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們的時代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方勝的北京往事(一) 文 / 張正一
一九九六年三月,方勝揣著四千塊錢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暫時的消失在了劉鎮群眾的視線之中,然後又在一九九六年的六月,狼狽的回到了劉鎮,只不過他這一次回到劉鎮,真正停留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個小時,以至於劉鎮的群眾們都沒有認出那個留著鬍子看著很像流氓的傢伙就是大名鼎鼎的方勝。
要說方勝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做了什麼,可能還要從他到北京的時候說起,手裡拿著四千塊錢的方勝在到了北京的第一天,就急不可耐的召集了他所有認識的朋友,然後用北美同學會的名義在莫斯科餐廳舉辦了一場盛宴。
在這個盛宴裡,方勝穿著一身美國帶回來的西裝,把頭髮梳的油光發亮,像一個真正的主人一樣站在門口熱情的歡迎著他認識的每一個人,然後在最後一個客人到達的時候,他愕然的發現,在莫斯科餐廳裡的這場盛宴,在悄然之中就變成了別人的盛宴。
他不僅失去了自己精心選擇的可以讓每個人都看到自己的,位於餐廳中央的主位,甚至連一個普通的吃飯的位子都沒有佔到,他的朋友們熱情的和他的朋友們打著招呼,交換著名片,大聲的談論著曾經在美國那些共同的或者近似的日子,然後一個個像是久別的好友那樣圍在了方勝認識的最有權勢的一個朋友身邊。
當他走進來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看方勝一眼,還有人把杯子遞給了他,讓他去加一杯酒,方勝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怒氣,然後把韓信的故事給自己講了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在這個需要借助他們力量的關鍵時刻,自己需要大方的微笑著讓每一個人都感覺到自己的善意。
在宴會進行到最後的時候,方勝的朋友們終於結束了他們自己的社交,熱情的和方勝談起了未來,然而在知道方勝並不是什麼大人物家的子弟,也不是什麼所謂的美國富商的兒子之後,他的朋友們似乎就喪失了對方勝最初的熱情。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失去了禮貌,失去了對方勝人格的尊重,他們認真的不失優雅的聽取了方勝的偉大計劃,然後熱情的表示在方勝一展宏圖的路上要助他一臂之力,讓每一個普通的人都看到他們這個北美同學會改變世界的力量。
在方勝激動的覺得自己不虛此行的時候,他們又微笑著把送來賬單的服務員指給了方勝,大方的拍著自己的胸膛,告訴方勝在下周的某一天,會有一個更加盛大的聚會等著方勝的到來,那,就是他們對於方勝熱情招待的回報。
只不過在方勝結完賬想要再去問問要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去參加這個盛大聚會的時候,他卻是再也找不到那幾個說話的朋友了,他只是記得這幾個人似乎是他的朋友的朋友帶來的朋友,每一個都自稱有著部長一級的關係,他的朋友的朋友曾經拍著方勝的肩膀說:「你看,我夠不夠朋友,這種朋友都給你帶過來了。」
「這種人你也相信?」
在方勝付清了三千塊錢的賬單,變成一個窮人之後的第二個星期,他的新朋友毛光輝在拿著刷子往牆上貼完一張傳單之後,翻了一個白眼,不無鄙夷的譏諷道:「北京就是這種人最多,說的特別好聽,見面就喊你兄弟,喝兩口酒就說你是自己人,他們吃你的,喝你的時候,要多熱情有多熱情,你讓他們辦事,別說是拉個關係,就是街道居委會都擺不平,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老實幹活是正經。」
「可我在美國的時候和他們都有著非常不錯的來往,他們常常到我家裡去聚會,大家已經認識好幾年了,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
方勝到了北京之後,第一個的感覺就是自己總算是來到了個能一展身手的大地方了,這地方滿地是黃金,到處都是他的朋友,說不定明年他就要生發成中國的首富了。
這第二個感覺就是自己居然這麼幼稚,他本來還以為這個天下怕是沒有比他更壞的更聰明的人了,可誰知道他的朋友們居然沒有一個比他差勁的,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居然不給他辦事,之前答應的什麼大家一起做個事業這樣的話好像也是從來沒有說過一樣,偏偏每一次他找過去,說出來的話都讓他很感動,覺得人家是真把他當做兄弟。
只不過每一次他回到住的地方之後,他又覺得好像自己被人家騙了,他的朋友們好像說了很多的豪言壯語,可對於他想要大家來一起幫襯他的事業的事情,他的朋友們卻使用了一種神奇的技能,讓方勝在不知不覺中就忘記了他找上門的目的。
以至於到了後面,方勝就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個蠢貨,為此,他還悄悄的問過他住在的這個平房邊上的鄰居,想要知道街道邊上那個賣燒餅的是不是用了過期的麵粉毒害了他,對於方勝的這個困惑,毛光輝是非常鄙夷的。
毛光輝一九九五年從石油大學畢業之後,也有這麼半年很迷信的覺得自己可以借助他在學校裡認識的朋友們找到一個很不錯的工作,可到了最後,他卻發現,真正能幫到他的人也只有他自己而已,雖然這個貼廣告的工作很苦很累,可這總比空等著他的朋友們說些空話來的真實。
對於方勝不解,還有他對於曾經友誼的回憶,毛光輝倒是有個很透徹的看法,他說:「你也別覺得人家虛情假意,你在美國的時候,有大房子,有你老子給你大錢去交這些朋友,看著也是個有權有錢的,大家平起平坐,當然是朋友了,要是之前你說自己一窮二白,誰會理你?你要是比他厲害,或者跟他差不多,他可能真的把你當朋友,說不定還是赴湯蹈火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