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51章 孽緣鬼殺 文 / 岳勇
我出生在一個警察世家。
父親是一名在職老刑警,祖父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批警察。
再往上推,我的曾祖父岳子琦,在全國解放以前,也曾做過民國政府的警探。
現在,我也成了一名警察——雖然只是一名整天待在檔案室管理檔案的警察。
今年清明節,我回老家青陽市東昇鎮掃墓,期間在鎮上的祖屋住了一晚。
祖屋是一幢標準的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屋外粉牆黛瓦,屋內青磚鋪地,院中有水池花木,在舊時來說,應該稱得上是一座豪宅大院了。
祖父從小城公安戰線退休後,一直住在祖屋裡。
那天晚上,我跟祖父閒聊時,他忽然從一個古舊的木箱裡翻出一個泛黃的筆記本,說是曾祖父留下來的,讓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用處。
我翻開筆記本一看,裡面用毛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仔細讀了兩頁,原來是曾祖父早年記下的探案筆記。
我把這個舊筆記本帶回家,花了一個星期時間,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其中記載的,都是曾祖父當年經辦的一些較為離奇的案件。
當然,有許多案件,當時看來覺得不可思議,但在幾十年後的今天看來,卻已不足為奇。而有幾樁奇詭的案件,即便在今天看來,也頗讓人驚異,現將舊筆記本中記錄的「項鏈殺人案」(《孽緣鬼殺》)、「恆生紗廠兄弟血案」(《連環殺局》)兩則案件整理之後,記錄於此,以饗讀者。
第一件「項鏈殺人案」,不但案情奇詭曲折,而且案子牽涉到曾祖父的岳父岳母一家,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曾祖父最後結案,似乎略嫌倉促,而且其中的推理破案過程,也似頗有值得商榷之處。
故此將曾祖父記錄此案的原照錄如下,請讀者諸君一同做個見證。
民國23年10月的一個禮拜天,我公休在家。
妻子小園一大早就回了娘家,中午歸來時,告訴我說她父親病了,囑我抽空過去探望一下。
下午,我就採購了些水果,坐著一輛黃包車,來到了岳父家。
岳父姓任,名叫任重遠,現已年近半百,名下有三間米鋪兩間綢緞莊和一間當鋪,以身價而論,在這青陽城裡,也算是屈指可數的富紳了。
岳父家住在風景優美的青陽山下,是一幢三進三出的大宅子,跟我的住處隔著三四條街巷,並不算太遠,但因著我是警察局的一名偵探,平時忙於公務,除了過年過節,倒是很少到岳家來。
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岳父,我不禁大吃一驚。
數月未見,原本白白胖胖的他,竟然消瘦得連顴骨都突顯出來,頭髮鬍子全白了,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似的。
我忙問岳母,岳父生的什麼病?找醫生瞧過沒有?怎麼會病成這樣?
我的這位岳母姓蘇,名叫蘇書倩,是岳父的續絃,只有三十多歲年紀,因為保養得好,又會打扮自己,看起來皮膚白皙,穿著時髦,越發顯得年輕,與病床上老態畢現的岳父,更是形成鮮明對比。
岳母表情憂鬱地告訴我說:「也不知為什麼,這個把月來,老爺像丟了魂似的,一直心緒不寧,吃不好睡不香,晚上老做惡夢。他都這把年紀了,經不住折騰,就病倒了,已經請了好幾位郎中來看,就是瞧不出病因。」
我倆正站在病床前說話,冷不防昏睡中的岳父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厲聲驚叫:「啊,有鬼,有鬼,別殺我,別殺我……」
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只見岳父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表情驚恐,冷汗涔涔而下,像是正在做著惡夢。岳母急忙上前,輕聲將他喚醒。
岳父喘了口氣,無神地睜開雙眼,一見到我,就像遇見救星似的,把我的手抓得更緊,連聲說:「賢婿,吾命危矣,你可要救我……」
待瞧見岳母在旁,卻又忽然止住話頭,似乎有什麼話,不便當著她的面講。
岳母見狀,忙說:「我出去給老爺準備一點吃的。」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岳父示意我關上房門,然後托著我的手臂,半坐半躺地靠在床頭,說:「子琦,有人想要向我索命,我命將休矣!你是個警察,可一定要救我!」
我不由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四下裡瞧瞧,說:「竟有這樣的事?哪裡有人要來索命?」
岳父說:「是在我夢裡。」
我不由啞然失笑,說:「岳丈,夢裡的事,怎能當真?」
岳父搖搖頭說:「不,我有預感,肯定是真的,確實是有人想要害我性命。」
岳父進而告訴我,說這一個多月來,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做一個相同的惡夢。夢中有一個人,像幽靈似的突然向他飄近,伸出雙手,閃電般扼住他的咽喉。他拚命掙扎,卻像中了魔咒似的,手腳竟然不能動彈。對方手勁很大,像一把鐵鉗似的鉗住他的脖子,幾乎令他窒息……
我皺起眉頭問他有沒有看清對方的臉?
岳父想了一下,說有一回他在掙扎中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我忙問:「那人是誰?你可認識他?」
岳父虛弱地點點頭說:「我認識那個人,他姓張,叫張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