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死別生離 文 / 月染荼蘼
火光沖天，還未靠近便能感到滾滾熱浪迎面襲來，轟的一聲，緊閉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漓洛瞇著眼揮散那騰起的火花與灰塵，在看清府中的場景之時臉色又是一變。
石道上，花圃中，到處都趴著一具具的屍體，鮮血滲進了泥濘的土中，分外刺眼。越往裡面走，看到的是越來越多熟悉的身影。
漓洛加快了腳步，心頭擰成了一團，一股濃烈的恐懼感滲透全身，臉色也不可遏制的蒼白了起來，這樣的感覺自從前世的父母過世之後便不曾再出現過。
「漓兒……」輕微的呼喊止住了漓洛的腳步，漓洛踹開不遠處的一扇門，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倒在地上的宋氏。
「姨娘！」漓洛慌忙上前將她扶起，入手卻是一陣濕意，漓洛將手張開，入目卻是一片刺目的血紅。
「姨娘，沒事了。漓兒回來了，漓兒馬上帶你出去。」漓洛雙眸一酸，就想將她扶起，卻被她提早抓住了衣袖。
宋氏艱難的搖了搖頭道：「沒用了，救……救顏兒。」
「顏兒？顏兒在哪裡？」漓洛一面抱緊懷中之人，一面四處尋找蘇丹顏的下落。
宋氏顫抖著伸出手指了個方向，爾後手終是垂了下去，再也沒能抬起。
「姨娘！」漓洛顫抖著唇，盯著懷中失去了呼吸的女子，眼眶微紅。
杉木燃燒的聲響喚醒了漓洛，她咬了咬牙，將懷中的女子放好，朝著宋氏臨死前指的那方衣櫃走去。
陡然打開衣櫃的門，衣櫃中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孩子頃刻間映入了眼簾。
漓洛鼻頭一酸，眼中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差點再次掉下來：「顏兒。」
那顫抖的孩子聽到聲音渾身一僵，埋在衣物之中的頭也慢慢鑽了出來，嘗試性的問道：「大哥哥？」
「是，大哥哥回來了。」漓洛小心的將蘇丹顏從衣物中挖出來，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和冷汗，「沒事了。」
「大哥哥，嗚……嗚嗚……」蘇丹顏一看情眼前之人的面容，立刻撲進了對方的懷中大哭了起來，「有壞人，有壞人，好嚇人。娘親把我藏起來了，娘親……」
哭喊中的孩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從漓洛的懷中鑽了出來，怔怔的問道：「娘親？」
漓洛咬了咬唇，將探頭看向身後的孩子重新壓進了懷中：「不要看。」
可惜蘇丹顏還是瞥到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是她的娘親？！
「嗚嗚……嗚嗚……娘……娘……」蘇丹顏窩在漓洛的懷裡，哽咽的哭泣，像極了一隻被拋棄的貓咪。
漓洛深吸了口氣，嚥回眼中滾燙的淚水，將懷中的孩子攬得更緊了些。雙眸一凜，抱著孩子衝出了房間，直奔江漓月所在的院落。
刀劍碰撞出的細響讓漓洛心頭一緊，臉色一沉，抱著蘇丹顏便奔入了內室。
火光搖曳，靠門的地方三個黑衣人正在與一名侍衛纏鬥，畢竟是以一敵三，那侍衛已經漸漸落了下風。
看到漓洛衝進來，那侍衛一怔，喜出望外的喚了一聲：「公子！」
另外三人也是一愣，想要衝過去，卻被歐陽月夏藉著這個機會一劍刺傷了最近的一名黑衣人，三人再次纏鬥在了一起。
但漓洛至始至終對於那邊的爭鬥沒有半點反映，她的目光從進門的那一瞬便定格在了倒在桌旁的女人身上。
「娘！」漓洛彷彿驚醒了一般，抱著蘇丹顏便衝到了江漓月的身邊，跪倒在地，不知所措的望著那渾身是血的女子。
「唔……」低低的聲音讓漓洛渾身一顫，將蘇丹顏暫且放到一邊，小心的將江漓月扶起，含著淚望著她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低喚道：「娘，你怎麼樣？應我一聲……」
在漓洛焦急的呼喚下，江漓月的雙眸一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無神的雙眸在看清漓洛的一瞬微微發亮，伸手撫上了漓洛的臉道：「漓兒？」
「嗯，漓兒回來了，娘你不會有事的，漓兒不會讓你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出去。」漓洛伸手就想抱起江漓月，卻因為太過劇烈的顫抖，好幾次都用不上勁，想著用背的卻又害怕碰到江漓月身上的傷，進退兩難。
「漓兒，別動。」江漓月緊揪著漓洛的衣服，不讓她再有所動作。
漓洛更慌了，攬著江漓月渾身都在顫抖，她不敢想像這個自己世上對自己最好的女人若是離開了自己會怎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保護她們，如今姨娘死了，素環姑姑生死未卜，而娘親……
「娘，你不能有事，漓兒只剩下你和顏兒了，你一定不能有事。」
江漓月唇角微抿，拭去漓洛終於決堤的淚水道：「漓兒，我不行了。」
「不會的，娘親不會有事的。」
「嗚嗚……大娘……你不要有事。」蘇丹顏也被嚇到了，想起自己的娘親也已經去世了，哭得更加傷心了。
「漓兒，你姨娘她……」
「姨娘已經去了。」漓洛緊抓著江漓月的手臂，「漓兒只剩下娘親了。」
「妹妹一個人走太孤單了，今後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照顧顏兒。咳咳……」江漓月一邊說著一邊咳出一口血來。
漓洛慌忙去擦，卻發現怎麼都擦不完，血還是不斷的往外湧，那鮮艷的顏色燒紅了漓洛的眼睛。
「娘……別離開我！」
「答應我……」江漓月用最後的一點力氣抓住漓洛的手，「好好照顧自己。娘親最後的掛念除了你便是……你父親……」
「我父親？」漓洛渾身一震，詫異的望著懷裡的女人臉色很是難看，「娘，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那個混賬男人，他不是我的父親，我一輩子都不會承認。」
看著漓洛激動地神情，江漓月愣了愣，明白了過來，勉強笑道：「傻孩子，蘇耀澄……當然不是……你的父親。」
漓洛一鄂，不敢置信的盯著江漓月，不知該如何反應：「娘，你說什麼？」
「他……不是……答應娘，去找你……親生父親！幫我……找到……玉，玉呢？」江漓月像是想起了什麼，瞪大了雙眸，緊抓著漓洛的手腕大喊道。
「玉，是這塊玉嗎？」漓洛猛地一怔，慌忙從腰際摘下那小半塊的羊脂白玉，這東西是自己剛醒來不久之時，江漓月給自己帶上保平安的，莫非，這東西不只是……
江漓月伸手握住那半塊羊脂白玉，唇邊再次嘔出一口血來，濡濕了漓洛的手掌。雙手緊緊揪著漓洛的衣服，就像宋氏死去前那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女兒，想要將她完全刻印在心中：「帶著它……找……」
「娘，不要！要找我們一起去找！」漓洛硬生生的將江漓月擁進自己的懷裡，好似這樣便能將她永遠的留下來。
耳邊傳來一聲輕歎，熟悉的溫暖在耳邊迴盪：「漓兒……照顧好……自己。」
最後的聲音模糊在了刀劍碰撞的響動之中，四周、房頂之上燃燒的大火，周圍的一切好似都在一瞬間遠去，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懷中漸漸地逝去，再也追不回了。
漓洛怔怔的仍眼中的淚水跌落，落在懷中之人的衣服之上，染上了她的鮮血，邊上的孩子還在大哭，她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夫人！公子！」歐陽月夏一聲驚叫，原來不知何時，一個黑衣人趁著兩人與其纏鬥的間隙竄到了漓洛的身後，眼見長劍便要穿過漓洛的背了。
「大哥哥。」蘇丹顏再次被嚇到，一臉驚慌的哭叫道。
這裡是哪裡？她為什麼要哭？又是誰在後面喊我？為什麼聽他們的聲音好著急？
咦，我的懷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好像是個人？她是誰？為什麼在我的懷裡？死了嗎？她為什麼會死？誰殺了她？
漓洛的腦中一個個問號循環徘徊，最後凝成了一個感歎的確定符號。
是他們殺了她，殺了那個對自己最重要的女人，那個對自己的無微不至的女人。他們殺了她，殺了娘親，我的娘親！
轟的一聲，燃燒的房屋之中發出一聲恐慌的響聲。匆匆趕來的幾個人聽到這個響聲，只覺得腳下一動，不由得踉蹌了幾下。
「前輩，那個是……」燕環飛長大了嘴巴，指著不遠處的那騰空而起，好似浴火重生的染血鳳凰滿是惶然。
「小徒弟他進階幻帝了！」朔方臉色一變，腳下一頓，卻又立刻加快了腳步，臉色深沉如水。
火場之中，歐陽月夏跌倒在地，喘著粗氣望著那背對著他的少年，臉上也滿是錯愕與驚駭。在他的身邊兩具已經看不清面目的屍體，不遠處還有一具，血液像一朵朵怒放的花朵，在這間房子之中綻開它最後的一點餘光。
忽然少年動了，沒有言語，沒有表情，少年將懷中之人打橫抱起，纖細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吃力，卻好似用盡了所有力氣般保持著平衡。
少年轉過身來，歐陽月夏終於克制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少年的臉上，一株的喋血薔薇從勃頸處一直蔓延到了臉上，在少年的太陽穴上開出了一朵小花，然而薔薇的枝幹卻蔓延了少年的半張臉，枝枝節節的籐蔓末端，好似還有一些未來得及綻放的花苞，等待著花株成熟的那一日，傲然怒放。
漓洛一眼都沒有往歐陽月夏的身上喵，抱著江漓月怔怔的走出房門，向外面走去。
墨色的夜空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一滴一滴落在漓洛的臉上，凝聚在了漓洛的眼裡，緩緩滑落。
火光漸漸在雨中發出一聲聲嗤嗤的響聲，漓洛抬頭望著天際越來越迷濛的月光，像是陡然清醒過來了一半，臉上的麻木漸漸褪去。
抱緊懷中之人，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漓洛在雨幕之下低聲的嗚咽了起來，最後嗚咽變成了哭泣，迴盪在雨簾之中，久久未決。
「啊……啊……」尖利的哭叫讓趕到國公府的幾個男人渾身一冷，眼中同時浮現出一抹信息。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