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四章 文 / 阿越
蕭嵐雖然令蕭排亞將那些敗兵全都抓了起來,但是為時已晚,束鹿兵敗之事,早已在西大營傳開,而且是一傳十,十傳百,轉眼之間,深州城外的遼軍,全都聽說了此事。自那些敗兵口中,宋軍已被傳說得不知道有幾萬人,如此軍中以訛傳訛,更是人心惶惶。一般將士,對束鹿的糧草倒不甚關心,但倘若有一隻龐大的敵軍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側翼,這份危險,便足以讓他們無心戀戰,何況還有許多部族將掠奪來的財貨中不便隨軍攜帶的放在束鹿,這時聽說束鹿丟了,當真是氣急敗壞,哪裡還有心思去打面前的深州城。一時之間,除了契丹軍隊仍在**放箭,各部族、屬**,一大半倒收了弓箭,沒人肯繼續射箭,有人甚至開始回營收拾行裝,只等一聲令下,便要開拔。便是眾漢軍,也是心存觀望,不肯用力。沒了密集的箭雨掩護,單靠著那幾門火炮,往城洞裡運送火藥也受到阻撓,幾乎便是停了下來。眾契丹將士不知所措的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韓敵獵、蕭吼騎著戰馬,不斷往來諸軍督戰,大聲喊叫,但是除了漢軍開始稀稀拉拉的射著箭,諸部族、屬**卻是無人理會他們。
這些節度使、詳穩們,都自動的聚集到韓寶的中軍大帳前,等著韓寶下令撤退。
尤其是城西,以部族、屬**為主,沒有人願意在那裡將後背露給那只頃刻之間便將慕容提婆打得全軍潰敗的宋軍。
但這些節度使、詳穩們還有是幾分畏懼韓寶的,被韓寶召見帳中之後,卻也無人敢吭聲,只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敢做仗馬之鳴。
當真觸了韓寶的晦氣,被韓寶一刀砍了,難道他們還真能造反不成?這個膽子,他們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的。
韓寶冷冷地望著這一群節度使、詳穩們,強壓心中怒火,倘若這些傢伙是契丹人,韓寶早將他們一個個的砍了,但是,對付這些家奴,手段不能如此簡單。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心平氣和一些,將目光投向耶律薛禪。
"老將軍,連你也動搖了麼?"
耶律薛禪羞愧的避開韓寶的目光,抱拳回道:"晉國公,非是吾等膽怯,實是西面局勢不明,倘若果真有大隊宋兵自西而來,吾等卻全然無備,與深州宋軍拚個你死我活,豈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能這般快的擊潰慕容提婆大軍,宋軍只怕有三四萬之眾"
"諸公也是這般想麼?"韓寶不動聲色的環顧眾人。
眾節度使、詳穩紛紛點頭稱是,七嘴八舌的應道。
"實是不可不防"
"依我看,咱們已中宋人之計,這深州是宋軍之餌無疑"
"南人也說,小心使得萬年船。行軍打仗,不是兒戲,還是小心為上"
"諸公差矣!"韓寶高聲說道,他目光掃過帳中,帳內立時便安靜下來,"諸公可想清楚了,束鹿離深州城有四十五里,宋人要是步軍,要走差不多一整日。倘若是馬軍,至少也要走半日!諸公看看天色,束鹿的宋軍即便大戰之後,全不休整,立即行軍,到深州,亦已是半夜-敢問諸公,若是公等指揮大軍,明知道前方有一支人馬眾多的敵軍,公等敢連續行軍,半夜至敵人面前麼?!"
"本帥敢說,沒有人敢!倘若誰敢如此,他們前來,亦是送死!"韓寶厲聲說道,"然諸公再看看深州城,只要一個時辰,不!只要半個時辰,便可攻破!"
"諸公,咬進嘴裡的肉也要吐出來麼?!這時候放深州一條生路,然後讓束鹿的宋軍與之合師,得到深州的嚮導、糧草、軍資,然後從容來與我們作戰?打蛇不死,必為蛇咬!拱聖軍如今只剩最後一口氣,但我們此時若不掐斷這最後一口氣,得到兵員補充,便又是一支強敵!"
"反之,咱們倘若能齊心協力,盡快攻下深州。一則可無後顧之憂,再則可以深州為據點,大軍有安身之處,況且深州城內,糧草財帛不少,更可補束鹿之失。宋軍縱然有再多人馬,咱們得了深州,又何懼之有?"
"況諸公皆是北國勇士,又豈能做出聞風而逃之事?此事傳回國內,是全族皆為人恥笑!以本帥看來,束鹿敵情未明,不必自亂陣腳。當務之急,是要急攻深州!只要攻下深州,咱們便已立於不敗之地,怕他宋軍個鳥?!"
韓寶自信滿滿,對眾人曉以利害,眼見著眾心稍安,他深知此時定要趁熱打鐵,正要下令眾將各回本部,協力攻城,不料便有此時,有探馬疾馳而來,至營外翻身下馬,高聲喊道:"報-"
韓寶雖然不知何事,但他見眾人臉上又露出懷疑之色,只得故示大方,喝令道:"傳進來!"
那探馬疾趨入帳,抬頭一看,看見帳內這許多人,不由一愣,叩著頭後,遲疑著不敢說話。韓寶心知有異,但他要向這眾將顯示他開誠佈公,並無隱瞞欺騙之意,這時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爾有何事?速速報來!"
"是!"那探馬帶來的原是緊急軍情,這時也無暇多想,稟道:"稟晉公,沿河攔子馬發現苦河南岸,有宋軍大隊人馬,正欲強行渡河!"
他這話一說,中軍帳內,頓時炸開了鍋,眾人皆是驚疑不定,連蕭嵐都有點坐不住了,站起來問道:"可看清旗號?"
"回簽書,看得清楚,是南朝驍勝軍旗號,有唐、李兩面將旗!"
"尚不死心麼?!"韓寶冷笑道,此時他早已偵知對岸宋軍的統帥是誰,罵道:"唐康、李浩二賊,又來送死。"
但是那些節度使、詳穩們卻不是這麼想,連耶律薛禪都忍不住說道:"晉公,西邊宋軍方攻下束鹿,如今南邊又有驍勝渡河,此必是宋人事先相約,便要在今日,兩面夾擊,救援深州。既然如此,只怕束鹿宋軍,也不會在束鹿久留"
"是啊,老將軍說得不錯"眾人紛紛附和。"定是如此無疑。""咱們還須早做打算!""不可硬打深州了"
這卻也由不得他們不如此想,便是蕭嵐,心裡也開始動搖,他也疑心這是宋軍事先約好,開始大舉反攻了。倘若真的是如此,那麼,繼續攻打深州,便是冒險。時間是極寶貴的,若是敵眾我寡,大軍被拖在深州,卻被宋軍合圍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但他知道此時此刻,若是他表露出半點動搖,韓寶便再難壓制住這些節度使、詳穩們,而在他心裡,對於就此放棄深州,仍是十分的不甘。攻取深州的誘惑與對被宋軍兩面夾擊的害怕在他心裡激烈的交戰著,一時實是難以取捨。他慢慢的坐回座位,掩飾著自己內心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