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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山雨(下) 文 / 奚別離

    如柏卻正色搖了搖頭:「之前,那都是玩笑的,如今我想正式叫一聲……」

    蘇有容也收起了笑意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我哪會有什麼不願意。」

    如柏這才笑了,低聲喊了一聲「姐夫」又到:「姐姐自小就苦,母親去世以後,她在府裡處處受人算計,好容易掙扎出一條路來,已經是遍體鱗傷了,她心思重,人又執拗,有時候是欠缺點溫婉柔順,但是姐姐她心腸真的很好,不過是因著被人bi的恨了,才生了幾分算計狠戾,姐夫你千萬不要嫌棄她,她對你真的是……一心一意,九死不悔的,每每我提起你,姐姐的眼睛就會變得很亮,她自己不知道,可是我都看在眼裡的。」他轉頭看著蘇有容:

    「姐夫,每到那個時候,我心裡就感覺到很欣慰,但是也很害怕……」他歎了口氣:

    「看她那樣魂牽夢繞的樣子,我的確是替她很高興,可是……」他垂眸苦笑了一下:

    「姐夫,我姐姐很傻的,之前她常說什麼要自梳度日,我想她大概是被我娘親的事情嚇壞了,嚇得不想要涉及男女之情,可是她骨子裡還是最像娘親,一旦真的傾心於什麼人,便是一生一世,連命都能搭進去,我母親便是死在一個『情』字上,姐夫,你們成親以後,若是姐姐和你爭執鑽了牛角尖,你自來告訴我,我替你說她,可是……請你千萬不要厭棄她,我很怕她……」

    如柏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看著蘇有容的臉色,他很怕自己今日這一番話,反倒成了蘇有容的心結,可他就是忍不住,每每想到自家姐姐的婚事,娘親臨終時那個絕望的眼神就會閃回他腦海,雖然那時候他還小,但如今的他已經知道,所謂女子長情,男兒薄倖,並非只是一句戲言。

    他看著垂眸沉思的蘇有容,冷不防他輕輕吐出一句話:「說完了?」

    「哦……嗯!」如柏忍不住遲疑了一下,覺得此時的蘇有容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己並不熟悉的東西。

    蘇有容抬頭看著如柏,眼中的溫和和唇角的笑意,讓他懸在半空的心略沉了沉,也笑了:「世兄,是我多言了。」

    「不,你說的很好,你這樣關心愛護你姐姐,我很欣慰……」一句話,就逆轉了主客,讓如柏略帶迷糊地點點頭:「哦……」

    蘇有容笑著拍了拍他肩膀:「柏兒,雖說世人都說女子出嫁之後,要以夫為綱,但是我告訴你,你姐姐她絕對不是一個曲從攀附,一生依存夫君度日的女子……」他抬頭看著遠處的楓林:

    「她就像這漫山的楓樹,可以婉約,也可以強勁,可以熱情似火,也可以清冷如霜,會呈現哪一面,只在於你如何對她……」他回頭看看如柏:「這樣一個女子,說句不怕丟人的話,很是令我著迷……我吧,的確是打算用一生的時間,來看清她的每一面。」他笑瞇瞇地看著如柏:

    「所以說,我沒時間去辜負她,也沒有膽量變什麼心,你說讓我別厭棄她,其實我很怕她不要我……這麼說,你會不會放心一點?」

    聽了他這一句,如柏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從沒想過會有一個男人,可以這樣坦承自己怕失去妻子的愛重,但又覺得他這一番話,說的再自然不過,不帶一點欺瞞和做作,心就寧定了下來,又氤氳出一絲溫暖:「我明白了,姐夫……謝謝你。」

    蘇有容輕笑了一聲:「行了,小男子漢,心思也忒重了些,走吧,趕緊趕上他們。」他伸手一指前面已經漸行漸遠的眾人,加快了腳步。

    如柏也笑著跟上,這樣仰望著他,心裡莫名就踏實了下來。

    巳時末,林府的重陽宴在花廳擺好,老太君帶著幾家的夫人小姐們分賓主長幼落了座,一時間,酒宴擺上,案頭的菊花酒微黃澄澈,香氣撲鼻,桌上的各色菜品散發著撲鼻的香氣,如箏卻無心顧及這些,瞟了一眼對面空著的坐席,心就又提了起來。

    雖然大盛朝世風開化,對未婚男女沒有必須避諱的規定,但多少也要在意一些,因此像這樣幾家聚會的場合,也是如箏她們這些已經定親的女子得見心上人最好的機會了,但此時如箏憂慮的卻是一會兒能不能找到機會二人獨處……

    不一會兒,各家公子們也進入了花廳,給老太君請安後落了座,如箏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笑瞇瞇的崔明軒,心裡突然一動,想著表哥倒是個不錯的避風大樹,一會兒可以拉了他三人商議一番,她這邊走著心思,不防旁邊琳琅輕輕拽了她袖子一下,回頭看時,卻見她神色促狹,看看自己頭上的墨菊,又看看對面。

    如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蘇有容正轉頭笑著跟如松說著什麼,心裡略疑惑了一下,又在看到他身上絳紫直身配玄色氅衣的裝束後,一陣失神,忍不住回頭瞪了琳琅一眼,心裡卻也在笑事有湊巧。

    人齊了,老太君示意宴席開始,一時間觥籌交錯,笑語喧聲,各家小輩為老太君敬了祝高壽之酒,老太君也挨個問了近況,問到蘇百川和蘇有容時,還特意地詳細了些,惹得如嫿如箏又是一陣羞澀。

    不多時,外院中廳裡吃酒的各位老爺也魚貫進入花廳給老太君敬酒,崔侯誇了如柏如杉中舉之事,如箏的心就提了起來。

    老太君笑著謙虛了幾句,又對林承恩到:

    「前次說起柏兒的事情,還說他年紀小還沒定型,如今看來也可算是到的確是個好的,承恩你也到了該立世子的時候了,我看不如便趁這個機會上本吧。」她笑了笑,又到:「不過我婦人之見,你還是要自決斷才是,左不過是親兒子,早晚都是要立的。」

    老太君這一番話,既給林侯留了面子,又巧妙地將他架在了半空,如今這當著眾多通家老爺的面,尤其是旁邊還有崔侯在,林承恩略思忖了一下,看看旁邊面容恭謹,身姿筆直如楊的如柏,再想想自小體弱多病的如楠,心一橫便笑到:

    「母親說的是,兒子也正要請母親示下呢,既然母親和兒子想到一處去了,那明日大朝,兒子就上本給如柏請封世子吧。」

    老太君笑著點了點頭:「你既已有決斷,倒是我老婆子多嘴了……」

    林侯趕緊低頭道了「不敢」,又為老太君敬酒,小輩們陪著飲了,幾位老爺便道擾離開了花廳。

    如箏心裡一陣狂喜,面上卻愈見謙恭,倒是主位上陪坐的薛氏喜上眉梢:「母親,如此說來,咱家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老太君看著她笑了笑:「是啊,孩子們有出息,也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教導得當。」

    薛氏趕緊低頭做恭敬之態,如箏不願看她假惺惺的樣子,自端酒飲了一口,壓了壓心裡的舒暢,轉念又想到了薛氏此番肯定要更加緊鑼密鼓地加害如柏了,心裡又是一凜。

    宴罷,老太君自邀了各家夫人到戲樓聽曲,少爺小姐們便按慣例來到花園賞菊。

    如箏心裡裝著事情,也顧不得欣賞滿園開的正妙的菊花,拉著琳琅找到崔明軒,對他說明了想法,崔明軒自然是一口應承,自順著園子一通找,不一會兒就把蘇有容帶到了如箏面前。

    如箏帶著二人找了院子裡一處隱蔽之地,讓丫鬟們四處守住了,才對他們福了福,臉色便沉了下來。

    蘇有容看著一臉嚴肅的如箏,心裡不禁歎了一句「知姐莫若弟」,崔明軒卻看著他二人沉肅的面容,心裡一「咯登」,剛要迴避,卻被如箏拉住:「表哥不要走,我要說的事情你也得知道。」

    崔明軒點了點頭,看著如箏,如箏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反倒是蘇有容輕笑一聲:「說吧,你想要怎樣動手。」

    他一句話,對面兩人心裡都是一震,如箏感歎他居然能夠猜出自己的心思,當下也不再猶豫,壓低聲音言到:

    「起先表哥和世兄都和我說了,要我等到立冬那一位便會自敗,但我已經等不到那時候了,世兄你也知道昨日之事,今天父親又應了祖母世子之事,想來那一位定然還會有所動作,我想要提前動手!」她抬頭看著他二人:

    「故而來問問表哥和世兄,如今我若是尋著由頭動手,能否夠證據將她扳倒。」

    崔明軒略思忖了一陣:「證據倒是夠了,我家如今也不過是循著那些鋪子的上下家慢慢在架空他們,若是你要提前動手,咱們也盡可以揭破此事,只是……」他沉吟著,不知如何開口,旁邊的蘇有容卻一語中的:

    「你要尋什麼由頭?!」

    他面容沉肅,聲音裡也帶了一絲嚴厲,聽得如箏心裡慌了慌,卻還是垂眸咬了咬唇:

    「世兄,上次我給你看的那藥……是否有解藥?」說完,她抬頭看著蘇有容,看到他眼中漸漸湧上的痛心和些微的怒意,心就漸漸沉了下去。

    崔明軒卻倒吸了一口冷氣:「箏兒,萬萬不可,你是要給那一位下……毒?」他壓低聲音急急說道:「不行,太冒險了,萬一……」

    如箏尚未開口解釋,蘇有容先冷冷地開了口:「子揚兄,你想錯了,她是想要自己用毒,嫁禍薛氏夫人。」

    不待崔明軒想明白,蘇有容先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你這計策,我不允!」崔明軒也馬上明白了她想要幹什麼,也點了點頭:「是啊箏兒,你這計策太冒險了,什麼毒藥解藥的……」

    蘇有容截住他話頭:「子揚兄,這事情稍後我再和你詳說,總之箏兒這計策不行!」

    如箏見他說得是不行,而不是無法,便知那藥定然是有解,當下福身說到:「世兄,表哥,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但我不能拿柏兒的性命冒險,如今夫人被逼得緊了,已經是喪心病狂,她能刺殺如柏一次,還不能有第二次麼?我定要趁她尚未東山再起時將此事解決!」說著她又福的低了些:「請世兄和表哥成全!」說完便抬起頭看著蘇有容,淚水漸漸浮了上來。

    蘇有容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在她淚水與落未落之時終於全線崩潰,上前一把將她拽起來:「罷了……我……」他咬牙轉過頭:「我先告訴你,你這個計策我是不同意的,但是我知道,即使是我不給你,你也會用別的毒來施計,故而我會給你提供你要的東西……」他閉上眼,似是努力在忍下什麼情緒似的:

    「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到動手的時候要提前通知我,我要知道你全部的計劃,全部,你懂麼?」隔著衣袖,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握的她手臂都微微有些痛,透過這痛,她也感到了他心中的慌亂和痛心,心裡也苦澀了起來:

    「是,我懂了,我會事無鉅細全部告訴你們。」

    蘇有容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長歎一聲:「過幾日,我會托子揚兄給你解藥和用法,我……」他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大步離開了。

    崔明軒雖然不知詳情,但也看出了些門道,當下對著如箏歎道:「我說箏兒啊,你就看蘇子淵脾氣好吧,你,怎如此執拗……不過是等上個把月,你這樣……讓他心裡多難受,我都捨不得!」

    如箏強忍住淚,對著他福了福:「表哥,我都懂得的,可……你們不知我心裡多怕,柏兒如今在外面,即使是在家下,也並不安全,我不能再等!對不起……」

    「唉!」崔明軒重重地歎了一聲:「這一句對不起,你該和子淵說,不是我說你……前次父親同我私下說過,你的性子是越來越像姑母了,幸而子淵他並不像姑父,但你也不能太……你懂吧?」

    他一句話,說的如箏心裡一沉,眼眸就慢慢黯淡了下去,卻還是點點頭,強笑道:「我懂的,表哥。」

    重陽節後,林侯並沒有食言,很快便上本為如柏請封了世子,封冊的旨意也很快就下來了,如箏欣喜的同時,心裡也少不了更加緊張。

    薛氏一擊不成,便和「那邊」斷了聯繫,但她卻沒有太過擔心,畢竟「那邊」一貫如此,神出鬼沒的,她認為只要有這個王牌在,早一點還是晚一點動手,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如今她想要打起精神對付的,卻是一次一次壞她計策的如箏。

    之後的幾天,如箏都在籌謀對付薛氏的事情,在薛氏眼皮子底下算計她,如箏是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幾日後,蘇有容如約托崔明軒帶來了解藥和用法,就在如箏小心佈局之時,回家住對月的如棋突然來訪,讓她著實驚訝了一番,卻沒想到三妹的到來,不但令她躲過了一個大危機,還成了她成就大事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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