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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二百四四章 揮劍 文 / 閒聽落花

    昏暗的夜色中,暗黑無光的屋裡,門突然從外面『光噹』一聲推開,玉硯嚇得一下子繃直身子彈坐起來,范大娘子卻彷彿什麼也沒聽到,還是剛被關進屋裡時的樣子,跪坐在地上,頭和身子綿軟無力的靠著牆,眼睛大睜著,沒有半絲神彩,彷彿死了一樣。

    進來的是兩個一身短打、孔武有力的婆子,順手將手裡提著的燈籠插到牆上的燈孔裡,上前架起范大娘子就往外拖,玉硯急撲過去尖叫道:「放開姑娘!求您給五」

    「嚎什麼?」婆子一聲怒呵:「再嚎塞麻核!」玉硯後半句話一下子被嚇了回去,急忙跌撞著站起來,緊跟在范大娘子身後撲出去,心裡惶惶然全無著落處,難道五爺真不管她們了?

    兩個婆子將范大娘子扔到外面的車上,轉身一把揪住玉硯的衣領也扔了上去,車上,月亭雙手抱膝,緊緊縮成一團,驚恐萬狀的縮在車子一角,不敢動,也不敢說話,范大娘子軟塌塌的團在車廂裡,眼睛空洞的睜著,她所有的活力和意識,彷彿都留在賈婆子握刀撲出去的那一刻了。

    車子粗暴的往前衝去,顛簸著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停下來,車簾掀開,一隻燈籠挑進來又出去,過來兩個婆子,利落的將三人揪下來,推著三人排成一排,推搡著趕著她們往前走,月亭跟在最後,突然緊前一步擠開玉硯,緊緊跟在范大娘子身後,玉硯恨的猛往前踢了一腳,月亭趔趄了下,依舊頭也不回的緊跟著范大娘子。

    天早就全黑了,是沒有星月的陰天,只有她們前後暈黃的幾盞燈籠,周圍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根本看不出這是哪裡,可濃黑中撲鼻而來的,是一股股濃烈的腐爛的臭味,月亭下意識的用衣袖掩著鼻子,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略慢一慢,旁邊的婆子就推著她的肩膀往前猛推。

    轉了幾個彎,又下了十幾級台階,臭氣中帶著腐爛的潮氣撲面而來,燈籠下,勉強可以看到兩邊都是一間間隔的極小的牢籠,牢籠裡,有些看不出有人沒人,有些能看到有人縮在一角,黑暗中,眼睛如同野獸般發著光,陰冷的看著這一行人,有些則抱著粗大骯髒的木欄,表情各異的看著新來的獄友們,有幾個還從木欄縫裡拚命往外伸著胳膊,一上一下的用力搖著。

    月亭驚恐的上下牙打著架,緊緊抱著胳膊幾乎挪不動步子,玉硯只顧恨恨的從後面踢著她,獄婆一路引著三人進到最裡處,走在最前的范大娘子突然停住步子,如泥塑般僵在那裡,喉嚨裡『咯咯』作響著,卻叫不出來,婆子不耐煩的用力推著她,只推得范大娘子整個人僵直的往前撲去,最前的婆子破口大罵著頂住范大娘子,後頭的婆子忙從腰裡取鑰匙開了牢門,將范大娘子三人推搡進去。

    最裡面的這間大牢房裡,關著老老少少的范家諸人。

    人定時分,魏水生總算清醒過來,藕院頓時忙成一團,李小ど小心翼翼的扶著魏水生餵了半碗參湯,又餵他吃了點粥,西安診了脈,笑著寬解著李小ど和魏水生:「魏二爺脈象雖弱卻穩,好好將養一陣子就能好了。」李小ど憂心重重的看著魏水生的斷手,轉頭看著西安問道:「這傷處若是染了什麼髒東西,萬一」她不知道怎麼形容感染和敗血症才能讓西安明白,西安陪笑解釋道:「姑娘放心,魏二爺傷處敷了藥,這包傷口的布帶也是用藥汁浸過的,那些戰場上開腸破肚的,敷了這藥也都養的好好兒的,姑娘放心。」李小ど微微鬆了口氣,想了想,看著西安吩咐道:「浸這布帶的湯藥,你開個方子給我,我讓人熬了,這傷處好前,水生哥的衣服、被褥巾帕什麼的,也要用藥浸過才行。」西安哭笑不得,看著滿臉鄭重的李小ど忙答應道:「我這就去開。」

    「過了。」魏水生氣息虛弱的制止著李小ど,李小ど忙轉頭看著魏水生解釋道:「水生哥別管,又不麻煩,還是泡了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只管好好養著。」魏水生面白氣弱,神情卻很安然,憐惜的看著李小ど低聲說道:「你別累病了,裡裡外外都得靠你。」李小ど眼圈一下子紅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忙低頭給魏水生掖著被子,喉嚨緊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魏水生清醒了沒多大會兒,斷手處的痛楚就疼的他額頭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海棠煎好藥送上來,魏水生喝了,湯藥緩解了他的痛楚,也讓他重又沉沉昏睡過去,李小ど鬆了口氣,她也是累極了,沒多大會兒,就在床前榻上蜷成一團睡著了,張嬤嬤親自帶著淡月、聽竹在床榻間鋪了被褥值夜,紫籐帶著流雲,翡葉守在外間,這一夜總算平安。

    第二天一早,下了朝,蘇子誠帶著南寧等人徑直進了李府,李小ど將蘇子誠讓到正堂,明珠不過追出百里,不到後半夜就追到了林先生和智靜,南寧愧疚的垂頭守在門口,屋裡,蘇子誠和李小ど細細說了遣人去吳地的種種安排,商量好了這事,蘇子誠臉上帶著絲遲疑不定,站起來出到二門,又頓住步子,看著李小ど低聲說道:「有件事,你心裡先有個數,也別放在心上,不是大事,有我呢,郭家今天早朝上折子彈劾昨天的事。」李小ど面色淡然,歎了口氣道:「我想到了。」

    「不是大事。」蘇子誠忙又強調了一句,李小ど微笑著點了下頭:「我知道。」蘇子誠看著她,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才合適,呆站了片刻,不過又囑咐了幾句『好好歇著』。送走了蘇子誠,李小ど轉過身,出著神、慢吞吞的往藕園晃回去,晃到藕園門口,突然頓住步子,又折回正堂,叫了張狗子進來,吩咐他去尋俞遠山趕緊過來一趟。

    水蓮掀著車簾,小心的看著外面,車子轉進柳樹胡同,在李府門口略停了停,逕直進了大門,水蓮在二門裡下了車,剛往裡走了十來步,李小ど已經急步迎了出來,帶著笑客氣的讓著她往正堂過去。

    進了正堂,水蓮皺著眉頭,心不在焉的轉身打量著正堂的陳設和周圍侍立的丫頭婆子,由著李小ど客氣的相讓,就是不願意坐下,李小ど一反平時的敏銳明白,根本不理會水蓮的輕咳和眼色,只讓她坐和喝茶,旁的話,竟是半句不提,水蓮難為了半晌,乾脆拉著李小ど走到一邊,貼著她低聲說道:「我是來看望魏二爺的,魏二爺好些沒有?」李小ど默然看了她片刻,低著頭平板無味的答道:「已經好多了,多謝七娘子,男女有別,七娘子就當來看我吧,多謝七娘子。」水蓮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往下褪,直褪了大半下去,呆看李小ど,半晌反應過來,又是狼狽,又是尷尬,褪下去的血色重又湧上來,一張臉漲得通紅,用力咬著顫抖的嘴唇直盯著李小ど,半晌說不出話來,李小ど長歎了口氣,站起來一邊推著水蓮往外走,一邊低落而平板的說道:「一個斷了手的人,七娘子請回吧。」

    李小ど低著頭,看也不看水蓮,一路推著她到了二門車前,示意淡月掀起簾子,推著水蓮示意她上車,一邊推一邊低聲陪著禮:「等我忙過這陣,親自到府上給七娘子陪罪,這會兒實在不方便還請七娘子多擔待,先請回吧。」水蓮心裡五內俱焚,推著車廂門,用力往外掙脫李小ど,和她對面站著,直怔怔的看著她,滿眼是淚,嘴唇抖的說不出話,李小ど垂著頭,指著車子示意水蓮。

    水巖在李府大門口下了馬,將韁繩扔給小廝,轉過影壁,驚訝的看著僵持的兩人,四周丫頭婆子垂手侍立,滿院鴉雀無聲,水蓮轉頭看到水巖,彷彿看到救星般,兩步撲過去,拉著水巖,委屈的眼淚一路撲落,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李小ど歎著氣,曲膝給水巖見了禮,看著水巖低聲解釋道:「七娘子過來看我,我這會兒要照顧殘疾的兄長,一時無心也無暇顧及這待客之事,所以請七娘子先回去,等我忙過兄長之事,再登門陪罪。」李小ど傷痛的重咬著『殘疾』二字,水巖瞬間明白過來,垂著頭將水蓮往邊拉了兩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道:「五爺都是為了你好,回去吧。」水蓮仰頭看著水巖,用力搖著頭,低低的請求道:「讓我看看他!就看一眼!二哥!」水巖嚥了口口水,滿臉為難的扭頭去看李小ど,李小ど微微仰著頭,專注的看著影壁邊上的那棵高大的銀杏樹。

    「二哥!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水蓮拖著水巖,淒苦的哀求著,水巖喉結上下滾動不停,那個『不』字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又嚥了口口水,看著李小ど為難道:「五爺,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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