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們的時代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送別 文 / 張正一

    十月的最後一天風大了起來的時候，方勝，宋江，羅三貴還有從高麗趕回來的孟慶柱抬起了魏胖子的棺材走出了魏胖子在方莊的家，劉鎮城裡面鬧的厲害，劉長勝那邊查出來的北京過來的就有十幾個，更不要說那些藏在人堆裡查不出來的。

    王小峰家裡的招呼甚至打到了老羅這裡，說是魏胖子這個大案是建國以來不曾有過的，還要找專案組過來嚴查，壓力大到這樣的地步，劉長勝和老羅都在說這個事情需要壓下來，不能大辦。

    羅三貴幾天沒有睡好，最後不顧方勝和宋江的勸，拍著桌子說這個事情他不能不辦，反正，他們也早就有了準備，給魏胖子送葬這個事情要遭忌諱，還是方勝之前提出來的，他鑽空子是家傳的本事，想來想去，就想到了方莊，甚至還說，咱們表面上是在劉鎮大辦，但實際上卻是可以聲東擊西，出殯的時候就在方莊，打個措手不及，也能防止壞人來破壞。

    至於為什麼選中了方莊，除了魏胖子家在這裡之外，嚴格說起來，方莊這個劉鎮邊上的小村子，也不算是劉鎮能管的著的地方，在行政歸屬上，方莊一直就沒個定論，這地方原來還是個大澤，六幾年乾涸了之後，才陸續有人搬了過來，到現在也不過百十戶人，說是個莊子倒不如說就是個村子，這地方在地圖上一半是圖門的，一半是劉鎮的，仔細研究起來，還是圖門離著方莊更近一點。

    在這地方辦，兩邊都能說得過去，還有個地利的條件，之前方勝他們到方莊找莊裡面管事的老人的時候，這個叫方德義的就曾經說過，說我不管方清之幹過什麼，是不是犯了國法，我就知道他是我們方莊的人，給我們方莊爭了口氣，做了個堂堂正正的人，就憑這個，誰敢來搗亂，我就要打斷他的腿。

    這個話一說出來之後，方勝他們就放心了不少，他們這幾個也就是二十出頭，說實在的也沒經歷過多少事情，雖然都是熱了血要送魏胖子，但心裡面還是很怕的，國家沒說過不能給犯罪的人送葬，可也沒說過能夠大辦。

    羅三貴還好，就是覺得自己這麼干可能要連累到老羅心裡面有些愧疚，但方勝這種投機慣了的就一直放不下心來，覺得要是得罪了王小峰家裡面，怕是有著無窮無盡的麻煩等著自己，可他除了投機算計的一面之外，還有個光棍的脾氣，一想到王小峰居然看不起自己，就索性豁了出去，說不光要辦，還要大辦，非要給王小峰一個大嘴巴不可。

    就是在這種恐懼與興奮之中，魏胖子的衣冠被裝到了棺材裡，可等到他們把棺材抬出大門的時候，卻來了個花白頭髮的老太太還有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這個老太太身形佝僂，乾瘦乾瘦的，身上穿著個黑布褂子洗的早就發了白，還有不少補丁，小男孩眼睛大大的，可身子卻是瘦小的厲害，一看到這個老太太還有小男孩，方德義就激動了起來，他上前去抓住老太太的手，就問道：「狗剩他娘，你怎麼回來了！」

    「狗剩要走，我不能不送。」老太太說話的聲音不高，卻很堅決，這時候方勝他們才發現老太太領著的那個小男孩眉眼間還真有點魏胖子的樣子，只不過他們幾個做夢也沒有想到魏胖子家裡過的這麼清苦，魏胖子這些年金山銀海的生發，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只不過他們一想到魏胖子身上常年就是那麼一套衣服就有些明白了過來。

    想明白了這個之後，方勝忍不住又紅了眼睛，他這人雖然卑鄙，但心裡面最佩服的還是魏胖子這種人，魏胖子賺的是不少，可他從來沒有往自己身上花過，想明白這一點的除了方勝之外，還有站在外面的那些從韓國過來的，從各地過來的高麗人，哭聲一下子就響了起來，要不是方莊的青壯在方德義的指揮下攔住了那些要撲上來的人，怕是方勝他們連門都走不出來。

    「這人，怕是有好幾千吧。」聽到消息趕過來的還有一個黃茂修，他現在就跟在方勝的邊上，一走到街上，他就忍不住感慨了起來，方莊不大，往外走幾百米就是個長著草的土路了，平時這路上還有的是石頭垃圾。

    可現在這些石頭垃圾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路邊站滿了穿著白衣服的人，抬眼望去，根本見不到盡頭，這裡面有中國人，也有高麗人，有劉鎮來的，也有外地來的，他們有的手裡拿著白花，有的就是站在那裡眼睛裡面含著淚看著方勝他們抬著魏胖子的棺木一步步的走著，魏胖子的老娘拉著那個小男孩走在前面，一句話也沒有說，一滴淚也沒有流，這讓方勝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別哭，站直了，讓他看看。」羅三貴心裡面也很難過，可他仰起了頭，讓自己的眼淚沒有掉落下去，他以前總覺得魏胖子這個人很天真，很有一些幻想，可他現在才知道，這不是幻想，也不是天真，這是理想，也是希望，如果不是這樣，這條平時沒有什麼人來往的土路，這個沒有什麼人知道的方莊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哭聲響起，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人站在這裡要來送魏胖子。

    隊伍緩緩前進，他們每走過一步，都有更多的人加入了進來，慢慢的這條隊伍就變得無比綿長，走到了他們給魏胖子準備好的墓地的時候，方勝回頭看了一眼，他只覺得這冰冷乾涸的大地上突然就有了一條白色的長龍似乎要騰飛起來，在這條長龍的身邊，是無盡的白色花海。

    不知道為什麼，方勝第一次有些羨慕起魏胖子來了，他曾經笑過魏胖子白賺了這麼多的錢卻連肉都捨不得吃，他說魏胖子是他見過最愚蠢的人，居然要倒貼錢去幫助那些根本不認識的高麗人，可現在他突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和宋江還有羅三貴一起把魏胖子的衣冠葬在了墳墓裡，然後看著那些方莊的青壯把土一層層的蓋在了他的棺材上，心裡面感慨萬分，他想做點什麼，他想給魏胖子獻一束花，可他無比懊悔的發現自己居然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低下頭的時候看到了自己胸口的那朵小百花的時候，就又高興了起來，他覺得這樣他就可以多送魏胖子一程了。

    可等到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卻驚訝的發現這個只有黃土的墳地裡面飄滿了各種白色的花朵，風吹過來的時候，這些白色的花朵就一起上，他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些白色的花朵究竟要飛到哪裡去，可他怎麼都看不到那白色的盡頭。

    他低下頭，想要去看看這些花朵是從哪裡來的，可他看到的卻是那見不到盡頭的人組成的白色長龍，他突然明白了過來，這白色的長龍飛了起來，飛向了蒼茫大山的頂端，飛向了劉鎮的那一邊，那個魏胖子一直牽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