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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偶遇 文 / 末日先驅

    蘇菲蒙著面紗走在楓城的一條小巷裡,強忍著內心中的興奮讓自己看起來閒庭信步,還要壓抑住自己的魔力,絕不能流露出來,是的,一點都不能。因為她知道自己所謂的「一點」對別人來說可能就是巨大的、前所未有的魔力洪流,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讓目標捕捉到自己絲毫的痕跡。

    事實上她已經在這座城市遊蕩了兩個星期了,大大小小的場所基本全轉了個遍,還得帶著這惱人的面紗。其實當她剛剛來到楓城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可是當見到她的第一個人驚呼出:「天吶,星辰之淚!」之後,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她就已經被各種熱情的、激動的、甚至熱淚盈眶的信徒們團團包圍。她甚至覺得如果不立刻離開這兒的話,恐怕就只能在不停的點頭致意中把自己的頸椎給累斷了。所以她第一次落荒而逃了,為了這群狂熱到讓她不知所措的信徒。

    但是五分鐘後,她又回到了這裡。蒙上面紗,像個來自希利蘇斯的婦女般穿過人群,聽著他們討論著那些關於她的種種傳奇。說實話,有百分之八十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可她的心情卻因此而明媚起來,人們愛我,她有點兒沾沾自喜的這樣想著,人們都愛我!

    可是在十三天又二十三個小時四十二分鐘後的今天,她終於開始不可抑制的焦躁起來。荒廢,她第一次切身體會到這個詞的意思,這些天來,她不停的在這座刺客之城中轉來轉去,卻一無所獲。更關鍵的是,在這十幾天中她除了轉來轉去之外,居然什麼都沒做!要知道自從六歲拜入恩格裡斯特門下的那天起,她就從來沒有…如此無所事事過。

    冥想,修行,接受膜拜,參加某個盛大的儀式,造訪某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她的生活總是無比的充實,充實到讓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了,她也沒必要思考這些,這些年她過的很愉快,不管是在霜凍刀鋒上的六年,還是在榮耀城裡的十四年,一直很愉快。

    每天晚上她都會跟愛人來一次心靈感應,雖然她根本不記得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只記得自己就像個麻雀般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而在她的腦海裡,他總會安逸的坐在壁爐旁的搖椅中,翻看著某本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產生興趣的書籍,而那悠然的,溫柔的,充滿愛意的聲音總能讓自己安心睡個好覺。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是啊,從孤兒院到恩格裡斯特,從恩師到聖堂,從聖堂到菲利克斯,人生不是就應該這樣麼?當你年幼的時候會有一些人教導你,扶持你,教給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當你長大後他們就會為你找到一個如意郎君,而你的餘生將會跟這個人攜手度過…哦,還是比這更幸福的事情麼?與自己相愛的人廝守一生,哦,還有比菲利克斯更能同她相配的人麼?星辰之淚和雲中蒼穹,聽起來就那麼天造地設。

    她會想他,在每個夜晚都跟他心靈感應的情況下還是會想他。半個月的分別,不知道這對尋常夫妻來說算不算長久,她只知道他很忙,幾乎整天都跟那些禱告者呆在一起,她也很忙,總有數不清的儀式和典禮需要她參加。但是結婚三年來,他們分開的時間從沒有超過三天,而在不知不覺中這也已成了她的習慣。雖然他們已經不會像新婚時那樣擁抱而眠,卻在入睡時一定會臉對著臉,這樣無論誰在半夜醒來都能看到彼此,而每當看到他熟睡的樣子都會讓她無比的心安。相反,在沒有他的夜晚,她不是睡不好,就乾脆睡不著。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為此哭過,在這十幾個寂寞的夜裡,孤獨的夢中。有那麼幾次她甚至恨不得立刻趕回榮耀城的家,然後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反正這整個過程也用不了幾十分鐘。可就像出發前她對他說過的,她早已不是那個怕黑的小姑娘,更不是那個只會粘人的小女人,她是星辰之淚,星辰之淚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就是這兒了,她站在街角這個破舊的酒吧門前,目標就在裡面,以檔案中他的實力來看,她只要一招就能送他下地獄,但她不會這麼做。她會把他抓回榮耀城,讓他在真理大教堂接受聖堂和所有教民們的審判,然後看著他被釘在十字架上,直到被熊熊聖火所吞噬,這才是叛教者應得的下場。只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想抓住一個人要遠比把這個人殺掉難得多,所以…她恐怕得用兩招才行。

    在推開門的瞬間,她就看到了角落裡那個身著麻布披風,頭戴兜帽的男人。就是他了,她摘掉面紗,臉上總算露出了那麼一丁點兒笑容,而那個男人竟然也出人意料的抬起了頭,露出了他藏在兜帽中的臉龐。

    這個人…是我。

    很奇怪是嗎?從邏輯上來說,似乎坐在這兒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該是我,好吧,我們只能將時鐘撥回一個小時前了。

    百無聊賴的生活開始讓人感到厭倦,要不就是生盡歡的地下室,要不就是威廉至今都不肯告訴我具體在哪兒的荒野。無處不在卻一個都見不著的搜捕者,揚言要殺光我們卻連個面都不露的高橋——有時候我都會懷疑自己的處境到底有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遭,可又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嘗試。

    直到我想起了勞薇塔。

    是的,毫無徵兆的想起了她。

    想見她很簡單,只要燒掉那張卡片,但是把這樣一個人招到自己唯一的避難所來似乎…好在我還沒蠢到這種程度,我甚至不打算在博愛城見她,於是我決定去她的地盤——楓城。沒人會同意我這麼做,而我也懶得多費唇舌,所以我選擇了更容易的方式,跟誰也沒說。

    一件麻布披風,一張傳送卷軸,一枚銀幣,就讓我坐在了這個破舊而狹小的酒館兒裡,但是我並沒有立刻燒掉這張卡片。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我想了很多,特別是當那些興奮和衝動漸漸散去後,關於這個女人的點點滴滴都開始變得清晰。

    她很誘人,對我來說尤過甚之,但是相對應的,她太危險,也太精明。作為同鑄會的頭號通緝犯,我毫不懷疑自己

    的價值比她之前掙到的所有報酬都多得多,而作為一個從不做虧本生意的人,我不能保證當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身後不會跟著一個獅心元帥、鷹眼魔導或者狐尾祭祀,甚至再加上一個封禁師。

    也許我應該立刻滾回生盡歡的地下室裡,落進某個角落縮成一團,就這樣在無盡的黑暗和孤獨中了卻餘生,可是個人都不會願意這樣,更何況我!所以我打算先要一杯烈酒,接著再要一杯,直到在迷醉中徹底失去理智,也許到那個時候,生死也就不再重要了。讓我先跟她幹一次!我想我會指著鷹眼魔導的鼻子這樣說…嗯,該喝第三杯了。

    等等,有人在看著我,我低下頭用餘光瞄著這個把臉藏在面紗中的女人,似曾相識,總覺得…在很多地方見過她很多次。這種感覺很怪異,很多地方,很多次,就像她是個跟我朝夕相處很多年的朋友和**,而符合這些條件的人似乎屈指可數,但是沒一個像她,一點兒都不像。那麼…她是誰?我冥思苦想著,直到她摘下了面紗。

    星辰之淚!

    我當然見過她很多次,在每一個地方,在每一天,在…刺骨的嚴寒突然襲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下意識的想燃起火焰護盾衝破冰霜,卻只能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因為她的三枚冰錐已經在同一時間刺穿了我的身體!

    咽喉,心臟,肺。

    就算她什麼都不做,我也會在三十秒之內死去。我在麻痺的刺痛中掙扎著,卻分毫動彈不得。她不僅凍住了我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關節,還凝結了我體內的每一絲魔力,用極度深寒,就在那看似輕描淡寫的揮手之間。

    其實我無比渴望她別把我凍的那麼嚴實,至少能讓我為她擠出一個笑容,一個早該給她的笑容,在榮耀城的真理大教堂,在萬人見證的典禮台上,我們面對著面,沐浴著無上榮光…可是這樣也不錯啊,就這樣死在她手裡。

    好冷啊,星辰,好冷…你知道麼?我可是在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足足呆了一個多月的人吶,在蠻荒之地,在冰封城,在萬松山上…可那些日子跟現在相比,竟像春天般溫暖!

    我凝視著她的臉龐,還是那麼美,卻比我印象中多了些蒼白、憔悴,是為了我麼?對不起,星辰,如果我知道你在找我,我會在第一時間把自己捆好了送過去。

    我凝視著她的眼睛,還是那麼亮,卻也不再是我印象中的波瀾不驚,有厭惡,卻也有喜悅,是為了我麼?謝謝,星辰,謝謝你為我準備了這場生命中最絢麗的葬禮。

    請原諒我身不由己,沒法微笑著在你面前死去。

    可問題是…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死?!已經足足過去一分鐘了!等等,等等…刺穿咽喉的那枚冰錐好像偏左了兩毫米,插進心臟的那枚也偏下了半公分,難道是她打歪了?這不可能!這種距離,這種力度,連我的精準度都能做到分毫不差,何況星辰之淚?那麼…她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是…同情麼?!

    「我以蘇菲。星辰之淚的名義逮捕你,索薩。埃菲爾德,同鑄會的叛教者!我將帶你回聖城,而你將在真理大教堂接受審判!」她用比冰更冷的聲音給了我答案,而回應她的…則是迎面飛來的數十隻怨靈之魂!它們憑空出現在我身後,從我耳邊呼嘯而過,幾乎撕破了我那被凍結的耳膜!

    這不絕是我印象中的怨靈之魂。

    看看它們,它們張牙舞爪的撲向前方,每一個彷彿都包含著無盡的憎恨和怨毒,充斥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整個酒館都正在它們淒厲的嚎叫聲中扭曲、坍塌,而那些擋在它們和星辰之間的看客們更是在瞬間便被撕扯的魂飛魄散,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痛苦的哭喊!

    躲開!我在心中大喊著,凝固的喉頭卻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可星辰之淚不會躲,她就這麼看著,只是靜靜的看著,輕輕抬起那雙閃亮的、晶瑩剔透的、似乎已同冰霜融為一體的手,就這麼等著這些怨靈狠狠的撞在她的霜凍結界上,然後粉身碎骨!可惜怨靈們顯然不打算放棄,它們碰撞著、撕咬著、前赴後繼著,伴隨著陣陣冰霜破裂的脆響!

    凍結,破裂!

    再凍結,再破裂!

    很難想像在這幾十米的距離內,在這電光火石般的數秒間,這些怨靈居然被凍結了三次,卻又衝破了三次!

    而最終…它們終於如願以償的撲了上去。

    轟,整個世界都在爆鳴!

    不!我叫喊著,拼盡全力掙扎著,卻只能任由那隻手把我拉進了身後的傳送門裡,逐漸模糊的瞳孔中就只剩下那片耀眼的,奪目的,藍色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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