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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2我們去找爹 文 / 莫悠

    小包子抓到的是一隻小白狼。

    起初獵場的所有人都不信,一個五歲的小娃,怎麼可能抓到狼呢?後來經那個被小包子叫哥哥的侍衛證實,的確是真的,話是那麼說的:「屬下跟在小世子後面,看得清清楚楚,的確是小世子隻身一人,深入狼穴,這才抓到了這隻小白狼!」

    大概是被叫哥哥的力量太大,瞧人家說的話,多麼動聽!小包子高興壞了,抱著小白狼到處炫耀。

    後來據包子自己說,其實抓狼不難,因為當時母狼已經死了,狼穴外面全部都是血跡。

    他不無得意地說:「是他們膽小不敢進去而已,裡面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隻小白狼。」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初生牛犢不怕虎了吧。君嫵摸摸他的小臉蛋,以示表揚,又問:「那你打算養它?」

    「娘親。」他下意識地抱著小白狼退後了一步,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我想養它。」

    「你知道這是狼吧?」

    他艱難地點點頭:「可是它那麼小」小白狼安安靜靜地趴在包子的臂彎上,軟綿綿的像一團棉花,可愛得緊。也難怪包子想養它了。

    她耐著性子繼續說:「它現在是小,可是一月後呢?它到底是狼,野性難馴。」

    「它」包子很捨不得,摸摸它剛長出來的發毛,「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它。」包子輕輕地去勾她的手指,「娘親,它和我一樣,都沒有爹,我想養大它,讓它不再是孤零零的。」

    「你真的決定了?」她認真地盯著他。

    包子重重地點頭,有些害怕她的拒絕。娘親是他最重要的親人,要是娘親不支持的話,他真的只有放棄了。他耷拉了腦袋。

    君嫵輕輕地摸他的腦袋,笑得很溫柔:「好了,既然要養,你就要好好地養。千萬不能讓它做出害人的事,明白了嗎?」

    小包子大聲歡呼,高興壞了,抱著小白狼又蹦又跳的。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今天都玩了一天了,趕緊睡覺吧。」她說。

    他乖乖地照做,利索地鑽緊被窩裡。

    君嫵為他掖好被子,在吹滅蠟燭的時候,一隻軟乎乎的小手抓住她:「娘親,花花今天厲害嗎?」

    哎,這小子還挺爭強好勝的嘛。她點點他的鼻子,拖著長長的聲音道:「厲害!厲害死了!」

    他咯咯地笑了。笑著笑著,他眼眸微垂,幽幽地說:「花花好想爹爹也能看到」

    她一愣,心中一酸,有些哽咽地問:「花花是想爹爹了嗎?」

    他忙坐起,撲入她懷中,拚命地搖晃著腦袋:「花花一點也不想爹爹!」

    「真的?」

    「嗯!」半響,他悶悶地說,「嗯!花花一點也不想!因為花花說想了,娘親就會傷心,可花花不想讓娘親傷心。」

    她揉揉他的腦袋:「好孩子,睡吧。」

    他乖乖地閉眼,臨睡前,還幾次睜眼,和她說:「娘親,今天的事一定要忘掉哦。」

    「好。」她親親他的額頭,「睡吧。」

    阿蘭端著臉盆進來的時候,也很感動:「小世子真是懂事。也不枉長公主當時那麼費心地照顧。」

    君嫵接過她手中的毛巾,邊為包子擦臉邊說:「是啊。他是早產,身子弱,經不起一點小風寒,每次他感染風寒的時候,本宮都是焦急萬分。」

    「幸好再苦再累的,都過去了。」阿蘭遞上了一塊新的帕子。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是啊,都過去了。」

    這五年來太不容易了。

    不說別的,就說小包子的身份,就經歷了不少風雨。他們簡直把猜測包子的爹是誰當作樂趣,甚至把那些和她有關的人全部挖了出來,嘻嘻哈哈地評論一番。

    最後陛下忍無可忍,下令冊封包子為世子,力圖制止謠言。

    她說:「不必了,我不想讓他再處在風口浪尖。」

    陛下搖頭道:「皇姐,你不在乎那個世子身份,可孩子長大了呢?你讓他怎麼抬起起頭?皇姐,請你相信朕。」

    陛下還下了道令,誰要是再敢誹謗長公主和小世子,定不輕饒。之後,京城的流言漸漸散去了。

    不過君嫵知道,背後罵包子是野種的話也不在少數,許多次阿蘭都說,包子從宮裡回來後,眼睛都是紅紅的,問他他也不肯說,只倒頭就睡。阿蘭去伺候他睡著時,經常能聽到包子在睡夢中哭喊著,叫著爹爹。

    君嫵手下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

    她靜靜地看著小包子,眼裡有難以言語的哀傷:「他很像他。」她輕輕地拿起帕子擦著他的眼眉,「尤其是這雙眼睛」

    阿蘭從她口中取過帕子:「長公主,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好歹長公主還有小世子啊。」

    她知道阿蘭是在寬慰她:「本宮明白。」也是,她不能老沉浸在過去中,她還有包子啊。

    「長公主早點休息吧。」

    「嗯。」她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騎了老半天的馬還真的有些累了。

    就在她邁出步子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個黑衣人,他恭恭敬敬地雙上呈上。

    阿蘭已經見怪不怪,很淡定地從黑衣人手中取過一封信:「是宣王的信。」

    「拿過來吧。」她邊拆邊問黑衣人,「你家主子這回說了什麼?」

    黑衣人道:「主子讓長公主早作決斷。」說著,他如煙霧般消失了。

    她微微皺眉。難道這次有什麼要緊的事不成?

    自從盛國一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盛宣,但盛宣還是會時不時地差人送來些消息。

    她記得前幾天,他在信中提起,他已經打點好了一切,要是她想來的話,可以去皇陵看看花翎。她也在準備前往盛國。怎麼才時隔幾天,他就又派人送信過來了?

    這麼一想,她忙打開信封一看,頓時臉色驟變。

    阿蘭探頭一看,也嚇了一跳:「這這怎麼可能?」

    她漸漸地平靜了下來:「這事先不要聲張。」

    「那我們還去盛國嗎?」

    「去!」她神色堅定地說。

    「小世子那邊」

    她凝神沉思,這的確是個問題。若是留包子一個人在這裡,也實在不放心。

    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帶包子一起走吧。

    她回到包子的床前,輕輕搖他:「花花,小花花,快醒醒。」

    某包子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滿地嘟噥了幾聲,翻了個身,抱了個什麼東西繼續睡。

    被他抱在懷裡的小白狼難受得嗷嗷亂叫,包子這才慢慢地醒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鼻音很重地說:「娘親,你怎麼來了?」

    「花花,你想不想見見爹爹?」

    包子渾身來了精神,一下把手邊抓著的東西丟了出去,他用力地掀開被子,嗖地一聲竄起,眼眸亮晶晶的,顫著聲音問:「真的?花花可以去見爹爹了?」

    某只被摔得四腳朝天的狼痛苦地哀嚎——不就見個爹嗎?至於把爺摔成這樣嗎?

    君嫵心底泛起了酸澀。

    這些年隨著包子的長大,他懂的也越來越多,知道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一次他從宮中回來,額頭受了傷,不論她和阿蘭怎麼旁敲側擊,他就是不肯透露是怎麼傷的。

    後來她問了奴婢,才知道包子和顧大人家的小少爺打架了,因為人家小少爺罵包子是野種,是個沒爹的孩子。

    那天晚上,她給他處理傷口,這個過程中,包子強忍著眼淚不哭。到了她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伸出小小的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袖子,哽咽著問:「娘親,我要爹爹!我的爹爹到底去哪裡了?他為什麼不和我們在一起呢?」

    她眼裡亦有淚光:「你爹爹生了很重的病,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治療,等病好了,就會回來的。」

    包子嘟起小嘴,吸吸鼻子,說:「那娘親能讓爹爹快點好起來嗎?花花真的很想他。」

    她點點頭:「好。」

    經過了那一次,包子再也不在她面前提起爹的任何事情了,就怕她傷心。可她知道,其實包子心裡很想要一個爹爹的。

    因為她不止一次地看到,包子見到別的孩子有爹爹陪在身邊時,他的眼神特別黯淡。

    「娘親這是真的嗎?」他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

    她笑著點點頭:「是啊。我們明天進宮和你的皇舅舅說一聲,就出發。」

    他跐溜一下跳下床,趴下身子,吃力地從床底下抽出了一個巨大的箱子。

    她覺得有些眼熟:「嗯,這好像是你說過的百寶箱吧?」

    這小子很有理財的天賦,因為搜刮到的寶貝實在太多,他天才地想出了一個分類的方法。普通金銀,可以存在錢莊,以錢生錢,稍微值錢一點的字畫珍寶,可以用來賞人,或者某王爺大人生辰了,可以當作禮物。至於最值錢的嘛,照小包子的話說,當然要自己看管啦。

    所以這只藏在他床底的箱子,應該就是他口中最重量級的百寶箱吧?她還真好奇,他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

    當她探出腦袋時,包子很警惕地用小小的身子護住箱子不讓她看。

    「哦?這麼神秘?」她打趣道。

    他用力地推她出去:「娘親你快出去啦!」

    「難道這裡面是」她意味深長地瞇起了眼睛。

    包子臉紅了,惱羞成怒地跺腳,哼唧了聲,推她出去,啪地一下關上了門。

    她吃了個閉門羹,想想也覺得好笑。哎,兒子長大了,有小秘密嘍。

    走了幾步,某包子慢吞吞地開了條門縫,嚴肅地說:「娘親不准偷看哦!」

    「是——」她拖著長長的尾音。其實不說她也不會去偷看,這事太沒品了,何況,乖兒子啊,娘就算不看也知道你在幹什麼啊,你的聲音實在太響了。

    只聽房內某包子不停地在嘀嘀咕咕:「這個爹爹可能會喜歡,嗯,這個爹爹可能也喜歡。啊,好多東西啊,到底要選哪樣呢?小白,你說哪個好?」

    接著,傳來了某狼百無聊賴地哈欠聲:「啊嗚——」

    她撲哧一下笑了,原來這小子神神秘秘的,是在準備禮物啊。

    第二天,君嫵就帶著小包子進宮,和皇弟夫婦辭行。

    本以為只要說些貼心的話就可以了,但是沒想到發生了意外。那個意外就是——顧大人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道聖旨,揭發當今陛下並非先帝所生。

    這事在朝堂上鬧得很大,陛下也很苦鬧:「皇姐,其實你是知道的吧?當年你去江家」

    她絲毫不把那些流言放在眼裡:「是知道,那又如何?就算你不是父皇所生,我們多年的姐弟情分就不在了嗎?」

    「皇姐」陛下很動容。

    她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傻弟弟,都多個人了,還想哭鼻子?流言有什麼好懼的?我們這些年經歷的,還少嗎?這回換我來幫你吧。」

    君嫵回去之後,就開始想著如何整垮顧大人了,去盛國的計劃就暫時被擱下了。

    包子很不開心,他心心唸唸地就想快點見到爹爹,突然說不去了,他的表情失望極了,活脫脫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娘親在想事情?」

    「是。」她也不打算隱瞞他。

    包子聽後,小眉頭皺得老深老深了。

    「你想不想幫皇舅舅?」她問。

    包子想了想後,點點頭:「嗯。皇舅舅對我很好,我每次進宮,皇舅舅都會讓人準備我喜歡吃的,皇舅舅是個好人。不過娘親你要怎麼幫他?」

    她低頭,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他老氣橫秋地搖搖頭,說:「娘親,不如這樣」

    嘀嘀咕咕的一通。

    阿蘭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對母子神神秘秘地對視了眼,嘿嘿一笑,她當時就覺得,完了,又有人要倒霉了。

    長公主可謂是當爹又當娘的典型,為了培養小世子的男兒本性,長公主簡直有點喪心病狂,拖著還剛會走路的小世子,滿京城到處瞎逛,專打壞人,玩什麼劫富濟貧。

    阿蘭很無語,要是濟貧,長公主有的就是錢,直接從小金庫裡取出一些就好了嘛,何必那麼麻煩。

    有一回,長公主和小世子兩人,很有毅力地某大人家的牆上趴了整整三天三夜,為的,據說是抓住某大人和兒媳那啥的事,讓自以為是聖人君子的某大人在全府上下人面前顏面掃地。

    就因為某大人私下說過小世子是沒爹的野種。

    至此,一旦有人跳出來說小世子的壞話,阿蘭一點也不用同情的眼光來看他們了,反而很可憐那些人,哎,得罪了這對母子,他們可有的苦頭吃了。

    包子說到一半,見阿蘭端了一盤糕點過來,他一下跳了起來:「蘭姨,你真漂亮!」

    他轉身又說:「娘親,就這麼說定了啊!我先去玩了!」說著,一溜煙地消失了。

    阿蘭撲哧一笑:「小世子真是的。」

    君嫵也笑:「阿蘭你準備下,明日照常去盛國。」

    「可是陛下那裡不是難道長公主不管陛下了嗎?」

    「當然要管。不過誰叫本宮有個天才兒子?這點事情,很快就能解決的。」她微微揚起嘴角。

    阿蘭那個時候才知道,哦,明天的倒霉蛋,是顧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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