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二百六二章 楚州 文 / 閒聽落花
李小ど歪頭看著他，蘇子誠彷彿想起什麼，呆了片刻正要說話，東平幾步跑過來笑著稟報道：「爺，楚州已經攻下來了。」蘇子誠眉宇飛起又落下，轉頭看著李小ど笑道：「我讓人護送你進城，路上慢些走，傍晚前進城最好，就是有巷戰肯定也了結了。」
「你去哪裡？」李小ど嚇得忙拉著蘇子誠的衣袖，惶恐的問道，這樣的修羅地獄，緊跟著他才最安全！蘇子誠意外的低頭看著李小ど緊緊抓著他衣袖的兩隻手，呆了呆解釋道：「我想去揚州城外看看，這會兒過去最好，揚州城還沒得到這邊的信兒，我快去快回，上半夜就能趕回來，你放心。」李小ど糾結的看著蘇子誠，她不是不放心他，她是不放心自己，這手，松吧，捨不得，不松吧好像有點說不過去，蘇子誠怔怔的看著李小ど的手鬆一鬆再緊一緊，就是不肯鬆開，呆了半晌突然福至心靈道：「我先送你進城，去揚州回頭再說，也不急，打下楚州也得休整休整，先穩了穩，太急了也不行。」李小ど長舒了口氣，鬆開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道：「王爺英明。」
李小ど被蘇子誠看的渾身不自在，忙胡亂尋著話題：「楚州空了？這麼快就打下來了？」
「嗯，史國柱是個蠢貨，虎翼軍五千人，一半迎敵，另一半驅著史國柱和幾百親兵往楚州逃，看來這個蠢貨真逃回楚州了，有他叫開城門，取楚州還不是易如反掌！」蘇子誠輕鬆的笑著解釋道，李小ど怔了半天失笑道：「他怎麼敢回楚州？這也太」李小ど一時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蘇子誠站起來，伸手拉起李小ど笑道：「走，咱們趕進楚州看看去，這打仗最怕潰敗，兵敗如山倒，這一倒最易昏頭，我頭一回帶兵迎敵，被人衝亂了側翼，當時就懵了，就想往回跑，這史國柱沒經過大戰，自詡儒將，恐怕連人都沒親手殺過，這一敗自然是要往家裡逃，走吧，到楚州看看去。」
兩人上了馬，蘇子誠安安生生的跑在隊伍中間，這一路過去，迎面遇到七八支千人隊交令領令，吳地的潰軍倒很少遇到了，還沒到晡時，一行人就到了楚州城外。離楚州城三四里路，蘇子誠勒住馬，遠遠望著城頭上迎風飄展的黑底北平皇旗和繡著巨大『梁』字的大旗，滿意的點了點頭，抖動韁繩剛走了幾步，一團黑騎直衝著迎過來，散在小廝和護衛外圍，拱衛著進了城。
城門口，李小ど轉頭打量著看起來幾乎沒什麼打鬥痕跡的城門和城門內外釘子般釘著的黑衣兵士，輕輕鬆了口氣，看來，楚州損傷並不像想像中那麼重，進了城門，城裡處處青煙裊裊，李小ど心裡一沉，走了幾十步轉了彎，李小ど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還閃著火星、冒著青煙的嶄新廢墟，廢墟間倉惶恐懼的人影時隱時現，李小ど心裡緊成一團，急轉頭看著拱衛在周圍的虎翼軍將領，像蘇子誠說的那樣，血凝在他們臉上脖子間，黑衣黑甲上看不出血漬，只看起來濕漉漉的，李小ど到嘴的話硬生生嚥了下去，不能怪他們，若再顧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也許他們就活不到現在了。
李小ど轉頭看著蘇子誠低聲問道：「我的人什麼時候能進楚州？這城裡這天熱成這樣，越快越好。」蘇子誠忙轉頭看向東平，東平笑著答道：「午前就啟程了，前半夜肯定能趕到。」李小ど『嗯』了一聲，蘇子誠扭頭看著四周說道：「讓南寧帶幾個人過去幫你，也不急，你別累著。」李小ど呼了口氣，轉頭看著南寧吩咐道：「去知州衙門看看，把活著的官吏衙役統統找過來。」南寧答應一聲，帶著幾個小廝，問了路，往楚州衙門奔去。
旁邊的虎翼軍領拱手笑道：「爺、五爺，史國柱和知州吳承善現都押在制置使衙門，知州衙門燒了大半，不大好用。」蘇子誠『嗯』了一聲，李小ど笑著點了點頭。
一行人直奔制置使衙門，衙門後就是史國柱的居處，史國柱家眷並沒有跟來楚州，府裡只有兩個妾侍隨過來侍候起居，這會兒早就被關押起來，東平帶著人趕緊進府清理打掃各處，蘇子誠和李小ど在衙門口下了馬，蘇子誠轉頭看著李小ど低聲說道：「先見見這兩人？」李小ど忙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衙門，片刻功夫，幾個黑衣衛拎著史國柱和楚州知州吳承善扔到大堂上。
李小ど仔細打量著兩人，史國柱四十歲左右，身形微胖，面容白淨氣，留著兩三寸長的鬍鬚，一件鴉青長衫，青布包頭，除了被捆處衣服皺得厲害，旁的，竟是一派乾淨整齊，李小ど看的無語，這史國柱倒真是儒將的厲害，吳承善站在史國柱旁邊，鄙夷的瞄著他，往旁邊挪了一點點，又挪了一點點，李小ど滿臉興致的看著他，也是四十歲左右，穿著件本白竹布長衫，人顯得過於乾瘦了些，頭髮花白，用一根烏木簪綰著，臉上皺紋深刻，目光清而厲，看著就是一幅清官相。蘇子誠從北慶手裡接過折扇搖著，悠悠閒閒的看著李小ど打量兩人，李小ど細細看了一遍，轉頭看向蘇子誠，蘇子誠努努嘴，示意她問，李小ど笑著轉過頭，越過史國柱，看著吳承善笑問道：「吳大人請坐。」小廝立即送了只凳子過去，吳承善用眼角瞥了李小ど一眼，背著手緩緩側過身子，昂然望著屋樑。
蘇子誠挪了挪坐舒服了，一臉興致的看著吳承善，等著看熱鬧，李小ど也不在意，一面看著淡月沏了茶上來，一邊笑著說道：「楚州城的情形，吳大人可知道？」吳承善昂著頭一言不發，李小ど也不管他，自顧自接著說道：「看來你是不知道了，我跟你說說吧，從北門進來，處處青煙，沿街房屋十有二三燒塌毀損，照看到的估算，這楚州城內百姓，受難戶數十之二三，現如今最要緊的，是趕緊救濟百姓，施藥放糧，安頓無家可歸之民，這楚州城共有多少戶？」李小ど看著吳承善問道，吳承善喉嚨動了動，緊緊抿著嘴，還是一言不發，李小ど歎了口氣：「看來你也不知道，有史將軍這樣的驅將士送死將軍，有你這樣的三不知知州，只可憐楚州百姓！眼看著楚州百姓被你等祿蠹禍害，以至如此苦難，我們王爺怎麼忍心不千里奔波，救民於倒懸？」
吳承善脖子上青筋暴起，指著李小ど呵罵道：「小人！」
「小人還知道救濟百姓，你還不如小人！」李小ど笑瞇瞇的接道：「我已經讓人去尋這楚州小吏和衙役諸人，等他們來了，你跟他們回去知州衙門，趕緊清查受災人戶，你看看外面，眼看著要下雨了，得把人安頓好，特別是老弱幼病傷者，還有各處水井，也要著人看護好」李小ど緊盯著吳承善，悠悠然然、一句接一句的吩咐著，吳承善氣的臉色由紅變青再轉白，指著李小ど的手指抖個不停，李小ど接過淡月遞過的茶，慢慢抿了兩口，看著吳承善笑道：「你是清官，出了名的愛民如子，這愛民其實也看怎麼個愛法，一種麼，如父母子女之愛，只要民好，名和利都可以放到一邊，寧可毀身也要為民，百年後，可被百姓奉為神明，一種麼，舉著愛民的旗子，其實都是為了給自己謀名謀利，若為了自己的名利，不惜驅民赴死，只為成全自己，謀得生前一時之名，身後被人唾棄鄙夷，吳大人，你是哪一種？」
吳承善氣的顫抖不停，一口氣嗆著，劇烈的咳嗽起來，蘇子誠看著李小ど，又看看吳承善，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過他也不打算說話，李小ど彎眼笑著看著吳承善，慢慢品著茶，彷彿不準備再多說。
不大會兒，南寧稟報了進來，這會兒功夫，只尋到主薄和四個衙役，其餘的還在尋，李小ど點了點頭，看著吳承善淡然吩咐道：「你跟南寧過去，天也不早了，今夜就辛苦些，把百姓安頓好了再歇著，趕緊去吧。」吳承善臉色青灰，呆呆的看著李小ど，突然拎起長衫往外衝去，北慶一路嘀咕著跟著南寧出到門口，才又轉回來。
史國柱看著吳承善直奔出去，回過頭，滿臉緊張的看看李小ど，又看看蘇子誠，李小ど卻彷彿大堂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一般，看著蘇子誠歎息道：「這吳承善讓人佩服，可惜了！」蘇子誠揮揮手，幾個黑衣衛上前將史國柱拖下去，蘇子誠看著史國柱被拖出了門，才轉頭看著李小ど奇怪道：「他不是降了？」
「他是準備死了！要留清名，可惜！可不能死在咱們手裡！你放了他吧！」李小ど心思轉的飛快，跳躍的說道，蘇子誠怔了下，立時反應過來問道：「放他去哪裡好？揚州？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