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愛恨悠悠 205哀莫大於心死 文 / 何雲娟
正主兒的一縷魂魄,毅然決然地飄然遠處,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世上,已沒了那個心心唸唸放不下的人,她還回來幹什麼?
月洛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很想喊住她,問她雲無霜去了哪兒,可身後卻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著她,往後面退去。
「啊--」一聲驚呼,月洛突然發現自己又回到身體裡了。
雲無暇劍尖挑著她的下巴,霜聲道:「鳳月洛,想死?沒那麼容易!來人,將她手腳縛住,關進屋裡,每日按時餵食就行了。」
紫衣猶豫了一下,過來扶起她,悄聲安慰:「王妃,爺現在正氣頭上,別和他計較,過幾日就會好了。」
月洛幽幽歎息一聲,並不說話,轉身就走。
倒是一眼也沒瞧雲無暇,她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更不知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們是否還有可能在一起。
雲無暇目光如冰,瞧著她的背影,沒有半分的情意,他冷哼了一聲,忽然就仰望天空,想到了他最牽掛的那個人。
眼中,有血淚滴下。
月洛被帶回王府,才知她離開這麼久,九王府一切依舊,雲無暇並未搬到皇宮居住。
坐在琴音院的窗前,望著窗外,幾棵掛滿殘葉的芭蕉,月洛一坐就是半日。
屋中,一切利器都被拿走,幾個丫頭嚴密監視著她,生恐她有異動。
不過,紫衣到底還是未綁著她,站在她身側,輕柔地勸:「王妃,別再惹爺生氣了,他的心裡,也很苦。」
很苦嗎?月洛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道:「紫衣,去給我準備些衣料,我要早些為孩子做幾件衣服。」
「是!」紫衣驚喜至極,急忙去準備。
這是不是意味著王妃想通了,九王府又有好日子要過了?
興沖沖跑出去,和迎面來的鶯兒撞了個滿懷。
鶯兒道:「夫人讓我來瞧瞧小姐。」
「在屋裡呢,去陪陪她吧。」
鶯兒進屋,見到一身蕭索的月洛,鼻中一酸,喊道:「小姐!」
「鶯兒!」月洛回頭,差點就落淚。
兩人執手相望,鶯兒道:「小姐,夫人放心不下,讓我來瞧瞧。」
雲無霜的死,大概已驚動了朝野吧,娘巴巴地叫鶯兒來,倒是愛女心切。
月洛苦笑一聲,道:「鶯兒,我爹娘好嗎?」
「他們很好,就是擔心小姐你。」
月洛略頓,擦掉淚,又道:「鶯兒,為何你不在我身邊侍候?」
「是王爺不准,他說小姐現在有紫衣侍候,已經足矣。」
那也是,留一個忠心的丫頭在她身邊,說不定就出什麼妖蛾子了。以正主兒的脾性,應該是三番四次要出府去尋雲無霜。
「鶯兒,我整日被關在屋中,你將外面的事情說給我聽,也好解悶。」
鶯兒甚是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小姐,現在整個朝政都掌握在九爺的手中,他很有本事,短短數月,就將戰爭的滄桑退去,老百姓都恢復了安居樂業的日子。」
在治國能力方面,月洛從未懷疑過他,她只是不明白,雲無暇為何還不登基為帝?
他分明已放了雲無霜,為何又殺了他?
月洛一把揪住鶯兒,再問:「雲無霜在哪兒?」
鶯兒道:「聽說九爺下令,仍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將他葬進皇陵。」
「既如此,為何要殺他?」月洛目光微閃,想到雲無暇的無情,只覺心寒。
「小姐!」鶯兒突然覺得她面對的月洛怎麼一時一個樣,現在這樣,和上次見到的,又不相同了。
鶯兒道:「小姐,你應該早點放下心結,九爺那麼愛你,向他服個軟吧。」
月洛苦笑,他們之間,已不是『服軟』二字可以解決,回不到從前了。
縱然她已經回來,也不可能了。
從知道他傷害自己,從看到他殺了雲無霜,他們之間,便不可能了。
「鶯兒,你以後經常來坐坐,陪我說會兒話。」
鶯兒應了一聲,便知她乏了,起身告退。
一連數日,雲無暇一次也沒露面,月洛覺得這樣甚好,她每日裡吃吃睡睡,偶爾去院子裡走走,日子倒也過得很快。
紫衣向雲無暇稟報了月洛近日的狀態,道:「爺,王妃似乎很在意腹中的小主子,還親手為他做小衣裳。」
「你說什麼?」雲無暇倏然瞇眼,「她不傷害孩子了?」
「嗯,王妃近日安靜得很,奴婢覺得,她看奴婢的眼神也變了。」
「她可有說過什麼?」
「那倒是沒有。」
雲無暇沉吟片刻,道:「倒是轉性了,你去告訴她,只要平安生下這孩子,我便放她走,永遠地放過他。」
「王爺?」紫衣大異,爺不愛王妃了嗎?
「紫衣,你如今侍候的王妃,早不是從前的洛兒了,你還不明白嗎?」雲無暇難得的說了這麼多話。
紫衣有些不解,不過,腦海中突現湧現出那日雲無霜死,爺說的那些奇怪的話,莫非,這裡面真有什麼是她不瞭解的。
遂點點頭,道:「奴婢記下了,只盡心侍候王妃,讓小主子健健康康出生。」
深夜,月洛已安然入睡,榻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道紅影。
雲無暇立在榻前,神色複雜地瞧著她,胸中,波濤洶湧。
「洛兒,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癡癡地瞧著那張熟悉的面容,彷彿聽到月洛銀鈴般的笑聲,在耳畔迴盪。
因著這張臉,他不忍放她離開,因著有企盼,他不准她去見雲無霜,也因著妒忌,他錯手殺死了雲無霜,可最終,他還是沒喚回她。
月洛許是做了個惡夢,痛苦地蹙緊了眉,發出幾聲喘息。
「舞兒!舞兒!」
在夢中,舞兒紅衣妖嬈,在她面前翩翩起舞,他邪魅地笑,衝她眨眼……
可突然間,一張面具甩來,舞兒的臉不見了,雲無暇沉著臉,一步步靠近,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
一聲驚叫,月洛從夢中驚醒,卻見雲無暇滿面含笑,驚喜地瞧著她。
「你,想幹什麼?」月洛向被窩裡縮了縮,顫著嗓音問。
雲無暇上前幾步,坐在塌上,溫柔地喊:「洛兒,你終於回來了!」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記著舞兒,會念著他。
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在月洛秀髮上拂過,歎息一聲:「洛兒,我好想你!」
月洛下意識地躲開,冷冷瞧著他:「九爺,我倒是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回來!」
她的眼神和語氣都是陌生的,雲無暇心口微痛,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窩處,道:「洛兒,對不起!」
「不用道歉,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罷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尺,只是衡量標準不同而以。」月洛動了動,抽回了自己的手。
「可是,你在怪我!」
月洛冷笑:「這倒是稀奇了,難道九爺想殺我,又殺死了皇上,我還要拍手稱快嗎?九爺,你也太強人所難了!」
「你都知道了?」雲無暇的嗓音變得更低沉。
月洛索性坐起來,雙目逼視著他:「對,我什麼都知道了,九爺,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我會記住你的話,生下孩子後,就永遠離開這兒。」
「不要!洛兒不要走!」雲無暇急急地道,一把擁住月洛,惶恐,驚懼,一下攫住了他。
好不容易盼回了她,怎能再鬆手讓她離開?
月洛任由她抱著,兩滴淚,自眼角滴下,她僵硬著身子,面無表情,漠然以對。
「洛兒,我不會放你走,我們一家三口,從此後好好過日子,好嗎?」雲無暇的手,撫到她小腹上,在那裡輕柔地摩挲。
這裡,有他們愛的見證,愛的延續,他是直至今日,才深切感受到了孩子的跳動,和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他生命裡剩下的所有事,便是守候著他們,一生一世。
什麼皇位,富貴,比起她們母子倆來,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月洛的心,卻未掀起半點漣漪,她冷冷地道:「九爺,夜深了,你回吧。」
「我不,這裡就是我的家,你和孩子哪,我就在哪。」
「可你在這裡,我睡不著。九爺,發生了這麼多事,你以為我們還能如從前那般相處嗎?」
「對不起,洛兒,我會用我一生的時間來彌補,好好愛你,愛孩子,」頓了頓,雲無暇又道,「洛兒,我不會強迫你,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原諒我的那一天,可是,洛兒,不要離開,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不好?」
月洛鼻間微酸,別過了臉不看他。
雲無暇長長歎息一聲,鬆開了手:「洛兒,你好好歇著吧,我就在你門外守著,有什麼叫我。」
他果然轉身離開,並掩上了門。
月洛沒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便知他果真守在門外了,怏怏地坐了一陣,縮回被窩裡,閉上了眼睛。
可是,輾轉反側良久,她再難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紫衣等人進來侍候,便瞧見雲無暇坐在門外,雙手支頭,靜靜冥思的樣。
他的臉上,流露著很久未見的歡悅和溫柔。
紫衣大異,叫了一聲:「爺,你是剛過來還是--」
雲無暇抬起眼,聲線愉悅地道:「吩咐廚房,準備好王妃最愛吃的食物,供她選擇。」
「是!」紫衣不明所以,爺的態度怎麼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