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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3章 文 / 臨淵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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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幾道普通的家常小菜,對吃慣珍饈佳餚的裴母來說實在不算稀奇,但是重見故人,她從心底感到高興,也吃得津津有味。

    知道她們許多年未見,定是有許多話要說,吃完飯後,若映竹主動收拾碗筷進了廚房,裴澈陪著聊了一會兒,也跟著走了進去。

    若映竹已經把碗筷洗好放進櫥櫃,此刻正站在流理台前切水果,她似乎心情很好,嘴裡輕輕地哼著歌。

    裴澈慢慢走近,溫潤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修長的指密密實實地攬住她,墨色的眼眸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若映竹切好了水果,拿了一塊送到他嘴邊,看著他吃了一口,眉頭輕輕蹙了一下,「有點甜。」

    若映竹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喜歡甜的東西,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把手裡被他咬剩的半塊水果片放進嘴裡,吐了吐舌頭,唔,果然是很甜。

    把水果盤放到客廳的桌上,若映竹又進廚房泡了一壺茶,這才坐下來聽她們聊天。

    說起當年的事,兩個當事人都唏噓不已,連屋外清冷的空氣,似乎都帶上了回憶的味道。

    「我還記得那天下午,下了一場好大的雨……」老太太想起那些往事,情不自禁地握著裴母的手,「你說,那麼年輕的一個姑娘,嘴唇發紫地站在我家門前,渾身濕了個通透……」

    似乎之前從來沒有聽裴母提起過這段往事,裴澈神色也認真了起來,「媽,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因為你爸!」裴母深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的語氣卻還是洩露了內心真實的情緒,「要不是他,我又怎麼會……」

    當年年輕的葉子和mt集團的裴行之相戀,遭到了家族的反對,兩人的感情經受了重重考驗,後來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中得知他已經有了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不日將舉行婚禮,心灰意冷的她選擇離開,獨身一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小城市。

    恰逢那天下了暴雨,她提著行李走在雨中,冰冷的雨流到了她心底的最深處,在幾近暈厥之際,她敲了一家人的門,來開門的正是老太太,當年那個名揚畫壇的若老夫人。

    那場雨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接下來,她連續發了三天的高燒,那個時候若老先生受邀到b市參加一個交流會,老太太冒著大雨出去為她奔波,找醫生,買藥,守在床前細心照顧。

    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著趴在床前的婦人,她還有那麼一刻的恍惚,想起那個違背誓言負了她的人,如今又身處異鄉無依無靠,蒙著被子低低哭了出來……

    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驚醒了淺眠的老太太,眼前的人慈愛的神色,溫柔的話語,觸到了她心裡最痛的那處,一個陌生人尚且可以對她這麼好,可是那個男人,怎麼忍心傷她那麼深?她不是不明事理,她也懂他的難處,所以體貼他,絲毫不捨得讓他為難,最讓她傷心的……是他的隱瞞。

    那個時候是真的年輕啊,以為愛情就是一切,那個受了情傷的女子,開始低低哭訴自己的遭遇……

    或許裴母此生都難以忘記,當年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老太太只是輕輕拍著她的手,低歎了一聲,「孩子,又何必呢?真正愛你的男人不會捨得你流淚,讓你流淚的男人哪,不值得你愛!」頓了頓,又語重心長地說,「這人生啊,哪裡有過不去的坎兒呢?」

    後來她在若家住了一個星期,老太太每天作畫,陪她聊天,多少撫慰了她那段淒涼的時光。

    再後來的某一天,她告別老太太回到了c市,回到家,剛從包裡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卻被人從後面緊緊抱住……

    不過半個月沒見,那個從來意氣風華的男人,如今竟然憔悴不堪,兩頰深深陷了進去,臉色蒼白恍若一張紙,不遠處的樓梯間裡,落滿了一地的煙蒂。

    男人開始開口跟她解釋,那個婚約是真的,但是他事先並不知道……一直以來,他愛的人只有她……後來她消失了,他有多害怕……每天都來這裡等她……

    他的思維很亂,但是一字一句她都聽得清清楚楚,還有什麼不可以相信的呢?這個男人,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深知「潛謀於無形」的道理,向來沉穩冷靜,此刻竟然抱著她輕輕顫抖,抬起頭甚至可以看見他微紅的眼眶……

    「行之,你瘦了……」她心疼地輕輕撫上他的臉,淚眼朦朧中看到他低下頭,溫涼的唇壓了下來,似乎是要把她吞進肚子般蹂躪著她的唇。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彼此都深刻體會到了思念的味道,這個也會為她流淚的男人,如果錯過了,那多可惜。

    後來,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讓他們的愛情得到了家族長輩的認可,一步一步鋪就了他們的幸福之路…

    一次因緣巧合之下,她有幸得見當時名聲大震的國畫大師若青雲前輩一面,卻驚訝地發現幾年前的那個老太太,竟然就是當時「畫壇雙絕」之一的若老夫人。那個時候她早已為人婦,且育有一子,對於這個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收留她、陪她度過人生中最艱難時光的人,心中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那個向來與世隔絕的若老先生,得知她和妻子間的這段交情,大歎緣分奇妙,贈了她一幅珍貴的墨寶……可惜的是,若老先生不久後便與世長辭,當她再次上門的時候,若家早已人去樓空……

    「我明天能否去拜祭若老前輩?」裴母從往事中回過神,低吟的聲音似乎帶著懇求。

    「唉!」老太太重重歎了一聲,蒼老的臉上染了一層愁緒,「想他清高淡泊一世,卻落了個熱熱鬧鬧的結局,這莫不是最大的諷刺。」停了一會兒,擺擺手,「不過既是故人,想必他也是樂意的,丫頭啊,明天就帶你婆婆上山去吧。」

    若映竹輕輕應了聲,很快又低下頭,整個人浸染在悲傷中,裴澈緊緊握住她的手。

    當年若青雲逝世的消息一經媒體報道,前來弔唁的人幾乎踏破門檻,可是若老先生生前的遺願是不發訃告、不開追悼會,這幾乎是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無奈之下,老太太只得帶著年幼的孫女離開,找了一個青山綠水的好地方,讓他長眠安息,從此,她也漸漸從畫壇隱退……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老太太顫巍巍地扶著椅子站了起來,「丫頭,你先去給你婆婆鋪床。」

    待若映竹和裴母走後,老太太又重新坐了下來,看著不遠處一臉若有所思的人,「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外婆,」裴澈笑了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您。」

    老太太拿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有點睏,只能靠這個提提神,「說吧。」

    「我一直都有一個疑問,阿七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也合法登記過了,可是她一直不願意今年辦婚禮,給出的理由是一年只能照一次相片,這又是什麼說法?」

    老太太突然輕輕笑了出來,「哪裡有什麼說法,不過是丫頭小的時候,她媽媽為了讓她學畫畫編來騙她的借口罷了,只不過……」她的語氣沉重了些,「她媽媽吧,從小就很少陪在身邊,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丫頭都在心裡記得很深,後來出了事……或許這是她懷念自己母親的方式吧。」

    聽完老太太的話,裴澈神色更緊繃了些,還那麼小的孩子,經受了多次的生離死別,現在想想,他只覺得滿腔心疼,「那麼,她的父親……」

    聽到這個,老太太的動作突然僵了一下,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這個問題,還是讓她親自告訴你比較好。」

    「我相信她之所以瞞著你,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麼多年我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那個人,可是我又怎麼會不瞭解我的孫女,她只是痛怕了,害怕再去掀開那個傷口,會痛得體無完膚……」說完,老太太重重拍了幾下裴澈的肩膀,「阿澈啊,你別看她看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心裡脆弱得很,她只是太害怕失去……」

    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外公和母親,剩下的那個世界上唯一和她血脈相連的人又不願意要她,那個小小的女孩子,從小就深諳世事,更是懂得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失去的道理,所以封閉自己的心,日益淡漠。

    裴澈神色凝重地回到房間,那個纖瘦的身影正站在床前鋪被子,黑色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道曼妙的弧度,他慢慢走過去,情不自禁地從後面擁住她,甚至因為力氣有點大,兩個人一起掉到床上。

    「怎麼了?」察覺他的異常,若映竹翻過身,定定看著他的眼睛,出聲問道。

    「沒事。」裴澈埋入她清香的髮絲中,霸道地扣住她的細腰,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老婆,你真好。」

    這樣啊……像是想到什麼,若映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純澈的眸底滿是促狹的笑意,「外婆剛剛是不是給你洗腦了?快說,是不是啊?」

    裴澈只能以唇封住她那張聒噪的小嘴兒,溫柔地含住她柔軟的唇瓣,輾轉廝磨,極盡柔情。

    再也無法承受他霸道的掠奪,若映竹感覺都快呼吸不過來了,掙扎著一個翻身壓到他身上,然後慢慢坐了起來。

    裴澈抬起頭,竟然有那麼一刻的恍神,女孩子宛若嬰兒般的肌膚上覆了一層迷人的粉色,此刻正親密地跨坐在他腰間,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突然俯下*身,黑髮如瀑垂在他的兩側,如幽蘭般芬芳的氣息離得他極近,正認真地看著什麼。

    「我聽媽說,小時候我曾在你臉上留下一個牙印,為什麼現在找不到呢?」

    當年她正是長牙的時候,看見什麼都想咬一口,剛好那時裴母帶著幾歲的兒子上門拜訪,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聽裴母回憶說,那時候聽到聲音跑出來,看到她正皺著小臉哭得稀里嘩啦,而自己年幼的兒子,竟一臉平靜地站在一邊,臉上的某處微微滲出血絲……

    「在這裡呢。」裴澈好笑地抓住她在自己臉上亂摸的手,慢慢放到一邊的眉毛上,「可能現在已經看不清楚了。」

    柔淡的燈光下,他的眉毛修長清直,只不過在末端處,隱隱可見一個淡淡的痕跡,想到他們這麼小就結下「鮮血之仇」,若映竹忍不住笑倒在他身上。

    到底是誰霸道呢?他的小妻子,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在他身上刻下印跡,牢牢鎖住了他,讓他此生,只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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