,轉頭看了眼孫大娘子,遲疑了片刻,低聲說道:「這不好吧?說好的每個月發月例錢的,說沒就沒了」李小ど似笑非笑的看著張大姐說道:「要拿月例銀子也成,每年地裡的收成、養蠶的收益、繅絲的收益,還有別的不管什麼收益,我也不多抽,每樣抽三成,這吃虧的事,不能都讓我擔著吧。」張大姐連連眨著眼睛,心裡打著算盤珠兒笑道:「那我去說說,看他們自己的意思,這月例錢,其實也沒多少,沒了也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