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卷 第十八章 同為母女 文 / 月染荼蘼
「公子固然不稀罕,但是公子不得不顧慮丞相夫人。」赫連景芝將輪椅往前移了幾分,撐著下巴凝視著漓洛,「丞相夫人本是輔國公之女,輔國公當年一門慘烈,難道丞相夫人不想為自己含冤受屈的娘家平反,還輔國公府一個清白,也還丞相夫人一個公道?」
漓洛靜寂的眸中終於出現了一絲動搖,但瞬時便由被她壓了下去:「你認為以我之力,你所說的這些事情我無法替娘親辦到?」
「公子天資聰穎,自然能夠辦到,但在短期內卻是斷斷不可能的,那在你辦不到的這段時間,公子是否也該考慮考慮如何安置夫人和那幾位跟隨公子出來的小姐?」赫連景芝沒有半分的慌亂,輕而易舉的將漓洛堵了回來。
漓洛沉下了臉,定定的盯著赫連景芝好一會,才嘲諷道:「赫連殿下知道得可真多。」
「若是連這些事情都不清楚,我又怎麼有把握勸得動漓洛公子?」赫連景芝鳳眼微挑,平靜而妖冶的容顏之上流露出了幾分倨傲。
「但願你說話算話。」
「這是自然。」赫連景芝言笑晏晏,進退有餘的模樣讓漓洛心中愈發的不舒服了起來,於此同時卻也升起了一抹疑問。
這個人曾是月宴最尊貴的皇太子殿下,卻被送至敵國為質,如今更是插手敵國的王位之爭。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願意屈居人下?那樣的野心,那樣的氣魄,那樣的心機,所做的為何只是扶植三皇子,而非取而代之。
這個答案直至多年之後,漓洛才徹底明白,那個人要的並不只是鳳照月宴,他真正想要的整個天下!
另一邊,相府東廂房內,氣氛冷凝。
「諾兒,你可算是醒了。」蘇丹諾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了大半,室內已經燃起了紅燭,而她的床邊坐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見她醒來,第一時間驚叫了起來。
女子的臉上蒙著一層紗布,裸露出來的側臉更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蘇丹諾廢了好大的勁,才從混沌的腦中勾勒出此人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娘?」
「諾兒,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昨日娘見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當真是嚇死了。」沈氏剛想垂淚,卻想起臉上的傷痕,忙又嚥了回去。
「娘,我沒事了,只是皮外傷,將養一陣就沒事了。倒是您,您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蘇丹諾蹙起了眉頭,她的記憶裡這蘇丹諾的母親可是這個丞相府的三夫人,雖是姨娘卻是真正管理府中事務的女主人,什麼人敢對她動手?
「別提了,昨日你被打下場後,不知道哪裡又冒出個少年出盡了風頭。今兒一早,你爹突然將人都召到了書房。沒想到那少年竟是大夫人那賤人當年所出的孩子。」
「什麼?大夫人生的孩子?還是個男孩?」蘇丹諾驚呼一聲,錦被下的手將被子揪成了一團。自己雖非正妻所生的孩子,但是沈氏掌管王府大小事宜,加上大夫人無所出,所以一直以來蘇丹諾就是這府中名符其實的嫡小姐,如今出來一個嫡子,不是來搶自己位子,觸自己霉頭嗎?
「是啊,好在那賤人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是什麼有出息的,觸怒了老爺,帶著大夫人、四夫人還有蘇丹顏那個小蹄子出府去了。只是臨走前他竟然還對我和老爺動了手,傷了我的臉。」說到這裡,沈氏卻是臉色驟變,「老爺震怒之餘,竟叫人去徹查當年的事情,諾兒,你說我當年所做的那些事情會不會被查出來,若是被查出來可怎麼辦?」
蘇丹諾聽聞人現在不在府裡,鬆了一口氣,但聽到蘇丞相派人去徹查此事不由得又蹙緊了眉頭。
蘇丞相這個時候讓人去查那個孩子的真相是怎麼個道理,莫非他真的想把這個嫡子認回來?
蘇丹諾心頭一顫,抬頭看了一眼面容淒苦的沈氏,暗暗咬了咬牙。沈氏如今可是自己在這個府中唯一的指望,絕對不能讓她這個時候出事。
當年沈氏設計毒害大夫人的孩子,致使她險些一屍兩命,早產生下的孩子據說是死了,如今卻又離奇的活了過來,若是讓她憑借這個孩子得了勢,又查出當年之事,她母女在這蘇府只怕就再也沒有容身之地了。
「娘,你先冷靜一下,當年的事情除了你我之外,可還有什麼人知道?」
「還有我的陪嫁丫鬟瑞珠和當時接生的那個產婆。」沈氏略微回憶了下方才說道。
「瑞珠是娘最親近的丫鬟自然信得過,只是那個產婆……」蘇丹諾沉吟了一句,冷笑道,「娘,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人不會亂說話。」
沈氏愣住,片刻之後才恢復一貫的風情萬種笑道:「還是諾兒聰明,娘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蘇丹諾點了點頭,眼中掠過一抹森森的寒意,不論是誰,敢擋在她的面前,都得……死!
入夜,窗外傳來了一聲聲細細的蟲鳴,喧鬧之餘卻也讓人搞到了難得的平靜,透過窗台撫入房內的晚風染上了幾分濕意,在夏夜的悶熱中滲進了幾分涼意。
漓洛初一坐下便聽到一陣敲門聲,心道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人會過來,起身打開房門,卻見到了一個令她吃驚的人。
「娘,你怎麼來了?」漓洛臉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些,低聲問道。
「我見你房內的燈還沒熄,就過來看看,順道給你燉了些滋補的參湯送過來給你補補身體。」江漓月淡笑著隨漓洛進了屋。
「我的身體哪就那麼弱,娘親才更應該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漓洛一坐下便發現江漓月的視線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這樣沒有一點壓力的面對面坐著聊天,之前江漓月也到過漓洛所住的柴房幾次,卻由於擔心被發現,都是來去匆匆。往往只來得及問問漓洛的近況,並囑咐漓洛多多照顧自己,其他時候大多都是讓素環在沒人的時候給她送些吃穿的東西。
但即便如此,漓洛也明白這個女人是真的為自己好,不然也不會委屈自己在那丞相府忍氣吞聲這麼多年。
「漓兒。」江漓月看著眼前已經出落得衣冠楚楚的女兒,欣喜卻又心酸,終於忍不住探過手去握住漓洛的手。
白皙修長的手指內側是一個個圓圓的小繭子,江漓月知道這些都是漓洛這些年做粗活留下的,雙眸不由得又是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都是娘不好,娘保護不了你,讓你從小到大吃了這麼多的苦,是娘的錯,是娘的錯。」江漓月隱忍多年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這麼多年來,每次午夜夢迴,想起自己這個苦命的孩子,她每每心疼之餘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連自己的孩子都要藏著掖著,受盡了羞辱災難,而自己卻只能冷眼旁觀,不能為她半點事情。
還想說下去,卻被漓洛收緊的力道止住。漓洛心頭一暖,縱然這個女人真正關心的並不是自己,但是她對這個身體的主人是真的疼惜,讓她想起了前世那個同樣對自己百般呵護的媽媽。
「不是娘的錯,娘已經做得很好了,若不是娘早有打算,將漓兒放在下人裡面將養,漓兒早就不在這個人世了,娘的良苦用心,漓兒怎麼會不明白?」雖然真正的漓兒已經死了,但若是江漓月沒有將自己的女兒偷天換日,承了丞相府嫡女的名頭,或許一出生漓兒便早已不存在了。丞相府中的內鬥,蘇丹顏與二夫人便是前人之鑒。
「如今漓兒已經長大,今後便由漓兒來保護娘,至於那些曾經傷我們,辱我們的人,漓兒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漓洛緊握著江漓月的手,眼中飛快的飄過一抹冷厲。
江漓月怔住,看著眼前的少女,雖然有些陌生,更多的卻是欣慰與擔憂:「漓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娘不許你做什麼危害到你自己的事情,娘只剩下你了,若是你出了什麼事情,娘也……」
漓洛心中一暖,知道江漓月是在為自己的安危而著急,臉上不禁帶上了幾分笑意:「娘,您不用擔心,漓兒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讓人魚肉的小孩子了,昨日那情形您不是也看到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那日,江漓月反倒心有餘悸了起來:「還說呢,那天真的是嚇死我了,你一上台我心都差點跳出來,你那天要是有什麼事情,娘真的是不敢想。」
「娘,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在你的面前。」漓洛寬慰道。
江漓月拭了拭臉上的淚水,點了點頭,臉上卻仍舊擔心:「即便你再厲害,在娘的眼裡你終究是個孩子,所以答應娘不要做任何會傷害到你的事情,讓娘擔心。」
漓洛頓了頓,盯著江漓月的眼睛低聲歎道:「我只是希望,能夠替娘拿回本該屬於娘的東西。」
江漓月笑了笑,雙手握住她的手道:「你的心思娘明白,但是你要記住,在娘的心裡,什麼都比不上你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