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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上元(下) 文 / 奚別離

    如箏看著桌上碎成末的色子,心裡也是一陣驚奇,她不懂其中奧妙,周圍幾人心裡卻是一陣驚歎,這一招看起來直接簡單,卻是比剛剛蘇有容用的那辦法難得多,這色子是牛骨所制,既堅且韌,要說是捏碎,大概在座之人至少有一半可以做到,可就這樣隔著色盅用內力生生震碎,還碎到一個能容點數的渣兒都不剩,卻是令人稱奇。

    陸離笑了一陣,又揮手叫自家徒弟坐下:「容兒不必氣餒,你師兄比你多練十來年內功,你能這般只輸了半點,已是不易了,不過能將色子擺的如此端正,看來你聽聲辯物的功夫卻是日臻熟練,想必暗器修習亦是大有進益,阿鐸這手法也極妙,不過如此催動內力,最是剛猛難收,對敵之時卻不可大意,免得反噬自身哪,啊?」

    他一番話,說的蘇有容和上官鐸心裡都是一暖,知道這是自家師父提點自己呢,趕緊雙雙起身行禮道謝,陸離又揮手讓他們坐下,眼睛就笑得瞇成了一條縫。

    上官鐸撩袍坐定,便從袖中掏出一個木牌,直直扔給蘇有容,蘇有容伸出左手撥了一下,待木牌轉了個方向才伸右手抓住,低頭看看臉色卻是一變:「師兄,不是說好是一級的採花賊麼?怎的變超一級的了?」

    上官鐸此時卻是笑著,笑容讓人看了便不自覺的想到林間的花豹,矯健,慧黠,又魅惑:「好容易逮到你不能反悔,我怎能不物盡其用?再說,你剛剛不是說你師嫂欺負你是夫唱婦隨麼?我自然是要將此罪名坐實,方才不枉你這一番口舌。」

    聽了他的話,蘇有容反倒笑了,又搖搖頭,對著陸離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師尊您看,這還迴夢樓主呢,如此小心眼兒!」

    陸離看了看自己的兩個愛徒,卻是打起了圓場:「行了,阿鐸你也太難為你師弟了,這樣的單子不一向都是你親去的麼?不然便交給阿大,你師弟內功修為尚淺,卻是冒險了。」

    上官鐸卻只是笑著搖搖頭,只說了句:「我看著呢。」陸離才放心地點了頭:「那也好。」

    蘇有容一轉頭拍了下桌子:「不勞煩師兄了,既然給了我,我便自己去就是。」說著倒是笑嘻嘻地將那木牌收到了懷裡。

    如箏雖不懂他們話中的深意,卻也知道上官鐸交給蘇有容的,是十分危險的任務,當下便有幾分擔心,可一想到他說起師門是那種濃濃的情意,卻又放下心來。

    笑鬧著,外面譙樓上打了二更的梆鼓,雖說上元節沒有宵禁,時候卻也是太晚了,陸離笑著讓小輩們都散了,蘇有容自帶了如箏辭別了眾人,便出了聽風吹雨樓,其他人卻是都要住在樓裡,臨別之時,陸離拉著蘇有容細細叮囑著什麼,一旁的田小兮卻拉著如箏的手,著實誇了她一通,袍袖一動,卻是將一物送到了她手裡,又對她擠擠眼睛:「回家再看。」如箏雖然不知道她這是何意,卻也並不懷疑,只是笑著將那東西收了起來,輕輕點了點頭。

    蘇有容笑著牽起如箏的手,沿著西市慢慢拐上了烏衣巷,遠遠地看到了自家角門的燈光,他轉頭對她笑到:「箏兒,師父很喜歡你呢。」

    如箏笑著點了點頭:「師父他老人家,真是個豪爽又慈祥的俠客。」

    蘇有容點頭笑到:「是啊,師父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用情至深,重義如山,我和師兄都很敬重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又「哦」了一聲,說到:「那聽風吹雨樓,是師父的產業,雖然是什麼客人都可以來投宿,不過大多還是接待江湖人比較多,那樓裡常年都有師父的人把守,迴夢樓也有人盯著的,若是以後我不在京裡,你遇到什麼難事,便親去那裡找人幫忙也是可以的,報我的名字就是……呃要報另一個名字……」他話音未落,如箏卻是笑著開口接到:「千手玄狐葉羨魚麼?」

    蘇有容卻是十分意外她能知道這個名字,挑眉看了看她:「我小箏兒倒是消息靈通啊。」

    如箏面色一紅,笑著囁嚅到:「當初你說了師兄的事情,我問了問雪纓,她知道什麼江湖四公子的,又說葉羨魚是迴夢樓主的師弟,故而我就猜,會不會是你……」

    蘇有容笑著摸摸她頭髮,拉她進了角門:「那便好,你記著我的話就是。」

    進了寒馥軒,蘇有容拉著如箏進了內室便鎖了門,自從衣櫃暗格裡掏了一套夜行衣出來換上,又從櫃子底下拖出一口箱子,裡面卻是寶劍暗器一類,他一邊往身上捆紮著暗器袋子,一面對如箏笑到:「我出去辦點事,你先睡。」

    如箏知道他是要去踐迴夢樓之諾,便點頭叮囑了一聲:「小心。」蘇有容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從窗口一躍而出,幾個起縱就消失在了院牆外。

    如箏自己收拾好,又讓浣紗燒了熱水在爐子上溫了備著,自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雖然相信自家夫君和迴夢樓的能力,心裡卻終究還是忐忑,

    犀利沒著沒落了,倒是突然想到了田小兮給的那東西,忙翻出來看,打開外面包著的帕子,裡面卻是一個青花的小瓷瓶,還附有一張紙條,上面用似是細炭之類的東西寫著「補元丹」三字,又細細說了用法,末尾還特地提了,生產之時加倍服用,有助產之效。

    如箏這才知道,原來這補元丹是女子所用,心裡便是一暖,一來感謝田小兮高義贈藥,二來更是感念自家夫君,竟為了自己如此盡心。

    她守著燈燭等著蘇有容,雖然迷糊卻是一直注意著窗子那邊的動靜,直等到四更時分,才聽得窗欞輕輕一閃,卻是蘇有容回來了。

    蘇有容走進屋裡,看著如箏居然還未睡,忍不住略帶責備地笑了笑:「傻丫頭,不是讓你先睡麼?」

    如箏見他毫髮無損地回來了,這才放下心,笑著上前接過他手上的寶劍:「都辦完了?」

    「嗯,了賬了。」他一言出口,二人才想到這句了賬竟然含著雙重的意思,都忍不住笑了,如箏看著他脫下兵刃衣服收好,又趕緊叫了值夜的浣紗夏魚端了熱水進來,自伺候著他洗了,細細將田小兮贈藥之事和蘇有容說了,二人又感慨了一番師嫂好心,才躺到床上,卻已是四更過半了。

    想著明日一早蘇有容還要早起到南大營去,如箏忍不住一陣心疼,趕緊催著他早睡。

    翌日清晨,夫妻二人早早起身收拾停當了,如箏催著蘇有容用了早膳才放他出了院門,自己打點好了趕去主院給老太君請安。

    到了主院,還是陪著老太君說了些閒話,又給她按揉鬆泛了,老太君問了幾句昨日的花燈和焰火,如箏笑著剛要說,便聽院外一陣請安聲,卻是大房長孫媳婦,自家大嫂吳氏到了。

    吳氏進來給老太君請了安,和如箏一起陪她說了幾句笑話,便含笑坐在那裡不說話,如箏冷眼掃了她幾次,心裡想著她不定等著自己呢,雖然納悶,卻也不願刻意躲著,看老太君也乏了,就告辭了出來,果然吳氏也告辭跟了出來。

    如箏倒也不生分,便和吳氏說笑著結伴往後走,吳氏笑著誇了她衣服首飾,又言到:

    「弟妹你嫁進來,是我去陪的新房,說來也是咱們的緣分了,可弟妹你進府這許久了,卻是還未到我那裡去坐一坐,是嫌我屋子不好,地方冷清麼?」她這話說的巧妙,像是打趣卻又帶了點排揎的味道,如箏當下心裡就是一動,神色也謙恭了幾分:

    「大嫂說笑了,本來是早該去拜會大嫂的,只是這幾日府裡節下一片忙亂,弟妹想著大嫂那裡怕也是在忙年呢,也就沒敢去打擾,卻是我想差了,改日定到大嫂院子裡拜訪,先給大嫂賠不是了。」

    吳氏笑著擺了擺手:「瞧你說的,我不過是隨口說一句,想來也是你那院子忙,丫鬟也少,三弟又是日日要在你屋裡留宿的,你定然是分不了身,倒是二弟妹,卻經常去我那裡坐著聊天。」

    她這一句,顯見就是挑唆了,說如箏專寵,院子裡沒有妾室,卻又說如嫿成日裡閒著,不正是說她不得寵,沒事便去串門子麼?當下便激的如箏心裡起了一絲膩煩,臉上卻未顯:

    「大嫂說笑了,二嫂一向是愛說愛笑的,想來也是和大嫂投契,才會常去聊天說話兒呢,弟妹也是極羨慕,日後也定要與兩位嫂嫂多親近些呢。」

    吳氏這才笑著點了點頭,看著自家園子快到了,便同如箏道了別,末了又說到:「雖說你和二弟妹不怎麼合得來,到底也是姐妹,無事咱們三個說笑一番,那些過節也就過去了,畢竟是妯娌,太疏遠了總是不好。」

    這一句卻是明著的試探挑唆了,偏還披著好心的外皮,惹得如箏也想頂上幾句,卻顧忌這自己的身份,只是微微一笑:「弟妹卻是不知大嫂此話是從何說起了,若說我和二嫂,以前在府裡的時候算不得最親近,卻也是相處甚歡的,想來二嫂是不會和大嫂說這樣的話,若是外面有什麼邪心人風言風語,挑唆我們姐妹妯娌的關係,弟妹還是要奉勸大嫂一句,莫信莫聽,不然您問問二嫂,她定然也是這樣說的,俱是空穴來風,信口雌黃而已。」

    她這一言出口,卻是將吳氏堵了回去,吳氏微笑著點了點頭,自同她道別離去,轉過身卻是腹誹到:還不就是你那好二嫂好妹子說的,那個愛生事端卻又傻,這個倒是個精的摸不著底細的……她這樣思量著,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向著菡居走去。

    如箏回到了寒馥軒,坐著仔細想了想,便伸手招了夏魚過來佈置了一番,卻是要她仔細小心地去探一探這吳氏的底……興風作浪的她不怕,可如吳氏這般興風作浪,卻摸不透背後意圖緣由的,卻真的是讓她隱隱升起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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